第15章 偷瓜群衆
祁硯從小愛吃甜甜的瓜果,尤其是火龍果、香蕉、西瓜這種個頭較大的水果。在大熱天裏拿到一只之後,放在冰裏鎮一鎮,再放寬了心、大口吃下,讓清涼的香甜味流連在全身的每一處細胞。
可惜水果再大也有吃完的時刻。每吃到最後一口的時候他都會幻想着,自己手裏的水果會中了某種魔法,突然變得很大很大,比他自己的身體還要大,那樣他就可以整個人抱住水果,啊嗚啊嗚地狂吃,敞開了肚皮狂吃,直到再也吃不下為止……
而如今……他抱着水果盡情吃的夢想真的實現了。只是這一次,水果沒能變大,祁硯自己反而變得比西瓜還小了。
正做着美滋滋的吃瓜夢,突然,他嗅到了一股類似燒柴的煙熏味。還沒來得及思考,擋在自己前邊的一排蛇肚花忽然趴下來了幾個,花瓣無力地張開,還呼哧呼哧地發出咳嗽聲,就像是被煙霧熏倒在地一樣。
“啪嗒、啪嗒”,從田園的外邊陸續走來了三個年輕男子。他們從倒地不起的蛇肚花身上跨過去,蹑手蹑腳地鑽進了菜園子裏,手上還舉着沒燒完的火把。
“……我就說吧,這村子裏的田野間都種着這種蛇肚花,兇得很,餓着的時候還會咬人。但是用松木做的火把一熏——嘿嘿,就全部完蛋了。”
說着,那幾個陌生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樂家的田裏。在地裏東逛西逛轉了一圈,發現并沒有什麽值得一瞧的果實之後,其中一個人忽然朝着祁硯這邊一指,幾個人在遠處商議了一會兒,然後直奔祁硯這邊而來。
祁硯以為自己被他們發現了,急忙鑽到了草叢中間,用綠葉把自己醒目的紅色羽毛遮蓋了起來,一動不動地躲藏着。不過,男人們并不是沖他而來的。
“喲,好圓的西瓜!”
他們發現了這一小塊西瓜田,這是這片地裏唯一結出果實的區域。其中一個禿頭男子俯下.身,毫無顧忌地從瓜田裏抱出了一個瓜,就像是在自家的農田裏一樣随意。然後,在上面砰砰拍打幾下,品鑒道:“唔……小是小了點,但可以解渴。就這個吧。”
另一個男人從兜裏掏出工具來,把那個小西瓜就地切開。在等着切瓜的間隙裏,他身後的瘦高個少年不安地往四周看看,“羅哥,要是讓司冬墨看見了,他不會來打咱們吧?”
領頭的禿頭羅哥熱得滿頭是汗,此刻的他滿眼都是綠油油,根本無心顧慮其它。
“打人?哈哈,他們樂家還欠咱們不少銀子沒還清呢,這會兒吃他個西瓜又咋的了?”他滿不在乎地晃了晃大腦袋,“他這人性子悶,老實得很,往常我們來讨債,他也從來不敢把我們怎樣。何況我剛才親眼看着他從田裏回屋了。趁着現在,咱趕緊動手!”
說着,他從同伴手裏接過一瓣西瓜,蹲在瓜葉子上,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他顯然是渴極了,吃得非常草率。祁硯躲在葉子下方,看着那禿子在狼吞虎咽吃着西瓜的時候,嘴裏鮮紅的瓜囊還未能細細嚼咽便生吞下去,不少果汁順着他的下巴滴落下來,啪啪地打在葉子上,或者流進泥土裏。
真浪費!祁硯看見了這一幕,只覺得心疼不已。司冬墨一個人打理着家裏所有的田地,種出蔬果本就不易,這些陌生人竟然在田裏肆無忌憚地偷他的瓜吃,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他很氣不過,打算立刻行動,去前邊的屋子裏叫男人過來抓賊。
小鳥從草葉下快速地移動,但它的火紅羽毛實在是太過張揚。發現動靜的禿子“咦”了一聲,扒開樹叢,只見一只肥嘟嘟的紅色小鳥在草葉中磕絆着行走。他見狀奸笑了一下,嘴巴一鼓,朝着小鳥的背影吐出一串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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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顆瓜子“噗”地砸中了小鳥的後腦勺,驚得它腳底一絆,踉跄着向遠處跑去,引來了男人們的哄然大笑。
“呵,這小東西,跑得還真快!是司冬墨養的小雞嗎?”
“不像,感覺是野生的。”
那瘦高個的少年一時玩性大發,朝前一撲,長長的手臂頓時攔住了小鳥的去路。
“這小雞像個火球兒,長得還挺好看。咱把它帶回去養着怎麽樣?”
“好主意!這小東西長得肥肥的,将來養大了炖湯喝,肯定美死了!”
卻見“小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開口,一大團巨無貝的透明毒液從口中彈出,燙得少年“嗷”地叫了一聲,被迫縮回了手。
趁着這機會,小鳥邁開腿一溜煙地逃遠了。它快速地從蛇肚花中間鑽過,沖着田地前方男人的屋子大叫起來。
“咕咕叽,咕咕叽!”
司冬墨,快出來!那邊有幾個偷瓜賊!
聽見響動的男人正巧出門,從屋裏拿出了一把殺西瓜的刀。看到道上的小紅鳥焦急地沖他大叫,他立刻就明白田裏出了事,火速飛奔過來。
男人走進地裏的時候,那三個陌生男子還蹲在葉子中間,沒急着跑遠。他們竟然又摘了一個西瓜,正咔嚓咔嚓地啃吃着。瓜田裏,沒吃幹淨的瓜皮七橫八豎地躺在泥土裏,瓜子吐得到處都是。
發現男人趕來,他們三個倒是不慌不忙。那個領頭的禿子一邊啃着西瓜,一邊頭也不擡地說道:“司冬墨,哥幾個正好過路,吃你兩個西瓜沒事吧?”
“咕叽!”小鳥憤怒地漲紅了臉,鼓動着翅膀。男人淡淡道:“地裏種的西瓜本就是給人吃的,就算不吃也會拿去賣。”
禿子聽了之後嗤地笑了聲,似乎對男人很不屑似的,繼續大口吃了起來。
“然而——”男人話鋒一轉,“吃西瓜不是錯,準确來說,你們今天錯不在此。”
他的眼神驟然犀利起來,“你們三個:一來不打招呼便強闖進地裏,用火把熏倒了蛇肚花;二來偷瓜之後随意浪費,将院子整得一片狼藉;三來将瓜子吐在小紅的腦袋上。不可饒恕!”
話音一落,在禿子幾個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男人敏捷地抓住其中一人的臂膀,轉身來了個漂亮流暢的過肩摔,直接把那個還在吧唧吃瓜的混混扔到了田埂外面。
“嗷嗚——”
那男子咣當一聲落到了地上,他猝不及防被摔了個底朝天,立時吓得暈了過去。禿子和那瘦高個少年頓時如同驚弓之鳥般從地上彈了起來,緊張地盯着男人。
“司冬墨,你無法無天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看着男人慢慢逼近過來,先前還悠然吃瓜的禿子頓時結巴了起來,磕磕絆絆地向後退去,“你忘了,你們樂家還欠着咱們賭場的債沒還清呢!就連你現在種的這塊地,也都是我們老大看你可憐,怕你家裏人窮得餓死了,施舍給你種來還錢的!”
說起自家賭場,禿子理直氣壯了起來,他怒目圓瞪:“這地本來就是我們‘借’給你種的,吃兩個瓜又有什麽了不起!”
“吃瓜無罪。”男人冷淡地說着,把手往前一攤,“毀壞瓜田的賬先給你賒着。把吃西瓜的錢拿過來吧!”
“呸!吃你的瓜還要收錢?老、老子沒錢!”
禿子索性梗着脖子,耍起了無賴。他還把自己布衣上的口袋整個翻出來給男人看:“你瞅瞅,兜裏幹幹淨淨,一個銅板也沒。”
男人漠然地舉起了手。他手裏還拿着切西瓜的刀,那兩人看見他這副舉動,立刻吓得兩腿直打擺子。但男人只是用刀尖往後面的田地一指,道:“沒錢的話,打工還錢吧。替我把地裏的草都拔光,把蟲子都趕走,就當你抵債了。”
說着,農具已經發給他們一人一把。
兩人面面相觑。禿子還嘴硬地想要反抗,男人再度舉起了手上的西瓜刀,一旁那少年頓時吓得腿軟,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迫于男人強勢的威壓,他們只好轉頭去給他幹活。先前被摔暈的第三人也被拎了進來,三個地痞在日頭下吭哧吭哧地幹着活兒,常年在賭場裏游手好閑而不加鍛煉的身體很快便吃不消了。
“唉!不行了,太陽曬死了,老子得坐一會兒。”
禿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嘴裏罵罵咧咧:“這個司冬墨,看起來是寡言少語的老實人,心腸怎麽就這麽歹毒!”
他一偷懶,立刻遭到了負責跟在他後邊監工的小鳥的斥責。鳥兒一溜煙兒爬上他的肩頭,翅膀尖兒狠狠地戳中了他的鼻孔。
“唉,好小雞,求你讓我歇會兒吧!我實在幹不動了。”
這無賴抱住腦袋,幹脆一頭紮進地裏,像死豬一樣昏睡了起來。祁硯無奈,只好搖搖擺擺地跑向了男人。
此時,司冬墨正站在那個瘦高少年的後邊。那少年可能沒幹過這種辛苦的農活兒,在烈日下有點輕微中暑,臉色蒼白地靠在高大的植物上,嘴唇烏紫,不住地喘氣。
這少年雖然是混混三人組的一員,但他畢竟是個孩子,而且也不是吃瓜事件的主謀。男人想了想,還是扶着他坐到了陰涼處,拿了點水給他喝。
顫抖着喝下半瓢水之後,少年面色虛弱,他忽然翻開自己的褲兜,從裏面抓出了一把銅板,塞到男人手裏。
“我不幹活了,我把錢給你,你讓我走吧!”
丢下錢之後,少年搖晃着爬起身,就要逃離這田地,但男人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
少年哀叫道:“我已經給你錢啦!兩個西瓜付了十個銅板,你還想如何?”
男人微微搖頭:“不是錢的事兒。你中暑了,休息好了再回家吧。”
他把少年扶到樹蔭下坐好,然後從瓜田裏主動摘了一個瓜,拿刀切開,遞到少年手裏。
“吃着,能解暑。不過最好吃慢點,免得傷着脾胃。”
少年狐疑地看着他。旁邊他的同伴揶揄道:“市面上一個中等大小的西瓜才三個銅板,你給他十個銅板,再多吃一個又無妨。”
少年聞言,迫不及待地吃起了西瓜。另一邊,祁硯已經開始着手制作西瓜沙冰。這地裏的西瓜又甜果汁又特多,不做點新奇的玩意兒,簡直對不起來瓜田裏的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