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山采貨
村口。
幾個壯年男子趕着驢車,正等待着同伴的集結。為首的是一名年紀四五十歲的大伯,他正是司冬墨家隔壁鄰居阿進的父親。
等了一會兒,他們所期盼的人終于出現在村口的小道上,正邁着矯健的步伐向他們快速走來。
“哎——墨哥!是墨哥,看到沒,他真的來啦!”
看到司冬墨的身影,阿進格外興奮。他沖着從遠處走來的男人高興地揮揮手,在原地蹦跶不止。
老遠便聽到阿進大呼小叫,男人也咧開嘴,淡淡一笑:“阿進。”走到近前,他拍了拍阿進的肩膀,然後對他身後的幾個男子也一一招呼過:“樂伯,阿升,阿財。”
和阿進一起的分別是他的父親、哥哥,還有一個年紀很輕的本家兄弟。衆人簡單地寒暄了一下,便早早出發。畢竟,從樂莊到打山貨的地方,還得走上好遠一段路,必須從平原地帶走進深山之中,一路上會非常辛苦。
代價雖高,進山一趟獲得的利潤也是非常可觀的。如果條件允許,在這一帶做山貨生意的人們恨不得一頭紮進山裏,源源不斷地賺足錢。
司冬墨這一次跟他們出去,承擔着保護衆人的任務,作為回報,阿進的父親樂伯除了會帶他進山熟悉路況之外,還會教給他打貨和賣貨的基本知識。平常在鄉裏,司冬墨為人寡言少語卻很熱心,時常會無私地幫助他們,因而這次樂伯一家也想拉他“入夥”,幫他一把。
而司冬墨這次出村,除了進山學着采貨以外,他還存有另外的心思。先前弟弟樂弘打獵賣鹿肉的事情給了他一些啓發。如果把打到的山貨原封不動地賣出去,那麽就只能賺一個成本價,相對低廉。而倘若将山貨加工之後再賣出去,則可以獲得更多的利潤,而不必被中間人賺走差價。
幾個人趕着驢車随意聊天,忽然,從司冬墨烏黑的頭發絲當中鑽出了一個紅色的小毛球。叫作阿財的少年眼睛最尖,他立刻指着男人頭上的那團紅色,叫了起來:“天啦,墨哥的頭頂着火了!”
男人伸手上去,把小鳥從頭頂上拿了下來,好笑地看着那少年:“這是我養的小鳥,名叫小紅。”
“咕咕叽!”祁硯第無數次鼓動翅膀發出抗議。我才不叫小紅!
而那少年誤以為尖叫的小鳥是在和自己打招呼,不但沒有愧意,還沖它露出了憨厚的傻笑。
“墨哥,這是什麽鳥啊?”
司冬墨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它有很多種絕活兒,我之前見它噴過火,還會吐毒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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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奇了。”阿財瞪大了眼睛,“我聽說鳥類異獸通常只會具備一種技藝,而這個小紅同時具備烈火和劇毒能力……這小不點還真是不簡單。”
祁硯來到異世之後,好幾次聽人說起“異獸”這個詞。他知道“異獸”指的其實就是這個世界裏活動的生物,既包括他這樣的“鳥類”,也包括江裏如鲶鯊這樣的魚類,甚至就連司冬墨田邊的蛇肚花也因為能夠動彈和食肉屬性而被歸到“異獸”類別之中。而其餘那些不會活動的草木則統一被歸類為植物。
阿財問樂伯:“伯父,您認得這小鳥是何品種麽?”
樂伯在他們中是資歷最深的長輩,再加上常年在外奔波,應是見多識廣。但他凝神看了看小鳥的模樣之後,也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不過,這鳥兒目前還只是雛鳥,或許等它長大之後,身上的特征才更明顯易辨。”
“新同伴”的出現引來了衆人的關注。那個叫阿財的少年似乎格外喜歡祁硯,甚至大方地拿出了自己兜裏的瓜子,希望能喂“小紅”吃掉。
征得祁硯自己的同意後,男人把鳥兒放到了少年的手心。阿財小心翼翼地捧着小鳥,看着那圓嘟嘟的肥毛球兒在自己手裏一點一點地啄着瓜子,手心被啄擊的觸感癢得他龇牙咧嘴,同時也興奮不已。
少年有時會忍不住伸出手指,在鳥兒毛茸茸的背部撓兩下,捏一捏那充滿彈性的小身子。但看到那雙淺碧色的大眼睛無辜地望向自己的時候,他又咽了口唾沫,強行忍住了狠狠.撸毛的沖動。
“冬墨,聽說你們樂家還欠着姚老板那邊不少賭債?”
樂伯向男人問起還債的事情。司冬墨也坦然道:“是的。三年前樂家老爺被姚老板套住,在那裏吃喝嫖賭,把家裏的二百畝田都輸了個幹淨,就連宅院也抵押裏出去。姚老板看我們家一無所有、沒法還債,就又借了七八畝地給我們種。
但樂伯您也知道,這麽一小塊地也就夠我們一家三口人吃個飽,再勉強剩點,一年賺個兩三千銅板頂天了,無論多省吃儉用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還清賭債。”
樂伯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必擔心,做山貨比種地來錢要快。你要是一早跟我們進山就好了。”
司冬墨點頭笑道:“我知道。不過,我的弟弟樂弘……他做事沒譜,我不放心讓他和母親兩個人待在家裏。我娘最近身子不好,常在床榻上躺着養病,而樂弘就連做飯都不會,也沒什麽耐心給我娘熬藥。我怕他倆在家裏受苦。”
又道:“再加上姚老板那邊每兩個月會有人過來催債,我弟弟那個暴躁的脾氣,我怕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充英雄,又和人打起來。”
樂伯聽他說着家裏的狀況,心下了然:“你這個弟弟并非血親,不方便管教。只是他母親可是他自己的親娘,他再如何頑皮偷懶也得有所顧忌,總不會氣着自己的生母吧。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回倒放心他在家裏?”
司冬墨的神情有些無奈,“好在前些天賭場的人已經來收過債了,短期內不會再找上門。不過,這次出門之前,我答應樂弘一定要賺夠一千個銅板,也就是十個銀元才會回家,不然下次他可就不會這麽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照顧母親了。”
樂伯微微皺眉,思索道:“十個銀元……我們通常走一趟貨也就賺二十個銀元,還是幾個人加起來。”他望着司冬墨,“你一個人賺十個,有些難度。”
司冬墨笑了笑:“樂伯您不必費心,按照您原本的計劃進山采貨便是。我只拿我應得的一份,至于不夠的部分我會想辦法。”
樂伯見他自信的模樣,便也笑着點點頭,不多言語。
他們在山道上一刻不停地趕着路。此時已是盛夏,山外的村莊裏已經泛着熱氣,但深山之中卻是出人意料的寒冷,或者準确來說是——陰寒。
山間雲霧缭繞,層層疊疊的綠色草木将光線遮擋,不時有帶着濕意的山風吹過,呆在男人頭頂的小鳥不禁把身子縮成一團,打起了哆嗦。
不過,盡管寒冷外加一點陰森,這山裏确實有不少好東西。祁硯好奇地東張西望,附近的植物非常茂盛,既有他所熟悉的、類似地球上的植物,也有他從未見過的、模樣千奇百怪的草木,它們中有的和蛇肚花一樣會自行搖晃甚至是走動,因而也被劃為“異獸”的一種。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進山之後,人們已經較為疲憊,因此誰也沒有多說話,只是專注地沿途采集蘑菇、木耳以及各種不知名的堅果和野菜。阿進等人教司冬墨識別各種各樣的植物,而趴在男人腦袋上的祁硯也借機偷師,學到了不少知識。
從樂莊裏出來山上采貨的人其實并不少,因而在大山外沿的一圈植物早就被采得差不多了。樂伯一行長驅直入,走到了大山裏較深的地方。這裏更為荒涼,還時常有兇猛的異獸出沒,因而少有人涉足,也就留下了更多可供采集的植物。
他們邊走邊采集,很快,兩個麻袋就已經裝滿了。心急的阿財已經忍不住從袋子裏拿了一把堅果抓在手心裏,一邊往前走一邊咔叽咔叽地吃了起來,還饒有興致地把它們投喂給胳膊上站着的小鳥。
小鳥從阿財手裏叼了一個堅果。它此前并未見過這種堅果,只覺得烏色的殼子非常厚實堅硬。鳥兒用尖嘴狠狠地啄了幾十下之後,才勉強把殼子敲開。
悄悄向側邊瞥了一眼,祁硯發現阿財自己也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殼子掰開,然後把裏面咖啡色的米粒扔進嘴裏。
祁硯啄開殼子之後,從裏面啄了一顆米,在嘴裏嚼了嚼。他原以為這硬邦邦的堅果肯定非常幹澀,沒想到,吃在嘴裏卻是一陣清甜。看着阿財費力地把一個個的堅果扭開,他有點明白為什麽這少年即使費這麽大的勁兒也要把它吃到嘴裏了。在山裏行路口幹舌燥,這堅果吃起來卻意外的清涼,有點像是深山裏的冰淇淋。
見小鳥看着自己,阿財邊吃着堅果,邊含糊不清地解說道:“這果子叫作‘山冰果’,吃起來涼涼的,不過很難開殼。”
阿進也揀了一顆山冰果,用雙手使勁掰開來:“這果子容易摘,但是賣不出什麽好價錢。因為這東西主要是市集上有錢人家或者大飯館才喜歡買,而他們這些人通常沒耐心去慢慢剝殼,所以收購的都是剝好殼兒的。我們摘下來之後就賣給村裏專門的人去剝殼,他們再賣到鎮上去。”
樂伯也說道:“我記得村子東頭的老譚家每年夏天不下地,等着收果子去剝殼呢,什麽杏仁、松子、核桃、板栗之類,然後再拿到鎮子上,或是直接賣,或是炒熟了賣。據說一夏天過去,他們家男女老少的手上都起厚厚的繭子,手指頭甚至連動彈都困難。”他搖搖腦袋,“唉,賺的也都是辛苦錢。”
“不過錢也不少,比咱們賣出去的價格要高兩倍呢。”阿財說着,眼裏流露出羨慕。
祁硯邊吃邊看着少年手裏的堅果,不由得動起了心思。的确,他們這樣進山來采集堅果,只能賺一個“搬運費”,而真正有價值的,還是經過他人加工之後賣出去的成品。
如果把它們加工之後再賣到市上去,可以拿到手的銅板數量怕是要翻上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