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美味夏日
夜晚, 卧室內。
吃飽喝足的鳥兒輕巧地順着男人的脊背爬上去, 像之前一樣抱住了他的後脖頸。一陣輕輕的啄擊聲過後, 可愛的小鳥團子不見了, 變成了可愛的男孩子。
“正好, 來, 這裏是泡好的花茶。”男人對祁硯招招手, 拿出祁硯的杯子,給他倒滿上。“是茶農們在山坡上種的。隔壁大嬸剛剛采下來, 專門送給咱們家的。”
“謝謝。”祁硯捧着杯子,抿了一口。他本來不怎麽喝茶, 但這茶葉意外的清香,還有股淡淡的甜味。
他們在屋內的凳子上坐下來,祁硯說道:“今天我已經把所有的松塔都剝好了,裏面的松仁也已經全部整理裝袋。下一步, 就是把這批松仁販賣出去。”
“是的。”司冬墨點點頭, “回來以後我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該怎麽把這批松仁賣掉。阿進跟我說了山貨店進松仁的價格, 但是我覺得, 這裏面還有一些門道。”
祁硯笑了笑,“看來咱們兩個想到一塊兒去了。這些松仁就這麽賣給山貨店, 只能賺個成本價, 太低廉了。但是如果是做成成品賣出去, 賺到的收入将會翻倍。”
他問司冬墨:“在廚藝方面, 你比我擅長, 你覺得把松仁做成什麽菜品更加好吃?”
聞言,司冬墨思忖道:“松仁價格很貴,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根本就吃不起。在鎮子上也只有大飯店才會進松仁,做成松仁玉米、松子蝦仁這樣的菜肴,賣給顧客。”
祁硯也補充道:“其實單個的松仁口味并不出色,它顆粒個頭小,制熟後味道不算特別香甜,像花生、瓜子那樣做成一袋袋的幹貨零食賣的話,顧客買起來會感覺比較吃虧。
你想,要是把松仁分小袋裝好出售,一來它們個頭小、包成一袋後價格昂貴;二來松仁口味特別,食客一次性吃多了會膩,這樣賣的效果反而不好。我的想法是,不如把松仁制成其它種類的小點心。”
“小點心……”司冬墨一蹙眉,“我記得鎮子上有賣杏仁餅、花生餅的,那麽,如果把松仁也做成糕餅一類的小吃,會不會劃算一些?”
祁硯點頭道:“我就是這個意思。松仁不适合單獨包裝成袋來賣,反而适合做其它食材的點綴,甚至是制成糕點小吃。”
“有道理。不過我之前沒有從做過松仁糕點,對于口味的把控可以說是毫無經驗。”
“這倒不難,咱們可以同時試驗幾個方案,把你覺得可以嘗試的菜品每樣做一份。什麽松仁餅啦,松仁糕啦,松仁饅頭啦,還、還比如什麽……”
“松仁粥?”司冬墨忽然靈光一現,“上次在蘭老板的食肆裏我就看到過,有的顧客的桌上擺着放了草藥的養生粥。其實吧,這松仁吃多了油膩,放在粥裏當作配料好像還挺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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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就是這個思路。”祁硯表示贊同,“我有個想法,咱們把這些試驗的菜品做好之後,拿給家裏人嘗嘗,效果好的再放到鎮子上去‘試點’一番。上回在食肆的時候我答應過蘭老板,要幫他留意一下山裏的食材,好讓他做出‘養生膳食’。我覺得你的松仁粥就不錯。”
“那行,就這麽說定了。”司冬墨眼裏閃過一絲精光,他興奮起來,摩拳擦掌,“我明天早上就去和面,到時候你也來搭把手,嘗嘗味道。”
“包在我身上。”作為曾在現代地球生活的人類,祁硯在美食上的見識定是超過信息閉塞的鄉土青年。他倆慢悠悠地喝了點花茶,又随意聊了一會兒,便到了該休息的時間。
夏天的屋子裏非常悶熱,而古代既沒有空調又沒有電扇,只有手搖扇子。家裏的條件有限,祁硯和司冬墨只能同住一屋。兩個男子倒是沒什麽好避諱的,他們一人睡在木板床的一邊,身下鋪的是涼席,身上搭着薄薄的被單。但夏夜的溫度畢竟極高,就算蓋得很少,祁硯身上還是熱得流汗不停,就連睡意也被悶熱驅走。
祁硯在床鋪上躺了半天,煩躁得翻來覆去個不停。他發現自己實在是難以靜下心來,再加上腦袋旁邊蚊蟲肆無忌憚地飛來飛去,煩得他好幾次猛地擺動腦袋,差點磕到床板上。
原本背對着他睡覺的司冬墨聽見了身後的動靜,他轉過身來,問:“怎麽了,熱嗎?”
“唔。”祁硯悶悶地應了一聲,“不光是熱,還有好多蚊子,嗡嗡個沒完。”
“蚊子?”司冬墨起身,燃起了蠟燭,“我這裏怎沒有蚊子。”
祁硯吃了一驚,“真的?”
“真的,我長這麽大,蚊子從來不咬我。”司冬墨認真地點點頭。
祁硯笑了一聲,“哇,你的血不會是特殊品質吧,這麽厲害?”說話間,他感覺到胳膊上傳來一陣麻癢,立刻揮起巴掌,“啪”的一聲打在了上面。
然而,停在他白皙手臂上的蚊子提前預感到了風聲,在被拍扁之前便悠悠地飛走了。
“沒打着,跑了。”他郁悶地嘆了一聲。
司冬墨取過蠟燭讓祁硯幫忙舉着,在床鋪周圍搜查了一番。不多時,那貪吃的蚊子再度嗡啊嗡地旋着圈兒過來,落在祁硯的小腿上。
“啪!”
出手快準狠,那蚊子還沒來得及叮上,就被司冬墨一掌斃命。
“太好了,終于打掉了。”祁硯呼了口氣,重新躺在了鋪上。
司冬墨下床去洗手,瞅着祁硯露出來的小腿和胳膊上的肌膚,嘴角一揚,“你長得白嫩,難怪蚊子喜歡叮你。”
“這麽說,難道你長得很粗糙嗎?”
“那可不,我一個常年在田裏幹活的農夫,自然是比不上受山野靈氣滋潤的小靈獸。”
打扁了蚊子,男人出門去洗手。一刻鐘以後,他回到了屋裏,手裏居然拎着一只很大的老鼠。
祁硯吓了一跳,看着男人手裏吱哇亂叫的灰白色老鼠拼命地揮舞着小爪子,不禁問道:“冬墨,你把這老鼠捉到屋裏來做什麽,不怕傳染疾病嗎?”
“這可不是老鼠,”司冬墨蹲下.身,把灰乎乎的巨型“老鼠”單手拎起來,另一只手則抓起小桌上的半截繩子,打了一個繩圈兒,再把它套進去。
最後,把拴着“老鼠”的繩子甩上房梁,把這個吱吱叫的大家夥給挂在了房頂上。
祁硯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切。那老鼠一樣的小動物渾身厚毛,長得圓滾滾的,被挂在房頂上拼命地掙紮着,在半空裏蕩來蕩去。
“這是冰粒鼠。”
祁硯不明所以,就見那冰粒鼠瞪大了圓溜溜的黑眼睛直視着下方,它似乎對于自己被挂在高處感到十分恐慌,四肢不斷地踢蹬、揮舞着。就聽那巨鼠的尖叫聲越來越高,最後,只聽“噗”的一聲,冰粒鼠的身上有股淡藍色的煙霧散開來,漸漸充盈了整個房間。
随着那古怪霧氣的散發,一陣涼意漸漸地在悶熱的房間裏擴散開,将熱氣驅逐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陣陣清涼。
祁硯不可思議地看看那只冰粒鼠,又看看司冬墨。見男人笑得有些小得意,祁硯好奇地問道:“房間裏變得涼快了好多,是冰粒鼠幹的嗎?”
“正是。”司冬墨随手在冰粒鼠圓滾滾的肚皮上彈了一彈,又引起那家夥一陣顫栗的尖叫。
男人輕笑了兩聲,“這冰粒鼠非常怕高,把它吊在高處的時候,它就會吓得大叫,還會向外散布冰片粒子。咱們樂莊有這樣的習慣,夏季天熱的時候把冰粒鼠吊在屋裏,它就會向外發出冰粒和寒氣,這樣屋裏就涼快了。”
“你剛才出去一趟,這麽快就把它帶了回來。這只冰粒鼠難道是家裏養的?”
“哦,并不是。我剛才出去洗手,正好看見這家夥在菜圃裏吭哧吭哧地拔蘿蔔吃。我一想這家夥不是能弄出冰粒子和涼氣來嗎,就幹脆給捉來了。”
“真有你的,出去洗個手都能捉只異獸回來。”祁硯有些佩服地說着。男人勾起嘴角,沖他壞笑了一下。
房間裏的溫度很快就降下來了,就好像在屋裏開了一臺空調。祁硯重新躺回了被窩裏,他擡眼看向天花板,只見屋頂上挂着的冰粒鼠圓鼓鼓的臉蛋漲得通紅,在空中凄慘地搖擺着,那可憐巴巴的模樣看得祁硯有些于心不忍。
冰粒鼠在屋裏吊着搖擺了好一會兒,其間亂舞掙紮個不停,吱吱的尖叫更是接連不斷,一聲比一聲高。等到房間裏涼得有些發冷了,祁硯戳戳司冬墨的手臂,“那大老鼠看起來也怪可憐的,要不你別把它挂房頂上了,把它放下來吧。”
“嗯,也好,現在屋裏倒是沒那麽熱了。”
司冬墨走上前,把套着冰粒鼠的繩圈解了下來。肥老鼠的兩腳終于不再懸空,它顫抖着抱緊了司冬墨的胳膊不放,眼淚汪汪地看着他,顯然是被吓壞了。
男人沒有把它直接放生,而是從竈屋前面提了一個竹籠子過來。
“這是以逮狐貍的時候做的籠子,空着好久沒用了。現在正好來裝這個玩意兒。”
他把縮在自己懷裏哭唧唧的冰粒鼠拎起來,塞進了竹籠子裏,再把出入口關好。
“吱吱、吱吱……”
冰粒鼠用自己兩只毛絨絨的小爪子抱住籠子的欄杆,烏溜溜的大眼睛朝着外面看去。它先是盯着司冬墨看了一會兒,但發現男人徑自走出門、并不理睬自己之後,又扭頭望向了床鋪上的祁硯,吱呀吱呀地叫了起來,似乎在拼命哀求這床上的小美人能放走自己。
祁硯側卧着看向它,笑着搖搖頭:“大老鼠,你怎麽就讓司冬墨給逮住了呢?下次可別來偷蘿蔔了,知道了嗎?”
他把被單扯過一點蓋在身上,“不過,說起來還得謝謝大老鼠,這屋子裏也真夠涼快的。”
“吱吱……”
說話間,司冬墨從屋外回來,手裏拿着一根大蘿蔔。冰粒鼠見了蘿蔔,圓墩墩的身子立刻蠢蠢欲動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的動作。
“給,拿去吃吧。這段時日你就待在咱們屋裏,等夏天過去了,我再放你出去。”
司冬墨把蘿蔔從欄杆的間隙裏塞了進去。冰粒鼠立刻用後腿直立起來,伸出兩只小爪子接住蘿蔔,牙齒咔嚓咔嚓地開合,津津有味地啃吃了起來。
司冬墨把咔咔啃着蘿蔔的冰粒鼠提到外面去了。祁硯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了會神兒,他感覺到司冬墨對自己還是很遷就的,男人自己體質特殊,不怎麽怕熱,但還是為了自己特地從外面捉了只冰粒鼠回來,還把冰粒鼠養在了家裏。
這一夜睡得十分安穩舒适。次日,司冬墨和祁硯早早起床,來到後面的竈屋裏煮早飯,順便開始了松仁點心的試驗烹饪。祁硯自己做飯的經驗有限,他幫着司冬墨打下手,在屋子裏和面、打水、洗菜、洗松仁等等。
竈屋非常簡陋,沒有抽油煙機這種設備,因此柴火一燃起來,整個房子裏都是濃濃的油煙。祁硯很少經歷這種陣仗,熏得連連咳嗽、眼淚直流。
司冬墨聽見了他的咳嗽聲,走到面前來一看,發現原本白白淨淨的少年被生生熏成了花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裏淚汪汪的。
看着俊俏的少年被熏得灰頭土臉的模樣,司冬墨有點心疼:“哎,都熏成這樣了。你先去屋子外面呆會兒吧,這裏我來就行。”
祁硯擡眼望着他。男人和他一樣,臉上都被油煙熏得沾灰,眼睛半眯起來、不怎麽睜得開。他搖了搖頭:“你不也這麽過來的嗎?放心,我可沒有那麽嬌貴,你能承受得了的,我也能忍耐。”
男人拗不過祁硯,只好任他呆在屋裏。兩人在悶熱的竈屋裏幹着活兒,忙得滿身大汗。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之後,司冬墨開始烘烤糕點,他幹脆把上衣脫了,赤着精壯的上身在竈臺前利索地幹着活兒。
聽到身後少年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司冬墨瞅了一眼煮着粳米的鍋,随手抓了幾顆松仁将之研碎,然後丢了進去。
“祁硯,這會兒我娘還有弘兒應該都起床了。你看着這鍋,等粥煮好了之後就端出去給他們嘗嘗看,別呆在這煙熏火燎的竈屋裏了。”
祁硯吸吸鼻子,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松子味兒:“喲,這煮的是松仁粥?”
“是的。”司冬墨沖他擠了擠眼,“待會兒出去的時候看看他們的反應。”
“明白。”
正說着,祁硯忽然看見他們身後有個黑影晃進了竈屋。一回頭,原來是司冬墨的弟弟樂弘。
祁硯側過臉,眼睛正對上樂弘的目光,卻把對方驚得跳了起來:“哇!你,你是誰啊?”
“我叫祁硯。”祁硯客氣地笑了下,小心地打量着他,“我們之前見過的。”
“祁硯?”樂弘撓了撓頭發,似乎沒什麽印象。祁硯便補充道:“上次你帶着畫皮狼回來的時候,我和司冬墨就在你面前呢。我是和他一起采山貨的。”
“哦……這樣啊。”樂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眼裏還是一片迷茫,“我那次中了迷魂術,眼睛雖然睜着,事實上什麽都想不起來了。呃……”
他有些緊張地搓了搓手,又瞥了一眼男人的背影,略有些拘謹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道:“我記性不好,你別介意。不過,你這次是什麽時候回到咱們家的,你不是和我哥一塊兒回來的吧?”
祁硯想着,我還真是和你哥一塊回來的。不過,他暫時還不太信任樂弘,不打算把自己的靈獸身份透露給他。
好在這時司冬墨及時轉過身來,為他解了圍。男人對弟弟招呼道:“弘兒,你來得正好,鍋裏的粥煮得差不多了,你和娘先吃吧。”
“哎。”樂弘跑去看鍋裏,祁硯略松了口氣。
樂弘盛了兩碗松仁粥,又好奇地問司冬墨:“哥,你這一大清早的怎麽就和起面來了?今天是要做糕點嗎?”
“嗯。”司冬墨點點頭,拿起毛巾擦了把手,“是松仁做的餡餅、軟糕和丸子。你先乖乖出去,等我烤好了會叫你來嘗嘗的。”
“松、松仁?是你昨天采回來的那個松仁嗎?”
“正是。”
樂弘咋舌道:“那麽貴重的東西應該拿去賣啊,你咋舍得給屋裏人吃。”
司冬墨哭笑不得:“這有什麽舍不得的?今天是做了給你們嘗嘗味道,我好改進,又不是天天吃。等做好了以後我拿到鎮子上去賣,賣的錢給你們再買好東西吃。”
樂弘咧嘴一笑:“嘿嘿,那就好。不然這達官貴人才能吃的東西,我吃到肚裏還真覺得‘良心難安’。”他沖着祁硯笑了笑,端着兩碗粥便跑出去了。
祁硯聽了樂弘剛說的話,心裏有些酸楚。他們這些農家子生活清貧,吃着昂貴食材做的東西都覺得“良心難安”,想起來覺得不是滋味兒。
他想,倘若有一天他們能夠憑借本事發家致富,過上輕松舒适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背債,那該是多麽惬意的時光。
司冬墨看他站在原地似有心事,便戳了戳他的肩膀,把新盛好的一碗松仁粥遞過來。
“喏。別發呆啦,你也趁熱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