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受傷的小珍寶龍
小龍病得太重, 勉強眯開眼睛後沒一會兒又再度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趙師傅愁容滿面, 其他幾個年輕人也覺着心裏不是滋味兒,靜默地退出了房間。
“趙師傅, 我有個想法。”司冬墨認真地建議道,“您不敢帶小寶去鎮上的醫館,但我們十四食肆的蘭老板精通藥理, 而且心懷仁德, 說不定他有辦法醫治小寶。”
“啊, 這……”
見趙師傅猶豫, 祁硯也補充道:“趙師傅,我們大家都看得出來, 您非常疼愛小寶。只不過它現在已經病情嚴重, 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會持續惡化,乃至危及性命。
您讓小寶跟我們去鎮上, 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被獸館重新搶走, 但也有可能安然無恙地治好。但如果繼續留守山中, 說得不好聽一些, 小寶很有可能性命堪憂……”
趙師傅咬着牙,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 陷入了糾結的沉思之中。祁硯和司冬墨和他講清了各中利弊之後便不再說話,靜靜地等待老人自己作出決斷。
老人沉默了很久, 緊緊地握着拳頭, 指甲都陷進了皮肉裏。末了, 那雙布滿厚繭的大手終于無力地松開,他輕輕地吐出了幾個字:“好……讓小寶下山,去鎮子裏請蘭老板相助。”
他們當即收拾了東西,把竹簍子裏墊上柔軟的棉布,再把小龍裝在布包裏。司冬墨把竹簍穩穩地背在背上,一行人即刻向着山底下走去。
為了顧及老人家的身體狀況,他們走得很慢,一直到快要天黑了才抵達十四食肆。蘭老板正在前廳裏招呼客人,看到他們一行突然出現,便客氣地道了句失陪,款步走來。
“蘭老板,這位老人家就是山貨店的趙師傅。事情是這樣的……”
祁硯簡潔地交待了一下情況,忽然從司冬墨的背簍裏傳來了一陣窸窣的響動,接着傳來了嗚嗚哇哇的細碎哭聲。男人趕忙反手伸過去,捂緊了竹簍的蓋子,眼神警覺地打量着四周。
“這裏人多眼雜,我們還是到後院裏說去吧。”
他們走到後院的休息屋,把背簍裏裝着的小龍輕輕地擡到床鋪上躺着。小龍方才醒來,它不舒服地扭動着圓墩墩的身軀,蠕動着幹瘦的四肢,嘴裏發出接連不斷的嗚咽聲,顯然很難受。
蘭老板眼神一沉,“不得了,身上的傷口都化膿了,部分肢體骨折。”他把手背貼在小龍的額頭,又輕輕握了握它細細的手腕,判斷道,“傷得不輕。”
趙師傅面色蒼白而憔悴,聽到蘭老板的判斷之後,他身軀一軟,險些倒在地上。站得離他最近的司冬墨急忙扶住了他:“趙師傅您別着急,會有辦法的!”
Advertisement
“是的,辦法會有的。”蘭老板鎮定地點了點頭,“它的傷情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我這邊亦有相應的草藥可以治療,不論怎樣都值得一試。”
他對司冬墨說道:“勞煩司兄和阿進兄弟帶趙師傅到食肆的雅間裏休息。”又對祁硯說:“祁硯,請你留下來幫幫我。”
“知道了!”
其他人帶着老人離開了休息屋,蘭老板将房門關上後,嚴肅地對祁硯說道:“剛才當着趙師傅的面,我并沒有說出這只小龍病況的實情。”
祁硯也看出剛才蘭老板的說辭有所保留,他低聲問道:“那……它的傷勢究竟如何?”
蘭老板俯下.身,把小龍的身軀在床鋪上輕輕翻了個面兒。
“你眼前所看到的這些,都是皮肉傷和骨折,雖然傷得不輕,但這只幼龍長得還算健壯,這些傷勢不足以危及性命。”
蘭老板輕輕一嘆,伸手按了按小龍白色肚皮上的一塊傷口,“但是,你看這裏。”
祁硯湊近過去。定睛一看,只見那塊傷處是非常深的烏紫色,周圍更是泛出了詭異的青色。
“這難道是……毒?”
蘭老板凝重地點了點頭。祁硯呆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微微抽搐的小龍,不祥的預感席卷而來。
“蘭老板,你有辦法解這種毒麽?”
“我從未見過這種毒.藥。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要想解毒,還必須要先拿到讓它中毒的那副毒.藥。”
“啊,這……”祁硯的目光有些慌亂,“可是,就連趙師傅也不知道,究竟是誰把小龍傷成這樣的,更不知道它從哪裏中了毒。”
他們正說着,小龍的身體動了動,大眼睛睜了開來。它轉動了一下眼珠,瞧了瞧屋裏的兩個男子,又往四周環顧一圈。
許是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幼龍猛地蜷縮成蝦米狀,嗷嗷嗚嗚地哭叫起來,眼裏滿含着驚恐。這一動彈,它身上的傷處被牽動,疼得它龇牙咧嘴,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了下來。
“小寶,別動!”
祁硯本能地前去按住它,不曾想,這小家夥害怕極了,兩只短短的小爪子呼呼揮舞幾下,拼命想把他從自己面前推開。
“嗷噢嗷噢……”珍寶龍淺綠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少年漆黑靈動的眼眸,流露出無盡的恐慌。它掙紮着往床下挪去,蘭老板沒有伸手阻擋,而是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小瓶子,湊到小龍的鼻尖底下。
不出一會兒,嗅到藥粉的幼龍就停止了掙動,無聲無息地趴在床上,再度沉睡了過去。
蘭老板把幼龍搬回到原來的地方,讓它躺好。
“小寶身上的大多數傷痕是由野獸的尖牙利齒造成的,而在它的左臂上有一處骨傷,像是受到了鈍器的毆打,而且那裏也有毒液的沾染。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兩處傷勢的來源是同一個。”
“所以……”祁硯忽然間有了一絲領悟,“它有可能是被人和野獸共同打傷的?而且,在這毛竹山中,會使用鈍器和毒.藥對幼龍出手的人,大概就只有……獵戶了吧?”
“嗯。”蘭老板淡淡道:“在毛竹山附近游蕩的獵戶人數不多,排查起來應該很簡單。但話說起來,大部分的獵人的捕獵手段是獵犬、陷阱或弓箭,毒.藥的使用在獵人中也算是陰險狠毒的招數,一般人不會輕易使用。”
祁硯思索道:“趙師傅常年住在毛竹山,周圍的獵戶應該也都知道他養了一只小珍寶龍。再加上小龍在受傷的那天曾和往常一樣在老人家屋後的山坡上玩耍,按理說不會跑得太遠,也不大可能被山村裏的獵人當作獵物而誤傷。所以,對小龍出手的家夥,一定是有所圖謀。”
集中精神條分縷析,祁硯的思路似乎越來越清楚了。
“傷口不深,說明這個用毒的獵人并沒有想要小寶的命。”蘭老板也補充道,“他的企圖可能有兩種,一是他本人與趙師傅有過節,欲通過傷害幼龍的方式來讓趙師傅難過。二是他想要得到這只珍稀又昂貴的異獸,便試圖捕捉,但在幼龍逃跑的途中将之誤傷。”
“這麽說來,”祁硯忽然眼睛一亮,“無論是哪種目的,那個獵人都還未有達到,他或許還會去趙師傅的院子附近轉悠。”
這倒是個機會。
蘭老板又給小龍喂了一些用于緩解疼痛的藥膏,和祁硯在屋裏密議了一陣。他們去雅間想要找到趙師傅,沒想到剛一進屋老人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激動地握住了蘭老板的胳膊。
“蘭老板,求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小寶!老朽在這世上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就連徒弟也甩手離開……唯獨把小寶當成自家娃兒一樣地養大。只要你們誰有辦法救活它,你們想要什麽、什麽秘方,老朽都定當雙手奉上!”
趙師傅涕淚縱橫。蘭老板扶穩了他,“您可千萬別這麽說。秘方什麽都是後話,當務之急是治好幼龍身上的毒。”
“什麽……”趙師傅大吃一驚,“毒?”
“是的,毒。”祁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老人家,我們有一個計劃,請您聽我說來……”
=====
次日上午,毛竹山。
老人拄着拐杖,慢慢騰騰地在山道上行走着。他的身後跟着一個身材高大結實的年輕男人,男人懷裏抱着的赫然是一只健康活潑的小珍寶龍。
“小寶張嘴,吃花生生……”
男人一邊爬着山路,一邊從手上的袋子裏掏出花生米來,低低地抛到空中。小珍寶龍很聽話地張大嘴巴,精準地接住了花生米,在嘴裏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小寶乖,小寶真乖……”
念念叨叨地唱着不着調的歌謠,男人和老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行走着。小龍趴在男人健壯的胸膛前,小爪子抓緊了他的衣襟,還用脖子上絨絨的雪白軟毛在他的胸前蹭了蹭。
“嗷噢嗷噢!”小龍仰着脖子,發出高昂的歡叫。
“小寶乖,我們進屋去吧!”
“嗷吼吼!”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了老人的小屋,嚴嚴實實地關上了屋子的門。
剛一進屋,只見那“小珍寶龍”用小爪子在自己身上胡亂地扒拉了幾下,竟然把淺綠色的表皮從自己的身上“脫”了下來!
“咕叽,咕咕叽!”
“嗷嗷,嘎啊!”
“外套”剛一脫下,從裏面咕嚕嚕滾出了一大一小兩個球兒,分別是棕紅色的大皮球和火紅色的小毛球。
司冬墨左右兩手同時伸出,把兩只球狀的小獸穩穩地接在了手裏。
鼓風獸肚子一挺,利落地翻轉過來。它抖動着鼓成布袋狀的身體,舌頭伸得老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另一邊,小鳥踢蹬了一下小細腿,大大地伸展了一下圓嘟嘟的身子,面朝下趴在男人的手心裏,累得不願動彈。
“你們兩個都辛苦了。”男人把小鳥和鼓風獸都放回到桌面上,一邊遞過毛巾讓它們擦拭汗涔涔的絨毛,一邊貼心地拿過蒲扇給它們呼呼扇着風。
趙師傅坐在竹椅上,雙手顫巍巍地捧着茶杯,喝了幾大口茶水。他的目光落在淺綠色的皮外套上,有些感慨:“你們真厲害,能想出這麽個計策。不過,這和小寶幾乎一樣的外皮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
司冬墨淡淡笑道:“咱們當中有能人能夠模仿畫皮狼的僞裝術。小鳥和鼓風獸披上化妝過後的假皮子,正好僞裝成小珍寶龍的模樣,把下毒的獵戶給釣出來。”
祁硯自從上次用鳥形啄了山中畫皮狼的後腦勺之後,便無聲無息地“拷貝”了畫皮狼的僞裝技能。這一次他便使用了化裝術,把從山貨店買到的一張普通假皮畫成了幼龍的樣子,再由他和鼓風獸蒙在皮子中一上一下地“疊羅漢”,僞裝成幼龍小寶的模樣。
這便是他們共同商議的計策——将小寶留在蘭老板手裏照顧,由小鳥和鼓風獸共同假扮成健康小寶的模樣在趙師傅的小院裏玩耍,借機“引蛇出洞”。
那個神秘的投毒者抓捕珍寶龍失敗,必定心有不甘,會考慮再一次下手。此番在院子裏見到了恢複健康的幼龍,他肯定會按捺不住,再度蠢蠢欲動。
“您還別說,我剛在院子外面看到,門口的泥巴裏有新鮮的腳印,看上去那人剛來過不久。”
“是麽?”趙師傅吃了一驚,“沒想到,還真有人盯上了小寶!”
老人氣得不打一處出來,把拐杖往地上使勁戳了幾下。
司冬墨拍了拍他的手背,鎮定地安撫道:“趙師傅,您先別激動,沉住氣才能抓得到他,給小寶解毒。”
趙師傅愣了愣神。現在什麽都比不上給小寶醫治來得重要,他緩緩地沉下一口氣,心情終究平複下來。
按照他們的計劃,趙師傅回到後面的竈屋裏燒火,司冬墨則再度抱着由披皮的鼓風獸和小肥鳥一上一下疊羅漢,假裝成的“小珍寶龍”,在趙師傅土屋前的小院裏來回玩耍。
天氣很熱,小鳥站在鼓風獸的頭頂上,兩只毛絨異獸一上一下地站立着,支撐起類似于幼龍表皮的外皮套子,扮成幼龍的模樣,在陽光下搖搖擺擺地走動着。
祁硯與鼓風獸在皮子下面辛苦地支撐着,而負責照看它們的司冬墨已經非常入戲。他似乎把這個由兩只異獸披皮假扮而成的“珍寶龍”當成了真正的幼龍,又是投喂花生米,又是繞着圈子逗弄,牽着“它”在院子裏四處蹦跳着玩耍,玩得不亦樂乎。
在院子裏玩了小半個時辰,蒙在皮子裏的祁硯只覺得頭暈目眩、快要中暑,下面踩着的鼓風獸也呼呼喘着粗氣,快要支撐不住。它倆二合一僞裝成的“小珍寶龍”的步子也變得搖搖晃晃。
為了防止露餡,司冬墨停止了逗弄,兩手一環把“幼龍”抱在懷裏,朝着屋內走去。
“乖乖小寶,回去吃飯飯咯……”
高大健壯的司冬墨說話向來低沉,此時這種近似于哄小娃娃的語氣着實十分罕有,令祁硯感覺有些頭皮發麻。或許這就是反差吧——這個男人平時說話都十分幹脆耿直,而在面對着小鳥狀的自己或其它可愛的小獸的時候就會換上一副溫柔誘哄的語氣。不知他以後要是當了奶爸,會不會整天這樣哄自己的孩子呢?
想想人高馬大的男人溫柔哄着寶寶的畫面,小鳥用翅膀捂住嘴巴,忍不住咕叽地偷笑。
如是這般在趙師傅的屋子內外晃悠了一天。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小龍”獨自蹲在院子裏搓泥巴玩,突然,蒙在皮套裏的祁硯機敏地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在他的周圍,一定潛藏着某種不知名的東西。而且,正在悄然靠近。
他是……
“嗖、嗖!”
一瞬間,小鳥身上絨毛倒豎——它提前預知到了,用腳爪掐住鼓風獸的頭頂,兩獸一起朝前卧倒,險險地躲過了從斜後方射來的兩支微小型毒箭!
它倆這一驚慌,一上一下疊好的“造型”也就此告吹。幼龍的外皮凹凸不平地鼓成了奇怪的形狀,小鳥和鼓風獸雙雙跌倒在地,在皮子底下亂七八糟地摔成了一團。
好在雖然摔得狼狽,倒是避開了被毒箭直接擊中的危險。聽聞一陣腳步聲越過了小院的土牆、從外面穿越而來,祁硯索性一把掀開了悶熱的外皮,沖着屋子裏邊撲打着翅膀,拼命尖叫起來。
“咕叽!咕咕叽!”
去吧,皮卡墨!
砰的一聲,在屋內早已埋伏好的男人聞聲一腳踹開了門,提着武器從裏面飛快地沖了出來。他敏捷地從地面的坎坷上一躍而過,手裏刀刃一翻,毫不拖沓地一刀劈向了溜進院子裏黑衣蒙面的突襲者!
那個偷襲者的身手也很敏捷,後撤一步避開了男人的劈頭一刀。戴面罩的獵人用露出的眼睛往左一瞥,看到了從地上假皮子裏爬出來的兩只異獸團子。他心知自己被設計欺騙,便不再糾纏,轉身朝着院子外面逃去。
“站住,哪裏逃!”
司冬墨行動起來異常迅速,他四肢肌肉緊繃、力量蓄積,宛如一頭兇悍而矯捷的獵豹,朝着對方逃離的方向猛追而去。
“咕叽咕叽!”
見狀,鳥兒連忙用小嘴啄了啄鼓風獸的肚子,叫它打起精神來。小身子嘿咻嘿咻地爬到它的背上,小鳥的翅膀尖兒往男人離開的方位一指。
鼓風獸,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