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收網了
“你、你……”
秦爺被詭夢煙伸手直指鼻子, 還配上了“秦爺吾主”四個華麗麗的大字作為“解說”, 他氣得霍地站起身, 臉漲得通紅，氣上心頭卻憋不出半個字來。
一旁林大人不失時機地詢問道：“秦大人，對于詭夢煙的指認，您有何話要說？”
秦爺的一個手下見狀不妙, 随即出言道：“林大人，這詭夢煙伸手來指秦爺，但這僅僅是它的一面之詞, 算不得數！”他順勢倒打一耙, “搞不好啊，這煙霧是和十四食肆是事先串通好了要演一出苦肉戲，假裝被抓捕之後來栽贓秦爺！不然，就憑借司冬墨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是如何徒手抓住這詭變多端的詭夢煙？”
他這樣一說, 林大人把目光移到了司冬墨身上：“司冬墨, 你聲稱自己親手抓到了詭夢煙, 本官方才也目睹你徒手抓握詭夢煙的樣子。然而這異獸兇險異常，凡人根本難以接近, 更別提用手捕獲了。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林大人突然的問話讓司冬墨微微一愣。他能抓住詭夢煙, 靠的是他背上攀附着的黑紋的力量。目前這黑紋仍舊是未解之謎, 為了避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煩, 他不打算把黑紋一事過早地透露出去, 免得把事情攪得更複雜。
好在祁硯早已在此之前已經考慮到了這種情況，并與他商量好了對策。
只聽男子用低沉的嗓音泰然自若地答道：“詭夢煙懼怕花無草，在祁硯遇襲之後我們便去弄來了一些花無草的花蜜塗抹在身上，很幸運地把詭夢煙堵在了屋裏，将它抓住了。”
此話一出，秦爺的那個手下也找不到什麽漏洞可鑽，只得恨恨地閉了嘴。
秦爺望着大膽指向他的詭夢煙，冷笑道：“這東西自稱是受了本官的指使，還說本官是它的主子，可它又有何證據來證明此事？”
“這很容易。”林大人幹脆地拍了拍掌。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祁硯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一只毛茸茸胖嘟嘟的花貓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它像人一樣用兩條後腿直立着行走，兩只前爪則背在身後，走起路來無聲無息，氣場卻十分強大。
更讓人詫異的是，這站立行走的花貓竟然穿着一套齊整的紅色官服，頭頂的耳朵之間還戴着一只小小的冠帽，俨然一副官員打扮。
祁硯震驚地看着這一幕。但更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只見這兩腳的花貓走到了詭夢煙的面前，它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接着開口說道：“在下苗先喵，是朝廷派來的刑部探官，主要負責牽涉到異獸的案件。詭夢煙所言是真是假，在下一探便知。”
說着，它抖摟了一下官服的衣袖，從當中抽出一張文書，向着場內的人們展開來。這正是刑部官府所簽署的委托書，書上對于這只花貓身份有着清晰地陳述：“刑部探官苗先喵”。
祁硯完全驚呆了，看着這會走路會說話的花貓，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又中了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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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墨，我沒看錯吧？”
司冬墨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場面，他咽了口唾沫，晃晃腦袋：“沒……這的的确确是一只花貓，它、它剛才還說人話了。”
兩個男子以一模一樣的呆呆表情看向了貓咪，就連嘴巴張圓的弧度也一模一樣。
被緊盯的喵探官很快察覺到了這一點。它轉頭看了看人證席上的男人和少年，嘴邊的胡須抖動了一下，似乎被他們完全同步的呆滞表情逗得想笑。
發現貓咪看着自己、露出一副想笑不笑的表情，祁硯心裏感覺更奇怪了。
但席上的林大人似乎對此并不見怪，他淡淡地補充道：“苗大人是一只真話貓，也是刑部特聘的靈獸探官，擅長問話術，尤其擅長審理犯案的異獸，令它們說出實話。
真話貓會說人話，但不會說出任何假話。因此，苗探官在審問中記錄下的供詞會成為斷案的直接證據之一，也将左右最終判決的結果。”
花貓“嗯”了一聲，輕輕地抖了抖手中的文書：“刑部高層特派本官前來查案。話不多說，現在就開始吧。”
它不緊不慢地說着人話，金黃色的眼瞳轉向了被捕獸繩拴住的黑霧，“這詭夢煙說的究竟是真是假，在下一問便知，定會将案件的真相審得水落石出！”
說着，花貓搖着大尾巴，頗有信心地走到詭夢煙面前。它的兩只前爪啪地合攏，嘴裏喵喵喵地念念有詞，對着詭夢煙開始施展起拿手秘技！
祁硯和司冬墨頭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不由得更為驚訝，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早先聽說過官府裏有靈獸任職，但這還是頭一次親眼見到穿着官服、參與公堂審案的貓咪，更別提聽這貓咪竟能開口說人話時有多麽驚悚了。
那貓咪探官直立起來，身高不足一米，卻像模像樣地穿着朱國的官服，腳下的肉墊上也穿着一雙棉鞋，左爪捧着一個方方正正的小記錄簿，右爪則從毛絨絨的耳朵後面掏出了一支軟筆，穩當當地捏在爪裏。
它在對詭夢煙施展拷問術的時候，恰好側着身子背對着臺下的人們。從這個角度，祁硯剛好可以瞧見有一條黃白相間的毛茸茸尾巴從花貓的衣服底下伸出來，在空中顫巍巍地一搖一擺，看得祁硯不合時宜地有點手癢。
不過……
對朱國官府的特聘探員實施撸毛大法，似乎是會被定罪的。
這麽想着，祁硯抿了抿唇，按捺下內心的驚奇和鼓動。他和在場的所有人一起默默站立着，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只花貓探官喵喵喵地向着詭夢煙問話。
受到貓咪所施的問話術的牽制，詭夢煙不得不老老實實地交代事情的原委，以人類感官難以企及的語言回應着它。供述的證詞被貓咪一行行記錄在爪中的記事簿上，一時間大堂院內安安靜靜，只聽得見貓咪握着軟筆在紙上刷刷寫字的聲音。
祁硯不由得瞥了秦爺一眼。此時此刻，只見這位耀武揚威的官老爺再難以掩飾面上的暴戾之色。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貓咪的動作，額前青筋暴起，已有一道一道的冷汗淌下。
在詭夢煙交待完畢之後，貓咪探官點了點頭，合上了自己的工作簿，随即解除了問話術。它金黃色的眼瞳定定地看向秦爺，在他身上游離了片刻，而後轉過身去。
真話貓用前爪整理好手中的記錄簿，又把寫字的軟筆架回到自己尖尖的耳朵後面。它正欲走回到林大人的身邊、遞交記錄簿，忽然，就聽秦爺哈哈大笑幾聲，從座上大步走了下來。
他毫不客氣地橫到了貓咪和詭夢煙之間，強行阻斷了花貓的去路，朗聲說道：“好，真好！本令算是看出來了，林大人——你們的這一場審判，還真是有備而來！”
秦爺離開了席位，慢慢地踱到了花貓的面前，轉身朝着林大人陰笑道：“此案不過是一件飯館投毒的小事，本該在本官手中迅速結案，作出判決。不曾想，本令昨晚卻突然接到了上層的通告，說要臨時更換庭審官。”
他灰色的小眼睛滴溜轉動，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面前的貓咪，“不但如此，刑部還特意請來了審訊異獸的探官，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只等着公開證據，指認本官才是那個在食肆投毒的幕後黑手！”，說着，譏諷地大笑幾聲，“唉，這場審判一環扣着一環，精彩紛呈，秦某佩服，佩服——甘拜下風！可真真是費盡了心機……”
大堂院裏一片寂靜。秦爺陰冷地環視着四周，提高了嗓門：“秦某在紅葉郡苦心經營了多年，不知自己究竟得罪了哪路英雄，令他這般刁難秦某，視秦某為他的眼中釘，費盡周章也要倒打一耙，給秦某扣上一頂栽贓投毒的大帽子，愣是要将秦某除掉？”
“無人想要栽贓陷害你。相反，一切的惡果都是由你親手種下、并滋養長大的，秦郡令。”
一個清冷的男聲傳來，祁硯頓覺心中一喜，不由得松了口氣。
他知道，“放長線、釣大魚”，收網的那一刻終于到了。
循着聲音來源的方位看去，蘇督官熟悉的面龐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當中。他穿着一身端莊的紫金色官袍，戴着方正的冠帽，率領着身後面目嚴肅的手下人，大步朝着公堂之內走來。
秦爺望向遠處的雙眼眯了起來。發現來人是他不久前剛剛排擠走的蘇督官，他冷冷地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拖長了腔調：“哦，這不是刑部特遣的蘇大人麽？秦某人聽說你前些日子進皇都辦事，不在紅葉郡。不想還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今日蘇督官再度出現在審案公堂，不知有何指教？”
蘇督官淡定自如地走了過來，他的手裏捧着整齊的文書。
“指教談不上，今天本督是來拿人的。”
語氣平靜而淡漠。祁硯聽了這話，與冬墨對望一眼，禁不住攥緊了拳頭。
秦爺呵地笑了一聲，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他此時已經平複了心境，氣定神閑地站在堂前，手裏無意識地撥弄着深紅色的玉扳指。
“拿人？拿誰，哈——瞧你這陣仗，你的捉拿對象莫不是本郡令？”
面對秦爺輕浮的笑，蘇督官不卑不亢地一點頭。
“正是。”
說着，他一揮手，霎時間堂院內腳步聲騰挪如鼓點，其身後手身着黑衣的刑部專員們立刻拔刀相向、一擁而上，将秦爺團團圍住！
秦爺輕蔑地掃視了一眼包圍過來的衙役們。一把一把的利刃近在咫尺，刀面反射的寒光交相輝映，他卻到底是見多了風浪的老油條，此時肥胖的身軀仍然穩如泰山，動也不動。
“蘇督官，你從皇都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撲公堂，想要當堂抓人。但不知，你這般氣勢洶洶，是否已有了足夠的證據？”
蘇督官點頭：“不錯。”
他徑直走到大堂院的正上方。出言一字一頓，铿锵有力。
“本督現以貪污罪、兇殺罪和栽贓罪等數項罪名，對紅葉郡前任郡令秦思守予以拘捕，将之帶往大朱國皇都赤城，聽候宣判。”
聞言，秦爺面色突變。他一臉散漫的輕笑瞬間消失，變得陰氣沉沉，周遭的氣壓登時降得極低，如同一只慣來閑散的野豬突然撞見了畢生之宿敵，兩眼緊緊地鎖死在對手的雙眸，将全身神經都死死地繃緊起來。
“你……是何意？”秦爺顫抖地指向了蘇督官，“前任……郡令？”
“是的，秦思守，你的紅葉郡郡令之位已經到此為止了。”蘇督官面無表情地展開懷中的文書，“從今日起，你不再是紅葉郡的郡令，甚至也不再擔任紅葉郡內的任何官位。”
秦爺的臉色由紅轉白。隔着數步遠的距離，他清晰地看到了文書上由刑部最高官親筆拟下的拘捕令。
“不……不是這樣的！蘇、瑞、清！你怎麽敢！”
秦爺如同憤怒的野豬般咆哮了起來，歇斯底裏，一字一頓地低吼出蘇督官的大名。他雙目瞪得發紅，看上去狂躁無比。
然，事到如今，無論是後悔、憎恨，還是瘋癫、質疑，都沒有任何用處了。一切已成定局，他已是窮途末路。
蘇大人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本督被朝廷特派到紅葉郡已有數月的時日，其間對你反複提點、警告過許多次，然而你皆是視而不見，反而處處為難本督。本督縱使是念在彼此家族曾有些交情的份上、想要拉你一把，可你罪孽太過深重，且深陷其中而不自知，本官心有餘而無力回天……
四日前，本督整理了到任後搜集的所有相關材料，羅列出你包括徇私枉法、官商勾結、接受賄賂、欺壓百姓等一系列罪案。而後連夜趕往赤城，将包括物證口供在內的所有文書及材料全盤呈上給刑部的高層。
經由刑部最高官員的讨論商議，決定暫時撤銷你在紅葉郡內的一切任職，徹底清查你在紅葉郡內的府邸和衆多住處，将你過往的劣跡一件一件地挖掘出來，直至将你所犯下案件全部清算為止！”
語畢，他并不再和這頑固的貪官廢話。大手一揮，蘇督官直指秦爺的額頭：“來人，速速将犯人秦思守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