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撩完就跑
冬墨一家在田野裏忙活了整整一白天, 終于在夜幕降臨之前把蟲松木一捆一捆地點着, 燃燒産生的煙霧讓鋪天蓋地的害蟲們不得不與糧食保持着距離,只敢聚集在遠處的天空中嗡啊嗡啊地盤旋, 對地裏的莊稼虎視眈眈。
大功告成之後, 他們終于能夠從田邊撤出,回到了久違的家中歇息。
剛一進屋, 體力和精力已經到達極限的樂夫人和樂弘就忍不住軟倒在了椅子上。他們在地裏忙碌了好幾天都沒怎麽合眼,此時筋疲力竭地呆呆靠坐着, 一句話也說不出。
司冬墨走到後院去燒水,小團子則搖搖擺擺地走到了蘭老板贈送的大食盒旁邊, 一雙翅膀在裏面摸摸索索,從中翻找出了兩塊燒餅。先是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小塊,接着便拿給樂弘和樂夫人吃。
“呀,這小鳥兒可真懂事。”
樂夫人接過了燒餅, 順帶輕柔地摸了摸鳥兒的腦袋。但樂弘就不那麽安分了——他眼饞地盯着小鳥肥嘟嘟的身子,壞心眼地扯了扯它的尾羽。
“咕叽!”
小鳥被扯得屁股痛,它生氣地撲打了一下翅膀,對準樂弘的手指篤篤篤地發起了連環啄擊。樂弘誇張地嗷嗷叫了起來, 但很快從後院裏傳來了司冬墨嚴肅的聲音:“弘兒, 一天下來都這般累了, 就莫要再打鬧了。”
男人拎着燒好水的茶壺走進了屋, 給母親和弟弟分別倒了一杯。樂弘像鹹魚一般歪歪倒倒地癱在椅子上, 嘴角叼着杯子, 一副毫無生氣兒的模樣。
冬墨見狀, 戳了戳他的胳膊,“晚上想吃什麽?”
樂弘慢吞吞地擡起眼,“哥你可真是個大怪物,累成這樣了還有精力做飯啊?”他掰下一小塊小鳥送的餅子,就着燒開的熱水,草草地吞吃了起來。
樂夫人用手揉着眉心,聲音低啞地說:“今天可多虧了村裏發的蟲松木……這幾日蟲災嚴重,村長在村子裏找了幾十個男丁,一塊兒從山上的松樹林子裏頭砍來的。這些松木可幫了咱們大忙。”
“娘,咱們樂莊歷年秋收都很順利,為何偏偏今年會出現這樣嚴重的蟲災?好像方圓百裏的害蟲都集中到我們村裏來了。”
樂夫人嘆氣道:“娘在村裏住了将近三十年,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蟲。不過,村裏一些老人說,這些害蟲長相奇怪,不像是咱們本地山裏出來的,倒像是從遠方成片遷徙而來。”
“遷徙?”司冬墨撓了撓下巴,“咱們這裏田園山色大好,又恰好是豐收時節,這些害蟲停留在此地覓食倒也有可能。”
樂弘本來是懶洋洋地吃着燒餅,聽到這個話題的時候頓時來了興趣,說:“我同你們講,老康昨天抓了一大袋子害蟲,各種都有,本來打算拿回家裏鼓搗一下,割點肉什麽的。可沒過多時他就開始頭暈目眩,四肢酸痛發冷,難受得差點吐出來。後來他爹跟他說,這些蟲子身上帶着很深重的魔氣,咱們這樣的凡人接觸久了就會被魔氣沾染,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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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冬墨訝異地看向他,“你說的可是真話?但既然是魔氣,那必然是從魔國帶過來。咱們這兒離朱國魔國的邊界地還有好遠的路,難不成這些蟲子跋山涉水,飛了這麽遠?”
“不知,反正這話是老康他爹說的。”樂弘含糊不清地邊嚼着燒餅邊說着,他伸了頹廢的懶腰,“唉,時候不早了,我去睡了。”
“不再吃點兒?食盒裏還有不少面食……”
“不了不了,在蟲堆裏呆了三天兩夜,我現在眼前都是密密麻麻的花點,瞅啥都惡心,啥也吃不下。”樂弘把剩下半塊燒餅塞進嘴裏,端着水杯向着屋裏走去,“我先休息了,娘,哥,你們也早點睡。”
樂弘離開過後,樂夫人慢慢地吃了些東西。看見司冬墨把小鳥團子捧在手裏喂東西吃,她笑着說:“這小家夥今天可勇敢了,噴出了好大一個火球。”
一聽這話,小鳥心虛地轉了轉眼珠,不由得縮緊了脖子。冬墨輕笑一聲,在小鳥的肚皮上撓了撓,讓小團子舒服得眯起眼睛。
“冬墨啊,最近家裏忙,你回來之前有好長一段日子都沒給家裏來信了。娘聽說你們在鎮子上遇着了些麻煩,怎麽樣,還好嗎?”
男人不在意地搖搖頭,“沒什麽,就是被一個貪官污吏給刁難了。後來這家夥東窗事發,倒是自己被抓到皇都赤城去了。”
“貪官?哪個貪官?”
“是紅葉郡的郡令,秦爺,大名秦思守。”
就見樂夫人猛地一哆嗦,瞪大了雙眼:“哎呀你這孩子,是怎麽招惹上秦爺了?”
冬墨一愣,“娘,莫非你認識秦爺?”
“談不上認識。不過,來咱們家收債的姚老板和他是老相識。姚老板在鎮子裏開賭場,手底下的夥計們一個比一個橫行霸道,還不都是這秦爺罩着。”
說起賭場的事情,樂夫人黯然神傷。冬墨也有些不好受,可以說,樂家悲劇的源頭之一就是這坑人的賭場,樂弘的父親陷入賭瘾之後,樂夫人及其他家人曾三番五次去賭場找他回來,可賭場不但不放人,還把她趕了出來。
賭場暗地裏串通着做局,樂弘的賭鬼父親逢賭必輸,樂家祖上勤勤懇懇勞作積攢下來的家産就這麽被敗光了。
“不過這下好了,”樂夫人輕輕握住冬墨的手,“秦爺倒臺了,咱們紅葉郡也算落得個清靜。”
“對,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好了。”冬墨說着從帶回來的包裹裏取出了一張銀票,交到樂夫人手裏,“娘您看,這是我和祁硯這幾個月在十四食肆賺到的錢。我的那部分足夠還清咱家欠下的所有賭債了。”
“啊?這……”樂夫人把銀票拿到近前,認真地讀着上面填寫的金額,“十、十個銀元?娘沒認錯吧?”
“是的,确實是十個銀元。”冬墨淺淺地笑着,他的眼裏充滿了溫情和自豪,“娘,等下個月賭場來收債,咱們就把所有債務一次結清。還清債務之後,我想我們還能剩下一筆錢,到時等農忙過了,我去鎮上買些東西回來,咱們今年要好好地過一個新年。”
樂夫人雙手捧着那一張銀票,微微有些顫抖。這小小的一張紙上凝聚着司冬墨接連數月奮鬥的心血,也是樂家就此擺脫令人窒息的負債重擔、走向嶄新生活的拐點。
看到母親眼眶發紅、眼底悠着淚水,冬墨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娘,這是開心的事,別哭。”
樂夫人慌忙拭去眼淚,不住地點着頭,“嗯,娘不哭。”她擡頭看向了自己的養子。
是有多久沒有好好地看過他的面龐了?——在歲月流逝之間,昔日的稚嫩小娃也逐漸成長為了高大的男子。家中突發變故,冬墨小小年紀便聽話懂事、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她竟未有發覺,這個成熟穩重的男子依然還是剛剛二十出頭的年輕孩子。
她擦幹眼淚,看着昏黃燈光下冬墨略顯憔悴的神色,說:“娘不哭了,娘向你保證,從今往後一定會過得開開心心的,絕不輕易再哭。”
母子倆相視而笑。忽然,只聽“嗝”的一聲,小鳥的肚皮鼓了一下,打了個小飽嗝,尴尬地打斷了這樣溫情的氛圍。
冬墨轉身去,把剩下的半塊面點從小鳥的翅膀裏奪了下來:“小團子,不許再吃了,你今天吃得太多了。”
美食被搶,小鳥睜圓了淺碧色的大眼睛。看到男人眼裏堅定的神色,它嘴巴一張,“咕叽……”一聲,號啕大哭起來。
樂夫人心軟,最見不得人哭,鳥也一樣。小團子一流眼淚,她就忍不住勸冬墨道:“哎呀,小鳥多吃一點又有什麽關系。這麽乖的小東西,娘還怕它吃不夠哩。”
冬墨苦笑道:“娘您不知道,這小家夥在回來的路上嘴巴裏就吃個不停,再吃肚子都要撐破了。不信您看——”他在小鳥圓鼓鼓的肚皮上戳了一下,立刻引來一陣高亢的尖叫:“咕叽咕!”
瞧見那肚皮被戳得綿綿地彈起,一晃一晃的,樂夫人這才驚覺這小團子早已吃得快走不動路了。
“娘,天色不早了,我帶小鳥回去睡了。”冬墨收拾着桌上地上的東西,又把小鳥重新放回到肩頭站好,“明天咱們還得再去驅蟲吧?”
“唉,是啊,咱們家一年的收成可都在這兒了。農民收成不全靠老天爺賞飯吃?今年咱們樂莊躲過了大旱和水災,哪知道臨到豐收了,卻偏偏要來這麽一出呢?”
司冬墨想了想,說道:“娘,其實我考慮多時,覺着咱們忙完了今年,明年就不種糧食了吧。家裏拿的那幾畝地本來就是賭場給的,在還完債以後,也得還回去了。種地太靠老天爺賞臉了,等過了農忙時節,我回鎮上找蘭老板商量商量,看能否在食肆一直幹下去。”
樂夫人點頭道:“嗯,也好。家裏的這套小院子還在,菜園子也還可以留着。以後不種稻子了,弘兒可以跟着老康去學打獵,娘就在家裏休養身體,順便照看一下菜園子。”
這也是不錯的安排。
而後,母子倆各回各屋。一進卧房,小鳥就迫不及待地從他的肩膀上滑下,然後咚地一聲倒在了床鋪上。
冬墨被它的突然倒床吓了一跳:“祁硯,你沒事吧?”
“咕叽。”細細地嘟哝了一聲,小鳥在被窩裏打了個滾兒,左右一團,把被子卷到了身上,裹得緊緊。司冬墨見它陷在軟綿綿的被窩裏,一臉餍足的模樣,不禁笑道:“咋樣,還是家裏的床睡得舒服吧?”
那倒是,這些天住在鎮上的廉價小客棧裏,各方面條件自然是比不得冬墨自己的家。小鳥骨碌碌轉了轉眼珠,伸出翅膀來,沖着冬墨勾了勾翅膀尖兒,作出類似于勾手指的姿勢。
“怎麽?”
男人疑惑地靠近上前,忽然,就見被窩裏的小團子猛地探出了身子,小嘴一撅,“吧唧”一口親在了他的臉頰上。
在冬墨一臉癡呆地、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鳥兒迅速地轉身回去,肥嘟嘟的身子嗖嗖幾下蹿進了被窩裏,躲起來藏不見了。
溜了溜了,撩完就跑真刺激!
鳥兒把小身子團成一團、縮在被窩裏,用小翅膀捂着嘴巴,咕叽咕叽地偷笑起來。它笑得渾身打顫,很是得意。
片刻後,傻愣愣發呆的司冬墨回過了神。自己作為一個大男人,竟然被一只小肥團子調戲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男人頓時漲紅了臉,把手臂伸到被子裏,來回摸索了起來。然而,被子裏空間寬大,那小團子縮在裏面,靈活地左躲右閃。
男人摸索了半天,怎麽也抓不到。情急之下,他一把将整床被單全部掀起,在半空中狠狠地抖動了幾下。
随着這幾下劇震,被颠暈了的小鳥腳爪終于扒不住被單。就聽“咕叽”一聲尖叫,一團火紅從被子裏被抖落了出來。鳥兒哭唧唧地撲騰着小翅膀,狼狽地摔在了床墊上,摔得腳板朝天。
還沒等小笨鳥反應過來,司冬墨雷厲風行地抓住小團子,把它舉到了自己的腦後,讓小尖嘴對準了自己的後腦勺,然後“篤篤篤”地敲擊了三下。
尖嘴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觸碰到了男人的後腦勺,被動地激發了“變形”的技能。小鳥團子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全身上下有如過電一般傳來了一陣酥麻感。
垂下眼,立刻就看見自己修長的手臂、形體……鳥已經被迫變回了人形!
還、還有這種操作?
這一回,換作是祁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了。他不可思議地低頭看着自己穿戴整齊的人體——自己居然在司冬墨的強迫下突然變回了少年的模樣!朱紅的口唇微微張着,少年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充滿了迷茫。
但司冬墨可不管那麽多。見自己如願以償地迫使鳥兒變回了祁硯,男人只覺得心裏有股古怪的邪火在騰騰冒起。他不由分說在祁硯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讓少年保持着一臉懵懵的表情,仰面倒在了床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