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該沖着誰吠?

第10章  該沖着誰吠?

嬴蕪荼被風雪迷了一下眼,再次睜開時,五皇子已經跳到他面前了。

從身份上來說,他們兩個都是姜守燭的俘虜,都是亡國奴。

甚至都穿着一樣的錦衣華服。

可是嬴小舞還是白白淨淨的,神态也輕松活潑,仿佛是跟随出游的驕縱小皇子。

再看嬴蕪荼,他被打得連人樣都沒有了。

“怎麽又是你?”嬴小舞嫌棄地往後退了兩步,用毫不客氣的眼神将嬴蕪荼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陰陽怪氣地說:“你還真敢穿我的衣服?本殿下的衣服也是你配穿的嗎?給我脫下來!”

嬴蕪荼抿了抿唇,他不回答,也沒反應,只是蹲下身,将盆裏的褲子撈出來,繼續努力擰幹,繼續幹他的活。

“竟然敢無視本殿下!”

嬴小舞大怒。

他治不了敵人,還治不了嬴蕪荼嗎!

嬴小舞撲上來,作勢就要将嬴蕪荼身上的衣服撕下來。

此時嬴蕪荼被打得半死不活,對付一般女子當然不是對手,但他常年帶兵打仗,體質比一般男子好上太多,面對從小嬌生慣養又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皇子,他還是有反抗之力的。

嬴蕪荼用自己被凍紅的雙手握住嬴小舞纖細的手腕,阻止他的胡鬧。

嬴小舞大丢面子,他突然發現,嬴蕪荼的右手小指以一種奇怪的姿勢翹起來,他當下就想明白了,于是拽住嬴蕪荼那根小指,用力一掰……

“啊……”

嬴蕪荼慘叫一聲,他疼得松開了手。

他的右手小指昨夜被嬴國俘虜打斷了,不知道是被誰踩的,不過小指斷了不影響幹活,他就一直忍着,沒想到此刻又被掰了。

被自己人掰的。

就連那壞女人,都沒有掰他的斷指。

“這回看你還怎麽反抗!”嬴小舞見嬴蕪荼疼得直哆嗦,他心滿意足,伸手就要來剝衣裳……

“五殿下。”妍副将适時出現,她其實在旁邊觀察半天了,當然把一切都看在眼裏。

嬴小舞見到來人,“唰”的一下跳起,他惡人先告狀,指着地上還在發抖的嬴蕪荼,惡狠狠地說:“是他先冒犯本殿下的,我教訓一下而已,對了我的肉是不是煮好了!”說完就奔着還在沸騰的大鍋而去,完全不管地上那人的死活。

嬴蕪荼倒吸了半天的涼氣才慢慢坐起來,這下斷指的傷更嚴重了。

嬴小舞站在鍋邊,左右看了看,見妍副将沒有給他盛肉的意思,他驕縱歸驕縱,但只敢跟嬴蕪荼使橫,當然也不敢開口指使妍副将,于是自己拿了個空碗,盛出那塊都沒有半個巴掌大的肉,再往碗裏盛了些湯,最後捧着小碗蹦蹦跳跳地走了。

嬴蕪荼的眸子都紅了,他是疼的。

妍副将面無表情地說:“拿上盆,将軍吩咐,還有地毯要洗。”

嬴蕪荼還沒擰幹那條褲子呢,這下手更疼了,他更沒力氣了,他理了理剛才被弄亂的衣服,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拍拍身上的雪,将半幹的褲子搭在手臂上,再兩只手端着水盆,跟在妍副将的身後,慢吞吞地往回走。

腳腕上拴着的鐵球在雪地裏拖曳出一段痕跡。

姜守燭此時正在營帳裏翻看物資清單。

嬴國皇宮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都入庫歸賬,上午查的是第一批,下午還有一批。

這些小事交代給下屬她們去做就行。

等東西都裝上馬車,就可以回京了。

姜守燭正看着賬本,就聽到一陣拖曳聲,她知道是小兔子回來了,但她的視線還放在賬本上。

嬴蕪荼将水盆放在門口,看到營帳門口拉了晾衣繩,便将那條擰不幹的褲子搭在繩子上,再慢吞吞地走進她的營帳。

她的營帳裏真暖和,比刮着冷風的外面暖和多了。

她的營帳裏,只有她一個人,沒有外面那麽多凝視他的目光。

而且她也沒有看過來。

她正在看書嗎?

嬴蕪荼的右手還在發抖,斷指要是能包紮一下就好了。

他不吭聲,挪到那塊染血的地毯旁,蹲下身,用刷子一點點刷着地毯。

“唰”的一聲,是姜守燭翻過了一頁賬本,她依舊沒有擡起頭,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你打架了?”

嬴蕪荼刷地毯的動作一頓,他就知道在這裏發生的所有事都不會逃過這壞女人的眼睛。

“是五殿下和我開玩笑的。”嬴蕪荼說話的時候,還忍不住抽冷氣。

這斷指要疼到什麽時候才能沒感覺呢?

明明昨晚被打斷的時候,疼了一會兒就沒知覺了,只要不碰到就不怎麽疼,可剛才被五皇子狠狠掰了一下,他疼得一直在發抖。

“你是在維護他嗎?給我個理由。”姜守燭說話間,又翻過了一頁賬本,但她其實一個字都沒看。

“不是……真的只是開玩笑。”嬴蕪荼不想跟姜守燭說實話,如實說了算什麽呢?

告狀嗎?請她為自己做主嗎?

她能做什麽主!

這是他們嬴國人之間的恩怨。

嬴蕪荼知道,定是五皇子怪自己打了敗仗,又怪自己身為男子騙了他,所以才懷恨在心的吧,就和戰俘營裏的那些姐妹們一樣。

總之,他是不會向敵人搖尾乞憐的,盡管他已經親眼見到五殿下向敵人搖尾乞憐了。

“開玩笑?你們的關系很親近?”姜守燭又翻過了一頁,其實這頁還沒寫呢,是空白的,但她還是低頭看着賬本。

嬴蕪荼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他不想跟敵人過多解釋,他現在只想趕緊刷幹淨地毯上的血跡,好得一時半刻的喘息,他的手指實在太疼了。

“既然關系這麽好,剛才他有把肉分給你吃嗎?”姜守燭合上賬冊,她不裝了,直接盯着嬴蕪荼發問。

嬴蕪荼被動地吞咽了一下,他餓得胃疼,剛才在廚房那裏洗衣服,一直都能聞到鍋裏的肉香。

“我不愛吃肉。”嬴蕪荼想起剛才的借口。

“也對,你們小男人都不愛吃肉,為了保持苗條的身材嘛,我家裏那些小侍就是這樣,那這事說起來,你比五皇子賢惠懂事多了。”姜守燭說。

嬴蕪荼手裏的刷子掉下去,在地毯上彈了一下,他聽着這話,心裏覺得怪,但又一時說不上來怪在哪裏。

他不想自己被拿去和五皇子甚至是她的小侍做比較。

他有一份心氣。

但他淪落至此,談不了心氣,只能撿起刷子,忍着手疼繼續努力地刷地毯。

終于快要刷完了。

就是……壞女人盯着看什麽?

又有什麽壞主意?

“咣當”一聲,一個物件落在嬴蕪荼的身邊不遠處。

他擡起頭去看。

是他的那柄短劍。

他沒敢立刻伸手将短劍撿起來,而是奇怪地看向姜守燭。

“這本就是你的佩劍,先物歸原主。”姜守燭的眼裏帶着笑意。

嬴蕪荼覺得她笑得很滲人,她又要幹什麽!

不管怎麽說,這可是她主動還回來的,他立刻挪着沉重的腳步過去,将短劍撿起來,他的右手還在顫抖着,此刻的心情也是激動的,他拔出了劍,看到劍刃完好無損。

正是他那把劍。

他的眼睛都亮了。

姜守燭将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她第一次見到一個男子的眼睛放光是為了一把劍,她之前見過的男子都只是對漂亮衣服和首飾眼睛放光。

小兔子确實與衆不同。

“其實你比五皇子長得好看。”姜守燭這話說的是肺腑之言。

世人都說嬴國五皇子傾國傾城,只是因為嬴蕪荼一直扮女裝,故意把自己往醜裏打扮,所以世人才不知道。

姜守燭知道,她将小兔子泡在水裏,又将小兔子全身上下都看遍了,她當然知道。

嬴蕪荼不答話,他的手卻握緊了,這女人為什麽又誇他?

“嘶……”

他又抽了一口涼氣,手指好疼。

“小兔子,你是我的戰利品,我不允許任何人弄壞你,更不允許誰剝你的衣裳,你的衣裳只能我來剝,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自己去報仇。”姜守燭玩心又上來了,從五皇子罵嬴蕪荼那一刻起,她就開始打算了。

“我不明白,我沒有被欺負。”嬴蕪荼還在裝傻,還想替五皇子遮掩,“還有,你不是要帶五皇子的活口回京嗎?我不能那樣做。”

他不想自己人打自己人。

“還替我打算上了?用不着。還是說你怕他又掰你的手指嗎?放心,他現在睡得很死,再也不會掰你的手指了,而且他也不會知道是你做的。雖然我要帶五皇子回京,但是三千裏路回京城,這細皮嫩肉的小皇子要是磕了碰了,也是常理之中,我也不會當回事。”

廚房給五皇子單獨煮了一塊肉不是為了開小竈,是因為這塊肉裏單獨下了迷藥。

這藥能讓人昏睡一個時辰。

五皇子盛了肉,回到營帳裏迫不及待就吃了,現在早就昏迷了。

姜守燭揮了揮手,妍副将站在營帳門口,一副帶路的架勢。

嬴蕪荼知道自己不去也得去了。

他握着自己的短劍,最後站在她的營帳門口,像是被釘在這裏。

“小兔子,如果你沒能帶回我想看到的,今晚就有你好受的。”姜守燭說完一揮手。

妍副将推了一下嬴蕪荼的肩,催促着人快走。

【今晚有你好受的。】

嬴蕪荼被她這句威脅吓得打了個哆嗦,這壞女人有得是欺負人的手段,他胸口的那個字還沒結痂呢。

可他怎麽會對自己人揮刀相向?

壞女人想看自相殘殺,他是不會讓她如願的。

至于今晚會面對什麽……

嬴蕪荼想不出來,他也沒得選。

外面的雪又開始下了。

還在嬴國皇宮清點寶物的士兵加快動作,争取在天黑之前将東西全部裝上馬車,這樣大軍明天就可以返程了。

姜守燭披着狐裘大氅站在營帳門口,她聽着耳邊不斷傳來的滴滴答答聲,視線順着聲音看過去。

原來是她的那條褲子。

褲腳上的血手印已經洗幹淨了。

小兔子這個廢物男人,一點都不賢惠,洗個褲子都擰不幹,這寒冬臘月挂在外面……

等等,小兔子還挺聰明的,把這條擰不幹的褲子挂在火盆上方,下面有火烤着,褲子也不會凍成兩條棍。

怪不得還在滴答水。

姜守燭勾唇一笑,她想着小兔子一會兒會帶什麽消息回來。

其實她安排了妍副将盯着,她只是為了試探,可不能真的傷了陛下欽點的五皇子。

要不然她沒法交差了。

至于想這麽玩,是她想起自己年少時進山打獵。

當時帶了一條很聽話的獵犬,打完獵物滿載回家的路上,被十一只野狗堵截。

她本可以駕馬逃走,但是野狗數量衆多,萬一哪只咬了馬腿,驚了馬,就更糟了,所以必須解決了野狗才能走。

此時她箭囊裏的餘箭已空,從獵物身上拔箭需要一點時間,她身邊的獵犬沖上去和那群野狗狂吠了半天。

最後獵犬為她争取到了時間,她備夠了箭,将野狗全都射死,而她的獵犬也被野狗們咬死了。

她最後帶着獵物和獵犬回家,親手将獵犬埋在了後花園。

她一鍬一鍬埋土時就在想,獵犬和野狗們狂吠那麽半天都在說什麽呢?

它是否想起,其實它們都是同類。

那嬴蕪荼呢?

外面的風雪更大了,姜守燭裹了裹狐裘,回去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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