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表白
第19章 表白
猛吸了口氣, 卻沒有舒出來。
秋月好像忘記怎麽呼吸了。
生怕一張口心髒就會從嘴裏跳出來,她也沒有說話。
只是下意識地,抓住了梁風搭在門把上的手腕。
——纖纖指尖用力到扣進男人的小臂裏。
他們同時也在用力地對視着。
女孩的唇瓣被自己咬得發紅, 冷白的面頰卻全無血色。
她死死瞪着男人, 眼裏有憤怒,有驚恐, 也有懇求。
片刻,梁風一側眉動了下, 偏開視線。
搭在門把上的手也放下來。
頭腦過于混亂,以至于過了這麽一會兒秋月才反應過來, 其實婉拒梁弈進來的理由很簡單。
“這邊是女更衣室。”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如常,“算了吧。”
梁弈一時沒說話, 但也沒有走。
“上次我們說的事情——”再開口時, 他聲音有點悶, “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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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能感覺到擁着她的高大身軀瞬間繃緊。
嘴唇顫了顫,她沒有吭聲。
“我這幾天不出差,都在榮城。”梁弈繼續道, “聯系我的話……随時。”
秋月垂低眼眸。
“好。”
門板後的腳步聲和他的人一樣沉穩,很快漸行漸遠。
“他要你考慮什麽事兒?”梁風出聲問。
“……”
秋月冷冷看了眼他, 用力推開男人的懷抱,走回到沙發邊。
脫開男人體溫的烘烤, 她的腦袋也迅速冷靜下來。
——剛才瘋狂的,不止她一個。
梁弈剛說要進來。
他難道沒看到門上的标識嗎?
一個衣領上都找不到一絲褶皺的男人, 居然,說要進女更衣室……
還有, 他說想跟她談戀愛。
他未婚夫的弟弟,說要跟她談戀愛。
心跳的頻率在聽到“戀愛”兩字時到達巅峰。
卻不單是因為緊張和羞愧。
她居然難以自抑地興奮, 甚至期待起來……
門外又響起一串腳步聲,夾雜女孩子的說笑。
秋月的心也一緊。
“你快出去吧。”她壓低聲音對梁風道,一邊摘下脖子上的金牌,“可能還會有人進來。”
男人接過牌子,長指在錦帶上勾繞,就像剛才在她脖子上那樣。
“一起?”
秋月愣了下:“……嗯?”
梁風撩起眼皮沉沉看她:“一起走吧。”
“……”
他語氣那樣沉郁,讓秋月産生一瞬間錯覺:他說的,不是一起離開這個房間。
而是離開這裏。
離開這座城,甚至離開這個星球。
離開一切的人事與困境。
只有他們兩個……
思緒漂浮間,秋月瞥到亮屏的手機。
拿起來,她才發現何棠給自己發了微信:
【我哥找你去了?那我先走啦?】
二十分鐘前的消息,這會兒估計已經走了吧……
回複完放下手機,秋月看向對面的男人:“我——”
“最後一次。”梁風打斷她。
——他眸色深深看她,眼中有種她從沒見過的無力感。
很快他又偏開目光,眉心擰起來。
“趕明兒你們……結婚,今天就是最後一次了。”
“……”
原來他以為,梁弈跟她商量的事是這個。
心髒好似被人重重握了一下,有點酸。
也有點疼。
秋月望着男人,目光微晃。
“去哪兒?”
梁風神情一頓,回過頭看她——表情沒變化,臉色卻明朗。
“這會兒人應該都走了。”男人朝窗外探目,“要不去走走?”
秋月也緩步到窗邊,發現月色已降臨。
“好。”
“成。”梁風拿過東西,大喇喇坐上窗臺,“那我先下。”
“啊?”秋月低頭看黑漆漆的樓下,又看男人,“那……我呢?”
“……”
梁風看傻瓜一樣看她兩秒,朝房門挑挑下巴。
“你走出去。”
“……”
對哦。
大概是今天刺激來得太多,她真傻了……
“還是說,”梁風長腿一晃,吊兒郎當跨坐在窗臺上,“你想等我下去——”
“往我懷裏跳啊?”
秋月一怔,擡手就在梁風胸口上拍一巴掌:“快走吧你!”
男人被她打得低低笑出聲,随後兩指并在眉梢,像之前比賽時那樣給她敬個禮。
"Yes,Ma'am!"
話音剛落,他縱身一跳,消失在深深夜色中。
秋月的心也跟着砰砰兩下。
探頭朝窗下看了看,她也很快拿上東西出門。
外面人确實少了不少,但仍有些車迷和媒體在留守。
秋月低着頭,腳步快而靜谧地下樓走到外面。
——無人知曉,卻還是心虛。
她想起偷偷溜去小黑屋的朱麗葉,又想起一邊偷情一邊忏悔的瑞納夫人。
——子彈正中眉心的感覺。
沒有哪一刻,能像現在這樣讓她共情故事裏的角色:她們的放縱與自私,她們的掙紮與欲望。
——明知再往前走就會一腳踩空,卻還是,自甘墜落……
來到房後梁風剛跳下去的地方,秋月停下腳步。
沒發現人影。
正茫然張望時,一抹淡粉從她眉心飄搖而下。
秋月下意識伸手。
一朵毛茸茸的合歡花降落于她掌心。
眼睫動了動,秋月擡頭。
男人披戴一身月光,吊着腿坐在樹上。
氣音輕笑了下,他示意秋月往邊上站些。
随後一躍而下。
——也為她帶來一場合歡雨。
看着朵朵傘花飄落,秋月目光有點恍惚:“合歡花還在開啊……”
她記得第一次見他時,合歡花開得正好。
——總感覺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總覺得,他們好像認識了很久。
“本來沒了。”梁風擡手拿掉女孩肩上的花。
“下過一場雨,又開了不少。”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來,邊走邊說。
說的毫無意義,走得漫無目的,卻又都不願意停下來。
腳下踩着枝葉發出沙沙聲,鼻尖上萦繞新鮮的泥土氣息。
當他黑夜裏看向她時,月色都變暖。
某個時刻,他們一起站住腳。
前面的空地上一片明亮,人聲喧嚣。
看來,賽車帶來的刺激與多巴胺沒那麽容易消解,還延續出一場又一場的after party。
秋月和梁風一時沒有說話,靜默地站在熱鬧之外,看人群叫嚷,聽他們又笑又唱:
"But I don’t care what they say
(可是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
I’m in love with you
(我深愛着你)
They try to pull me away
(人們極力阻止我)
But they don’t know the truth
(但他們何曾明白我真心)
My heart’s crippled by the vein That I keep on closing
(我不斷封閉傷痕累累的自己)
You cut me open and I
(你卻溫柔地切開我的心)
Keep bleeding
(我在流血)
Keep, keep bleeding love..." ①
(我全然不顧)
“這歌我小時候就聽過……”秋月輕聲喃喃。
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②
她籲出口氣:“也不知道現在怎麽又火起來了。”
“國內玩短視頻的多吧。”梁風說。
一曲完畢,有人連上音箱又放起一首歌。
前奏很是聒噪。
秋月不自覺擰眉的小動作被男人捕捉到。
“不喜歡?”
他哼笑了下,偏頭:“走,唱個你喜歡的。”
秋月不解“嗯”出一聲,下意識跟上梁風的腳步。
他往回折了一小段,遠離吵鬧的音樂,也遠離人群的窺探。
裝車服的包扔到地上,男人彎腰從裏面翻東西。
然後居然拿出了一把吉他。
——哦不是吉他。
是比吉他小了很多的尤克裏裏。
意外之餘,秋月又在心裏失笑:看來,他為今天的比賽準備了不少。
準備的又都跟比賽沒啥關系……
骨節分明的大手老練掃弦,梁風朝她挑挑下巴:“想聽什麽?”
“兩只老虎?”
秋月無語:“喂……”
男人彈了下響舌:“那就小兔乖乖吧。”
說罷,他指間立刻淌出一串旋律。
——不是兩只老虎,也不是小兔乖乖。
秋月愣住,又覺得分外耳熟。
梁風開口時,她屏息一瞬。
很快又不再驚訝。
男人唱歌好聽不在她意料之外——他本就有一把磁性的好嗓。
"there I was again tonight,forcing laughter faking smiles,same old tired lonely place
(今晚我又踏入此地,帶着勉強虛假的笑,那裏還是一樣陳舊偏僻
walls of insincerity,shifting eyes and vacancy,vanished when I saw your face
虛僞如銅牆鐵壁将我包圍。飄忽不定的眼神,惘然若失的心情,全在你出現那一瞬間煙消雲散)
all I can say is,it was enchanting to meet you..."③
(我只能說,遇見你,我深感榮幸)
一段記憶被喚醒,秋月顫抖着吸了口氣。
男人聲聲缱绻,字詞熾烈,卻又不像在唱別人的歌。
——這本就是他埋藏于心底的獨白。
他早就想說給她聽:
"My thoughts will echo your name until I see you again
(我腦海中不斷重複着你的名字,直到再見你的這一刻)
These are the words I held back as I was leaving too soon
(上次走得太急,這些話只能保留心裏)
I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遇見你,我深感榮幸)
Please don't be in love with someone else
(可不可以,不要再愛上別人)
Please don't have somebody waiting on you
(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某人等你)
Please don't be in love with someone else
(可不可以,不要再愛上別人)
Please don't have somebody waiting on you..."③
(可不可以,不要再讓某人等你)
歌聲與伴奏同時落幕。
秋月也立即低下眼眸。
她慶幸此刻夜色正濃,否則,他會看到她通紅的眼。
男人在垂低的視野中向她走來,她知道他一直在注視她,一如既往。
“你怎麽知道……”秋月吸了下鼻子,聲音有點悶,“我喜歡這首歌?”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時她就很喜歡。
彼時她青春又明媚,對愛情有很多幻想與期待:要是能有人用這首歌跟她表白就好了。
她一定會答應他。
而後第一次和梁弈見面,咖啡館裏放的也是這首歌。
他拿出合同,面色沉靜地告訴她,他們的婚姻價值五十億。
沒有任何猶豫,秋月拿起筆在歌聲中簽下自己的名字。
那是她最後一次聽這首歌。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今天,自己居然又聽到了熟悉的旋律。
居然真的有人,将曾經的幻想與憧憬唱給她聽。
在她選擇出賣自己的愛情之後……
“上次開高速回去,你放的歌多一半都是這個歌手的。”梁風的嗓音從她腦頂落下,低沉的,有點啞,“回去後我翻了翻,發現這首歌最适合表白。”
他頓了下,重聲:“最适合,現在的我來表白。”
秋月閉上了眼,輕而慢地籲出口氣。
他還是說出來了。
這就意味着,她再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他帶來的暧昧與拉扯。
再也無法假裝看不見他們之間越來越模糊的界限。
她必須要面對。
必須要選擇……
骨節分明的大手撥弄琴弦,梁風哼笑:“雖然之前我就表現得很明顯,但還是想再正兒八經地跟你說一次——”
“秋月。”
從沒有一個人只喚她名字,就能讓她心底轟然。
秋月慢慢擡起頭看男人。
梁風的眼和夜色一樣深,幾欲将她吞沒。
“我喜歡你。很喜歡。”他一字一句定聲。
“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從沒喜歡過別人那樣喜歡。”
頓了下,他喉結沉落。
“沒法看着你跟別人結婚的那種喜歡。”
“……”
耳邊噼啪一片,像耳鳴,又像大腦再放煙花。
咽了下發緊的嗓子,秋月聽見自己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要跟你哥結婚的。”
“知道。”梁風語氣淡淡。
“不過從一開始你也知道——”他盯住秋月的眼。
“我根本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
腦中的噼裏啪啦還在繼續,秋月完全失語。
梁風将手裏的樂器撂在包上,向後倚上樹幹。
“我明白你為什麽想和梁弈結婚,也理解你現在的處境。”
像被刺到眼睛一般,秋月眸光劇動,沉默着低下頭。
男人緩步到她身前,大手托起她下巴,讓她陷入他的眼。
“他能給你的,我也能。”
“但我不需要你用婚姻來交換。”
“一個男人喜歡你,怎麽可能只想和你結婚。”
他深如永夜的黑眸下移,落在她咬紅的唇珠上。
“他還想瘋狂地吻遍你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