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第36章

虞婉連着三天都沒有出府, 先是過去看看出月子的林姨娘,林姨娘想生兒子,對生出來的是女兒有些失望, 不過終究是自己的孩子, 現在她對這個女兒還是蠻疼愛的,小孩子滿月後就不再是皺巴巴的, 小臉很可愛。

虞婉看着林姨娘連着親了好幾口,對着她說了一句, 她沒有孩子不懂。

“行行行,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母女兩了,先走了。”

“別走啊,我錯了, 我不該說這話, 再坐會陪我聊會, 我聽人說你這陣子天天出府,人影都見不着,你在忙什麽?”

虞婉拿個圓凳坐在床邊,看着林姨娘抱着嬰兒坐在床上, 滿臉慈愛, 她回說只是在忙她的鋪子。

“鋪子,什麽鋪子?你哪來的鋪子?”

“買的。”

林姨娘有些詫異:“好端端的怎麽想起買鋪子了?既然買了, 為何不租出去?你難不成還要親自打理鋪子不成?”

“就一間鋪子,請人打理也要花銀子,還不如自己打理。”

林姨娘見虞婉說得輕飄飄,一副淡然的樣子, 可是據她所知,這打理鋪子, 做生意都是男子該做的事情,就像張淑月也是将鋪子交給她幾個兄長打理,她自己不露面,徐家有不少鋪子跟莊子,基本上都是交給家裏幾個男子打理掌管,包括大爺,大爺再交給親信的人。

“你懂得如何做生意?”

“不懂,所以就是試試,已經往裏頭賠了不少銀子,再不上心,銀子就賠完了,不用擔心我,你剛出月子,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懷芊。”

林姨娘覺得虞婉是給自己找事做,以前虞婉還挺想要孩子的,執着在要孩子上面,一門心思在孩子身上,甚至都把張淑月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現在她自己知道要不了孩子了,只能轉移注意力,說到底,虞婉還是很可憐的。

虞婉一擡眸看到林姨娘憐憫的目光,可能是覺得她沒有孩子可憐吧,她也不戳破,拍拍林姨娘的手,示意她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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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忙去吧。”

虞婉帶着人離開聽荷苑,準備回錦華苑時碰到章雪嬌跟她的丫鬟碧桃,兩人在府裏閑逛。

“大嫂……”

章雪嬌當了徐晉輝的姨娘,跟她算是妯娌了,叫她一聲大嫂好像也沒什麽不對,虞婉笑了笑,問她身子好些沒有。

“已經沒事了,謝謝大嫂關心。”

“那就行,你們慢慢逛吧,我先回去了。”

章雪嬌看着虞婉她們離開,虞婉這個大太太除了先前沒有接受她的示好之外,其它的都挺好的,沒有為難她,也沒有嘲諷她。

“走吧,我們去二嫂那裏坐一坐。”她說道。

到了溫昭蘭那,她知道三月二十日是徐懷庭記在虞婉名下,成為嫡子,重新寫族譜,告示祭奠祖先的日子,老太太那邊給她的承諾是等這個日子過去後便輪到她到祠堂那邊拜祭祖先,正式被認定為徐晉輝的姨娘,記入徐家的族譜,順帶認一認徐家人。

章雪嬌就等着那一天到來,往後她就是國公府的人了,不說榮華富貴,至少有了倚仗跟名分,她又給二太太兩個玉镯。

她跟溫昭蘭打好關系,在這國公府離也算是有個能說話的人。

然而沒等到三月二十日,三月十七日,府裏就出了大事,徐老太爺病逝了,原先一直聽說徐老太爺身子不好,鮮少出門,甚至連家宴都不怎麽參加,沒想到突然間就病逝了。

章雪嬌随着李凝芙她們過去徐老太爺住的那院子,到的時候,院子前後都充滿哭聲,老太太他們更是在裏面哭成一團,她們想進去房間裏面,卻被攔在外面。

章雪嬌見到溫昭蘭她們都在外面跪着,她也沒覺得哪裏不對勁,這會估計是老太太跟大爺他們才能守在床邊,見徐老太爺最後一面。

溫昭蘭她們都哭了,她也逼着自己落淚,只是她對徐老太爺沒什麽印象,只是大年初一的時候見過一面,連話都沒說上一句,所以徐老太爺對她而言是陌生的,她不像溫昭蘭那麽情真意切,只是跪着低頭啜泣。

過了好一會兒,老太太被扶着出來,人已經哭暈過去。

後面是大爺徐晉誠主持喪事,不到一日,國公府從大門到各處內門都挂上白缟,白棚搭起,對外發喪,靈堂就設在國公府的大前廳,靈柩也擺在大前廳那邊。

章雪嬌回去後又過去靈堂那邊哭靈一次,前廳已經挂上白布,中間擺放着供桌,更多時候,她作為小妾都是在自己房間呆着,不像李凝芙身為正房娘子,日日都要在靈堂那邊守着。

虞婉作為大太太,也是日日在靈堂那邊守着,跟着徐晉誠接待上門悼念的賓客。

她這個公公生前是當過将軍,被封過公爵,這一殡天,消息對外公示後,聖上不僅追封為信郡王,還追授以郡王的規格與禮數安葬,以郡王的規格按例賜祭,屬于國喪,聖上沒有親自過來,但幾位皇子與皇妃通通過來悼祭。

虞婉這兩日見到的王公權貴數不勝數,從宮裏的嫔妃、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再到各親王郡王,王工以下的群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老太太自從公公走後,人一下子就病了,卧病在床,所以幾兄弟是攬下所有事情,忙前忙後,也算是忙中有序吧。

就這樣過了七天,一家人商量着辭靈入殓,明日誰留在家,最後讓徐晉澤跟喬思芩留在家,其他人都跟去伴靈。

到了第二日五更天,徐晉誠為長子,他在前面披麻戴孝,最前面有僧人帶路,引路到寺裏安靈誦經,在寺廟裏停宿一夜後才出發到下葬的墓地。

徐家人的墓地在陵城郊外,那裏有一處陵園是徐家的土地,安葬着徐家人的祖祖輩輩,他們走過的一路,紙錢撒了一路。

他們又花上一天出殡安葬,老太太拖着老弱的身子也要過來看着公公下葬。

他們一群人按照長幼尊卑的順序給老爺子下跪磕頭,結束後,一家人才返回府裏。

家裏也把白棚拆掉了,這喪事持續了九天才算告一段落,賓客也都離開,國公府恢複安靜,只是白布依舊挂着。

虞婉熬了幾個大夜,人有些疲憊,不過她再疲憊都比不過徐晉誠疲憊,他比她要忙碌,也比她傷心,不過他要主持大局,老太太病倒,他不能病倒,一直在撐着,她沒見到他落淚,但她能看出來他這幾天精神不好,人在硬撐。

這會兒,她回來錦華苑歇着了,他還要過去老太太那邊看看老太太,她讓彩雙她們先備好熱水,他回來可以洗個熱水澡。

彩雙她們在忙碌時,她揉揉自己的膝蓋,這幾天跪靈跪到紅腫,有些疼痛。

“大太太,水備好了。”

虞婉擡頭看向青棠,“好,你再去拿點點心過來吧,大爺回來可能想吃點東西。”

“要不讓膳房的人弄碗熱湯?”

“弄兩碗甜羹吧,這會太晚了,沒心思吃別的。”

“行,那我過去一趟。”

丹菊跟彩雙也過來了,先收拾一下床鋪,将徐晉誠一套幹淨的衣服拿出來,收拾得差不多後,虞婉也示意她們吃一下東西,這幾天,府裏上下每個人都是又忙又累。

“大太太,我們不餓,我們方才吃了點,大太太,今晚我守夜吧,我就不回家了。”彩雙說道。

“行,你們這幾日也辛苦了。”

彩雙:“我們不辛苦,大太太跟着大爺才是辛苦了,大太太跪了好幾天,膝蓋要請大夫過來看看才行。”

“不礙事,不用請大夫,你們也下去歇息吧,都累了,今晚早點歇息。”

“那大爺……”

“他要是回來,我來伺候就行,你們去歇息吧,明日也不用起早,我們自己來就行。”

彩雙跟丹菊作個揖就退下。

虞婉繼續揉她的膝蓋,聽到腳步聲才擡頭,見到來人,她忍不住問:“母親如何了?還好嗎?”

“睡下了,晉盼守着她。”

“那就好,青棠讓廚房那邊弄一碗甜羹,還沒弄好,你要不吃點瓜果墊墊肚子,桌上也有一些放了一天的點心,應該還能吃。”

“我不餓。”

“熱水備好了,你可以去洗個澡,衣服也放好了。”

徐晉誠猶豫一下還是過去淨室那邊洗澡。

虞婉還是往自己膝蓋上抹了一點藥油才回床上,青棠也過來了,提來兩碗甜羹,她喝了一碗,剩下那一碗估計徐晉誠也不會喝了,就讓青棠喝了。

“沒什麽事的話,奴婢先出去了。”

“嗯,去歇息吧。”

虞婉一個人坐在床上等徐晉誠洗完澡出來,其實她有點困了,不過要硬撐着等徐晉誠過來,這幾天有很多事情要忙,她都沒有空問他心情如何,也沒有空安慰他。

不過真等徐晉誠過來時,她又一時不知怎麽開口,嗫嚅一下後才問:“你……你還好嗎?”

“我沒事,不用擔心。”

虞婉握住他的手,“我是你的妻子,你可以依靠我。”

徐晉誠也反手握住妻子的手,他是長子,是大哥,是家裏人的依靠,他是頂梁柱,他是不能倒下去的,所以他在衆人面前也不會露出怯弱撐不起的樣子,在妻子面前也不會,不過聽到妻子說他可以依靠她時,他的心也莫名柔軟起來。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真的沒事?”

“嗯,真的沒事。”

其實父親能撐這麽久,他已經很感謝了,他不怪他,徐晉誠沒忘記問妻子膝蓋有沒有疼。

“不疼,沒有大礙。”不止她跪了幾天,她也沒有必要拿這點小事麻煩徐晉誠,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她拍拍床邊的位置,示意徐晉誠躺下來。

兩人都躺在床上時,手依舊交握着。

“睡吧。”

聽到徐晉誠說了這兩個字後,虞婉才閉眼,沒過多久就睡着了。

……

喪事過後,徐晉誠也被特許不用上朝,老太太病倒了,他每天都過去老太太那邊伺候老太太,不僅徐晉誠守在老太太身邊,徐晉盼他們也守在老太太身邊。

虞婉反而插不上手,她大多是在一旁看着,老太太在病中也不忘讓張姨娘跟溫昭蘭她們清點別人送過來的禮品跟禮金,這些都是人情往來,是要還回去了,不能遺漏了誰,到時候惹麻煩。

她記得沒錯的話,皇帝就賜了不少禮金,幾位皇子也帶來了不少禮品跟禮金,因這次喪事,她見到了三位皇子,二皇子如傳說那樣面相寬厚,三皇子面相嚴肅了一些,而四皇子只有二十歲,相較于前面兩位三十幾歲的哥哥,他年紀偏小,稚嫩了一些。

這皇位之争,希望更大的是二皇子跟三皇子,不管怎麽樣,幾位皇子明面上對國公府的态度都是十分友善,禮數周全。

“你們都不用在我跟前守着,都去忙你們的吧,大夫說我沒有大礙。”老太太開口,“晉盼,把人都送出去吧。”

原本守在屋內的人這才一一離開。

虞婉跟着徐晉誠出去,張姨娘說禮金的事要跟徐晉誠聊一聊,虞婉也擺擺手,示意徐晉誠不用管她,她自個回去。

過了許久,徐晉誠才回來錦華苑。

“我明日要去宮裏謝恩。”

“嗯,應該的,你去吧。”

“母親心情不好,你多多照看一二。”

虞婉覺得自己在老太太那很透明,張姨娘反而更讨老太太喜歡,溫昭蘭她們也很樂意伺候老太太,老太太那邊反而沒有她的位置,她也看清了,老太太倚重張姨娘,她也不是非要把張姨娘手上的權力奪過來,所以對老太太的偏心,她也不會多說什麽,老太太願意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她盡到自己本分就可以了。

對于丈夫的話,她點點頭應下。

翌日,虞婉過去壽安堂,陪了老太太一會,親自給老太太喂藥,等老太太又歇下了,她才離開。

連着好幾日,她都過去老太天那,跟老太太說說話,關心關心老太太,直到老太太身子好轉,她才去得沒那麽頻繁。

……

徐老太爺這一走,無論是徐懷庭記在她名下這一事與章雪嬌入族譜還有徐懷庭的親事通通都擱置下來。

尤其是徐懷庭的親事,徐晉誠直接以守孝三年來延遲徐懷庭議親的步伐,三年內徐懷庭不會訂親結婚,所以跟二皇子長女訂親這事也有正當理由拒絕。

這段日子,沒人再提起徐懷庭的親事。

壽安堂西次間,老太太的寝間,徐晉盼正捧着藥碗給老太太喂藥。

老太太喝到一半就不想喝了。

“不喝了,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不用再喝藥了。”

“可是大夫說這湯藥安神的,母親這幾日睡不好,還是喝一些吧。”

“喝了也睡不好,拿走吧。”

徐晉盼拗不過自家母親,只好把藥碗遞給一旁的嬷嬷,她給母親掖了掖被子。

老太太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徐晉盼,還沒開口,眼淚就先下來。

“母親……”

“你父親他是真的狠心,就舍得扔下我們一家老小,最後一面都不讓我們見到。”

“母親,你不能再哭了,你讓女兒好難過。”徐晉盼坐在床邊摟住老太太,聲音有些哽咽。

“他可真是會挑日子,趁你們都在的時候離開,他熬了這麽多年,也是難為他了。”

“母親……”

“他先前就想死了,總是跟我要死不活的,恨不得立刻就去死,他熬了這麽多年,看着你大哥把家撐起來才走,你父親還是為我們着想的,只是他為何不願意想多一些,他這把年紀了,該頤養天年,子孫滿堂的,誰能想到他自己想不開,非要了結自己的命,你父親他太驕傲了,你說我說他什麽好。”

老太太一邊抹淚一邊哭訴道。

徐晉盼是知道自己父親并非病逝,而是自盡的人,父親自己在床邊拿繩子勒死自己,他用繩子綁在床頭,可見父親是多麽相死,父親在她小的時候就出事了,沒了一條腿,另一條腿又挑去筋骨也不能走。

小時候,父親跟母親總吵架,父親總說想死,母親說他是懦夫,攔着不讓父親死,出事後面的幾年,這樣的情況總是反反複複,後面才漸漸轉好的,父親也不再想尋死,自己坐在一個獨立的院落,漸漸隔去跟外界的交往。

母親說得沒錯,父親是一個驕傲的人,原先他就是頂天立地的大将軍,文韬武略,征戰有功,當時一時風頭無兩,連先帝都很器重父親,不過一次打戰時遇襲,父親被俘虜,被敵軍折磨,砍去一條腿,又挑斷腳筋,活生生折磨他,父親是撿回來一條命,但從此以後也不能再行走,等于失去兩條腿。

這對當時還年輕氣盛,意氣風發的父親是不能接受的,他自己受不了自己成了廢人,連走路都不會走,頭幾年,他是崩潰的,想尋死的,後面被勸住了,一個人經歷天上地下的差別,很難不崩潰。

本以為經過這麽多年,父親已經放棄這個念頭,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父親仍舊接受不了自己的殘疾,母親說得對,父親估計是看大哥在,她也在,一家人都在的時候選擇自盡輕生,不過父親的确熬了很多年,熬到大哥能撐起整個家才離開的。

所以她覺得誰都不能怪父親,母親知道父親自盡後是先把消息掩下來,說是病逝,知道父親自盡的人沒有幾個,母親讓知道的人都封口了。

徐晉盼看着再一次痛哭的母親,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勸,只能說這對父親而言是解脫。

“走了好,走了好,我不怨他。”老太太哭夠後才平靜地說了這句話,人哭累了,她才又躺下去閉眼歇息。

徐晉盼不敢離開母親身邊,一直在旁邊守着。

過了一個時辰,母親再次轉醒,突然問起懷庭的親事。

“母親,大哥不是說懷庭三年不議親嗎?你忘了嗎?”

老太太嘆口氣,“三年後,懷庭都十八歲了,你大哥十八歲的時候都有懷庭了。”

“大哥有他的考量。”

“算了,你說得對,晉誠也許是對的,你把你父親留給我的遺書拿過來,我再看看。”

“母親……”徐晉盼怕母親情緒又激動,不是特別想拿給她,其實他們沒見到父親最後一面,但父親給他們都留了遺書,想說的話都在遺書裏面,也算是有遺言。

“拿過來吧,我看看。”

老太太把遺書拿到手,又細細看幾遍後便讓徐晉盼去燒掉。

“母親不留着嗎?”

“我已經看完了,沒必要留着。”

徐晉盼只好照做。

老太太睡了一會,這會又有精神,讓徐晉盼把張淑月叫過來。

徐晉盼知道在母親這,張淑月比大嫂要更受倚重,大嫂人不錯,就是沒有孩子,還有就是不大能管事。

雖說喪禮已經過去,但府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徐晉盼從壽安堂出來已經是申時,她回自己的宅院,看到自己的丈夫在院子裏坐着,一副無事可做的樣子。

大哥說嚴翰剛被聖上責罰撤職,不适合再給他在陵城安排官職,嚴翰就每天無所事事,她有時候見到丈夫這個樣子,心裏有點來氣,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帶着一大家子長期住在娘家,吃穿住行都靠娘家,母親跟大哥他們雖然沒說什麽,但別人肯定有閑言碎語,丈夫又這樣不争氣,不想想辦法賺些銀兩,至少在外面安置一處宅子,還每天無事可做,擱誰誰都生氣。

“你怎麽只在這裏坐着?孩子呢,你不看着孩子?”

“孩子有嬷嬷丫鬟她們看着,不需要我。”

“孩子你也不看,錢你不賺,你難不成就這樣一直無所事事嗎?”

嚴翰說道:“不是我想無所事事,大哥他們也不能給我安排官職,我什麽事都做不了,這不能怨我。”

“你……難不成大哥他們不幫你,你就打算一輩子都這樣?你自己不想想辦法振作起來嗎?”

嚴翰苦笑道:“我寒窗苦讀十幾年有什麽用,這還不是被撤職,以後都當不了官,上進有什麽用。”

“這不是你自己活該嘛,誰讓你收下別人給你的銀兩,是你自己貪心,怨不得別人。”

嚴翰擺手:“不說這個,當官沒有幾個不貪的,你大哥他們一樣有收銀子的時候,想當清官很難,而且那些銀子不是都花在家裏了嘛,你以前穿金戴銀是怎麽來的。”

徐晉盼聽到他這麽說,更生氣,但又沒法反駁,“那你就打算一直這樣,我們以後要賴在我娘家不成?”

“這裏也是你的家,你住在這有什麽不對,晉盼,你是過慣好日子的人,真搬出去跟着我吃苦,露宿風餐的,你未必願意。”

徐晉盼被他的話一噎,氣得直接回房間。

過幾日,徐晉盼還是給嚴翰找事做,她嫁妝裏是有五間鋪子的,平日裏是由母親幫管,既然嚴翰當不了官,讓他照看鋪子總可以吧。

好在嚴翰沒有拒絕,還是願意屈尊去照看鋪子的生意。

家裏開始恢複正常,白布挂了半個月也拿下來了,母親身子也轉好,漸漸走出悲傷,大家都沒有沉浸在父親離世的悲傷中。

父親活到這把年紀也不算英年早逝。

……

四月四日,清明節,一家人去陵園那邊祭拜,父親的墳還是新的,離父親的死才過去二十天而已。

所有祭物都擺上,大家按照長幼來跪拜,徐晉盼一直在母親身邊攙扶着母親,免得她又情緒悲痛暈倒過去。

這次清明主要是過來祭拜父親,祭拜結束後,他們焚燒紙錢,等紙錢燒完後,大家才回去。

主子仆婢一共六輛馬車,六輛騾車返回,徐晉盼跟母親是坐在一輛馬車裏。

“你可有看到章氏穿的衣服?”

“章姨娘?我沒留意,她怎麽了?”

“今日過來祭拜上墳,她穿了一件淡綠色褙子,你父親百日還沒過,她就衣着靓麗,不見半點傷心。”

徐晉盼見母親冷着臉,她是沒留意到章雪嬌穿了什麽顏色的褙子,今日一般都是穿素服,淡綠色的話其實不算太過靓麗,她一眼看過去沒發現誰穿的衣服太過突出靓麗,顏色都是偏淡的,不過母親不喜歡章雪嬌,才對她苛刻。

“母親,是她不懂事,許是沒學過規矩,母親沒必要為了她而生氣,氣壞自己身子不值當。”

老太太輕哼一聲:“是啊,她不懂規矩,在花樓裏淨學會一些勾搭男人的手段,哪裏懂什麽規矩,她在我們家就是敗壞我們家的名聲。”

“五弟太過荒唐了,竟然把她帶進府裏。”

“你五弟年紀小,還不懂事,是她想攀高枝,這種女人手段厲害着,你五弟哪是她的對手,被騙得團團轉。”

徐晉盼順着說一句五弟的确年紀小。

老太太也很快打住這個話題,沒有接着往下說。

章雪嬌沒想到自己今日穿了一件顏色很淺很淡的衣裳也被老太太看在眼裏,甚至覺得她不懂規矩,那褙子只有袖邊是淺綠色的,算得上是素服,她不至于在這種日子穿顏色鮮豔的衣服,這是大忌。

回到家後,大家又坐在一塊吃一頓飯,結束後才各回各屋。

老太太也回去歇着了。

……

因為公公走後,府裏多了很多事,虞婉一時抽不出時間過去鋪子那邊,清明節過去後,她才有空過去鋪子一趟,詢問鋪子的生意,開始查賬對貨。

楊掌櫃說三月生意不錯,許是開春轉季了,人們想穿新衣,所以過來買了不少春日能穿的料子。

“這段日子要進一些紗類的料子跟紡類的料子,新花樣有沒有人定制?”

“是有一些,有些人瞧着新奇,跟繡娘定制了幾件,繡娘都繡不過來。”

“跟她們如實說大概需要多久,她們若是想要,會等的才做這筆生意,別到時候繡不過來,人家說我們不守誠信。”

“虞姑娘,這個我知道的,肯定會如實跟她們說的,只是我們要不要再招個繡娘?”

“先不了。”

繡娘跟裁縫加起來有四個人,她們每人五兩月銀,一個月便是二十兩,她看鋪子每個月的營收也不過是一百兩,除去成本,其實一個月還賺不了太多銀子,人工成本上去了,銀子賺得不多,等于賠錢。

不過掌櫃說得沒錯,三月的生意的确不錯,可能是換季到春日的緣故,春日的大家總想穿新衣,換下厚厚的冬衣。

若是生意持續不錯的話,她再考慮招一個繡娘。

在鋪子一待就是一個上午,回去的路上,虞婉坐在馬車上往外看時見到老太太身邊的陳嬷嬷進了一家藥鋪,估摸是給老太太抓藥。

老太太前些日子病倒,這陣子雖聽說好了,但老人家身上總有一些毛病。

虞婉沒太放在心上。

彩雙看了一眼外面,忽然說道:“大太太,你知道嗎?外面傳我們國公府有花樓的姑娘,說是章姑娘成了主子,一些酒樓的說書人說這故事,說章姑娘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有些人還說是大爺娶了章姑娘當姨娘,抹黑大爺的名聲。”

虞婉看向彩雙,她不知道這事,一些坊間傳聞,百姓口中的小道八卦她在府裏不太能聽到。

“只說這些嗎?”

“奴婢還聽說有章姑娘的恩客喝了酒後對着別人說他跟章姑娘有過幾夜,說是等于他跟大爺有過一個女人。”

“只說大爺嗎?”

“說大爺比較多。”

那就是沖着徐晉誠來的,想要抹黑徐晉誠的名聲,他一個定國公位高權重,肯定有人想把他拉下來。

“你看五爺幹出來的事,最後卻讓大爺成了背鍋的人,老太太要是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

虞婉覺得這種風流韻事不過給人們添一些茶餘飯後的八卦而已,要是徐晉誠的名聲那麽容易抹黑的話,國公府也不能屹立這麽多年,這種事官不究民不舉,估計過段時間就淡下去了。

“這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可以,老太太那,你管住你的嘴。”

彩雙點頭,“我知道的,大太太,奴婢不會亂說的。”

等虞婉回到府裏,溫昭蘭就過來找她,也說了這事,說老太太已經知道外面傳的那些話,臉色不是很好看。

“你也知道我們國公府在陵城這麽多年,鮮少出過什麽事,那些看不過我們的人巴不得将這事大肆宣傳,毀我們國公府的名聲,母親估計氣壞了。”

“都會過去的,現在新奇,不會一直新奇,這年頭總是不乏新鮮事,大家這會說一說,等過一陣子就不說了,況且這是晉輝惹出來的事,他風流浪蕩不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嗎?”

“現在傳的不是晉輝,而是大哥。”

“那是有心人故意這麽說,假的成不了真的。”

溫昭蘭道:“大嫂,你可真是淡定,大哥被這麽說了,你都不在乎嗎?你就不怕大哥真再納一個進來?”

虞婉輕笑,沒有回答,其實徐晉誠有三房小妾,也不少了,在這裏,男人三妻四妾似乎是件很尋常的事情,她若是在乎,把這當大事,別人才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她吧,說她善妒。

“父親不是走了嘛,你知道收了多少禮金嗎?”

“多少?”

“反正不少,估計有十萬兩,母親讓張淑月管着這些禮金,聖上都賞了一萬兩,大嫂,你都不着急嗎?這家裏往後還有沒有你的位置。”

“我不喜歡管錢,況且這些禮金有些不是也要還回去。”

人情往來,你來我往,不是說這些禮金都進了他們的帳,除了聖上賞賜的,其它的等到別人家有喪事也是要還回去的。

其實老太太也很明顯了,就是倚重張姨娘,這個家往後估計要交到張姨娘手裏,連溫昭蘭都要靠邊。

“大嫂,你什麽都不争,到時候會被張淑月欺到頭上的。”

“昭蘭,我依舊是大太太,銀兩對我而言,夠用,不用張口跟別人要錢就行。”

虞婉知道在老太太那,她就是被放棄了,已經争不過張姨娘了,所以她就沒想争,不像溫昭蘭,她還不死心。

親疏有別吧,徐晉安不是老太太的親兒子,老太太不會給溫昭蘭掌權,長房掌權是老太太心底的真正想法,但老太太也知道張姨娘總得有人幫襯,于是溫昭蘭成了不二人選。

像三太太鄭詩萱跟四太太喬思芩甚至李凝芙都沒參與這争權之中,估計她們也知道争也争不過,不過老太太對溫昭蘭還是有所倚重的,有些事她也會吩咐溫昭蘭來做,跟張姨娘也算是各有分工,但将來的大權還是在張姨娘那。

溫昭蘭也不是愚笨之人,她心裏肯定也清楚,不過不甘心而已。

“大嫂,你……我不知道怎麽說你好了,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走了。”

溫昭蘭又氣呼呼地離開。

虞婉笑了笑,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到了傍晚,徐晉誠回來,兩人坐在一塊吃飯。

“再過十日,我便要回雁關了。”

“又有戰事?”

“沒有,不過要回去一趟。”

虞婉明白,邊關總是要有人鎮守的,徐晉誠這次過年回來小半年已經算是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雁關?”

虞婉挑眉,跟他一起回雁關?她之前去過雁關嗎?她這鋪子剛開,恐怕不能遠走邊關,對上徐晉誠期冀的目光,她還是拒絕道:“算了,我怕我會給你帶來麻煩,我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會每天纏着你,讓你做不了正事,你到時候還得分心照顧我。”

“我會照顧你的。”

“你想我跟你一起回雁關?”

“想。”

“等下次你回來再把我帶走吧。”

徐晉誠有些失望,他還以為她會同意跟他回雁關呢,她沒有孩子,在陵城沒有太多牽挂,跟他回雁關,他們夫妻兩可以待在一塊,不用分開那麽久,但看得出來她不願意,估計是放心不下她那間鋪子。

不過雁關條件艱苦,他不該帶她過去,她皮嬌肉嫩,估計吃不了這份苦,他嗯了一聲。

“那你的行李就交給張姐姐給你收拾吧,回頭我跟張姐姐說一聲。”

“嗯。”

說是這樣說,虞婉覺得她還是得給徐晉誠準備一些東西,也不能完全交給張姨娘,她才拒絕随他去雁關的請求,總得再表現表現,不然就太冷漠了。

妻子對出遠門的丈夫這麽冷漠的話,他怕是會起疑心吧,她尋思着備些跌打損傷的藥再備些衣服應該就差不多了。

夜裏,徐晉誠躺在床上沒說話,靜靜的,虞婉沒察覺到哪裏不對勁,以為他在醞釀睡意,她也準備睡了。

沒成想過一會兒,她聽到身邊的人問為何不想随他去雁關。

原來還在想着這事,虞婉有些頭疼,琢磨着要想什麽理由,其實不想是最真實的理由,鋪子的生意是理由之一,還有就是她在這國公府裏都要自己找事做,要是去了邊關,她不就更得倚仗他,他出門,她可能就像盼着丈夫歸來的妻子一樣盼着他回來,她去到那不像他有正事可做。

說好聽點是妻子,不好聽的就是依附在他身上,圍着他轉的女人,她為什麽要圍着他轉,她那鋪子雖小,卻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拘在後宅中,每天只能盯着那點家務事。

“你為什麽想要我随你去雁關?”

“你是我的妻子。”

“張姐姐她們也算是你的妻子,你為何不要她們随你去雁關?”

“她們有孩子。”

有孩子不能随他去雁關,沒有孩子的她就要随他去雁關,這是什麽道理,虞婉沉默了一會,才說她不想去,那裏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我以為你不想跟我分開。”

虞婉又沉默了,她其實對他沒有那麽多感情,沒到難舍難分的地步,這話就不能說了,她說道:“以前你常不在家,我都習慣了。”

“所以這次我想帶你回雁關,你反而退縮了,虞婉,你對我不如從前了。”

那自然是不如從前,她不是他的妻子,她不愛他,可能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喜歡有幾分,但不到愛的程度,自然不願意抛下一切跟他遠走邊關,雁關是什麽樣的,她完全不知道。

“你待我如從前嗎?”

“我比從前更愛你。”

虞婉聽着一愣,他五大三粗的男人還會說這種情話呢,她摟住他,“我下次肯定随你去雁關。”

“這是你答應我的,你不要反悔。”

“不會反悔的。”

徐晉誠也沒有繼續逼她,悶悶說睡吧。

虞婉這才敢真正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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