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迎親

第05章 迎親

“吱呀~”一聲讓人牙酸的推門聲響起。

老太太從正房一步步走出來,“孫兒……這麽早就起來幹活兒啊?”

孟惘皮笑肉不笑地應道,“嗯,睡不着。”

我還把昨天化了的那坨牛鏟走了呢,快誇我。

老太太咧嘴笑起來,“花轎,送來了嗎?”

“送來了。”他指了指他昨天進的房屋的門口處,俨然一座工整秀麗的花轎。

老太太笑容卻有些僵。

孟惘細致地捕捉着她面部表情的變化,緊接着故意說了一句,“那人放花轎的時候把旁邊那屋的門給震開了。”

老太太的臉色迅速變冷,原本還有些發黃的皮膚立馬如骨灰般灰白慘淡。

果然。

“不過我正在砍柴,他又馬上給關上了。”

看到她的臉色又慢慢恢複原樣,孟惘大概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這老太太就是怕“自己”提前進那間房。

她為自己的孫子策劃了一場冥婚。

她要他在拜堂成親時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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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為什麽,孟惘還沒想明白。

……

他換上一襲紅衣,騎上一匹不知道哪兒弄來的馬。

本以為以自己現在的條件恐怕要一個人騎牛去迎親,沒想到不光有馬,還有一批共十人的迎親隊伍。

只不過迎親隊伍跟去上墳的一樣,吊死鬼似的慘白着臉,沒有十裏紅妝,也沒有鑼鼓驚天。

但直到翻身上馬走到隊伍最前面的那一刻——

一種強烈的,五味雜糅的情感湧上心頭,欣喜,悲恸,難過,委屈,激動……

這并不是他的,這是農夫的。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秘境的意義。

不是懲罰和死亡,不是詭異和求生,也不是蠻橫和強制……

而是希望和救贖。

在這場他人看來十分可笑的姻緣,任何人都想逃出升天的恐怖噩夢,讓人不耐煩的詭異安排,毫無頭緒的背景機制,是這個年輕農夫的全部,是他的命中注定。

如果他能完成農夫未盡的遺願,大概就能找到出口,走出秘境。

……

“上轎~”四個擡着轎子的男人拉着長音喊到。

孟惘下了馬,站在一旁等着仙家人給他們的女兒告別。

仙家女的爹娘雙目含淚地将他們女兒的手遞入孟惘手中,“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第一次成親的孟惘有些尴尬,主要是他們哭的時候瞳孔就像被浸了水的墨汁一樣,和眼球分成了兩層。

有種莫名的喜感。

“小姐~”

一個姑娘跑來一個滑跪跪在了仙家女腳下,抓住她的婚服下擺,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姐!你走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是不是外界的人真的一開口就能聽出來。

尤其是動作誇張的。

不過這聲音和動作……

“行了,”孟惘僵硬地牽了牽嘴角,“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走了。”

說罷他蹲下身,強行把仙家女的衣擺從那姑娘手中摳了出來。

順便看了一下那位姑娘的臉,即刻愣住。

對方看到他後也立刻瞪大了眼。

他還記得秘境“同是外界之人,相見莫要相認”的規矩,于是硬生生把那即将脫口而出的“喬兒”憋了回去。

雖不知那《秘術》中所寫是否為真,但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小心為上。

“那個……理應當有個陪嫁丫鬟。”孟惘幹巴巴道。

“哦對,”仙家女的爹娘反應過來,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風喬兒,“那就讓她去吧。”

“好的爹…啊不,好的夫人老爺,我一定會好好伺候小姐的!”風喬兒又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

他用手托着仙家女的右手,虛扶着她的肩,讓她彎腰上轎。

這女子蓋着紅蓋頭看不清相貌,也全程未曾說話。婚服是比較寬松的類型,身高比孟惘高一點,而且這手……

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手心還有長期受摩擦生出來的細繭……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又立馬被他否絕了。

怎麽可能,那人又沒掉下來。

孟惘深吸一口氣,再次上馬,眼看現在已到正午,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老太太那邊。

農夫最後一定是被殺了,不然給他這個身份毫無意義,但關鍵是他的遺願是什麽。

是報仇,還是順利成親。

因為農夫極有可能沒有拜完堂就死掉了。

……

回去的路上陰風飒飒,孟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有種預感,如果自己今晚回去拜堂成親,一定會死。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覺。

可是他不能躲,不能拖,因為農夫這時候應該很想快些回去成親,而不是在外拖一晚。

這也不怪孟惘,秘境裏的時間過得太快了,一天之內來回往返根本不夠。

可是又不敢喊停,怕因做了農夫不會做的事情引得秘境再次觸發強制機制。

回頭看了看身後那十位随行的“吊喪鬼”,如果那位仙家女能拖一拖……

“等等,”馬車裏傳來風喬兒的聲音,“我們家小姐體弱,路上颠簸了近一日,現在頭暈口渴快撐不住了,能不能找家客棧休息一晚再趕路?”

孟惘眉心一跳。

太好了,就等你這句話!

以農夫的立場,他一定會讓自己媳婦先休息一晚的。

“咳,”孟惘不自覺地揚起唇角,“那我們就先到前面找一家客棧休息一晚吧。”

那十個人果然沒什麽異動,大約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他們停在了一家客棧前。

客棧的小二好像看不見他們的花轎似的,只熱情地上前對着一位随親人員問道,“客官,幾間房?”

随親人員板着臉,“……”

孟惘,“……”

你看哪兒呢?

我這麽一大紅人杵這兒你是看不見嗎?

他抿着唇,強忍着罵人的沖動,“兩間。”

這破親迎的,誰要是敢在外邊這樣迎親新郎官怕是早被亂棍打死了。

他心情不好,有意為難秘境裏的那些人,但又要考慮“農夫”的為人和身份,只好擺出一副誠懇的笑容對随親隊伍道,“花轎就先放在外面吧,我訂了兩間房,你們十個人先住一間吧。”

孟惘已經想象出他們十個大老爺們站一間屋子裏大眼瞪小眼一晚上的畫面了。

他們或許會像那頭牛一樣化掉。

越想越好笑,突然那個小二走到他跟前說道,“客官,二十文。”

方才還心情愉悅的他瞬間就開心不起來了。

他沒錢。

老太太沒給他錢,他竟沒想過秘境裏也是要收錢的。

一陣靜默。

“客官……”

“等一下。”

孟惘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掀開馬車的簾子把頭往裏探了探,低聲說道,“你有錢嗎?”

“啊?我天!我忘帶啊……”

就在他想着這可如何是好時,風喬兒一旁的仙家女朝他伸出了手,手中赫然躺着一貫銅錢。

孟惘一怔,小心地捏住銅錢繩将它們拎起來,避免碰到仙家女的手心,随後低低道了聲謝。

付過錢,風喬兒便扶着仙家女同他一起進了屋。

将門關緊後,孟惘轉過身松了松衣領,長舒一口氣。

這身婚服布料不算太差,但是很厚重,不同于平日衣物那番輕薄,領口又高又緊,穿了一整天怪累人的。

他拽下紅色發帶叼在嘴中,向後攏了攏頭發重新束起,馬尾高挑,一身紅衣襯得腰身勁瘦,膚色白嫩透着股撩人的稚氣,天生下垂的眼角讓他擡起下巴時有種目中無人的貴氣,低下頭時又有種讨人歡喜的乖巧。

“這裏确實和外面不一樣。”風喬兒坐在椅子上,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像他們這種作為仙尊關門弟子的,讀的書比普通弟子要多百倍,不論古籍秘籍都各有研習,她自然也是看過《秘術》的。

所以用的是“這裏”而不用“秘境裏”,用“外面”而不是“外界”,她也知道要說自己身份該說的話,因此對于這種比較敏感的詞,以防萬一便刻意将其模糊了。

“嗯?”孟惘的視線移到她身上。

風喬兒擡頭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坐在床邊的仙家女,“你倆要是穿這套在外面的街上逛,姑娘們可不得搶瘋了。”

姑娘們?

可仙家女不本就是……

孟惘微微睜大了眼。

只見那仙家女掀了蓋頭,一雙清冷桃花眼,冰綠色透澈雙眸,淡粉色薄唇微抿——

不是謝惟又是誰!

“怎麽不早告訴我?!”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忙跑過去給了謝惟一個熱情的擁抱,“我就說怎麽那麽像……”

他像個狗皮膏藥般粘上去,抱着那人的腰親昵地用臉蹭他,聲音軟軟的。

“別說,你倆這樣還真像要成親那樣呢。”風喬兒随口說道。

孟惘自然沒當回事,只以為她說的是穿着婚服有成親的感覺。

謝惟卻是微不可察地一僵,偏頭瞥了一眼孟惘俊秀的面龐,又不自然地将頭扭了回來。

随後他又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再次轉過頭去看。看的格外認真。

“怎麽了?”孟惘抱着他的胳膊,疑惑地歪歪頭。

“沒什麽,第一次見你穿婚服,之前從沒見過,想必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孟惘覺得他說這話有些奇怪,什麽叫“之前從沒見過”?這種說法給他一種“之前”有很久很久的感覺。

不過他也沒細究,只是湊近道,“誰說以後也不會再見了?師…咳,你要是覺得好看我以後都穿給你看。”

謝惟垂眸側開頭去,“別胡說。”

“我可沒有。”他故作委屈道。

風喬兒早已習慣了二人之間的相處模式,也早知道大師兄雖然對外清冷不近人情,但對這個他親自從十一歲帶大的師弟可是縱容的很。

大師兄對他這麽好,簡直就是把他當親弟弟看了嘛……

思路比鋼鐵還直的風喬兒笑眯眯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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