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初筠

第45章 初筠

孟惘跟在謝惟身後到了橋頭, 正好與帶着男人回屋的陳初筠對上。

應該是下人已經告知,陳初筠見到他們并不驚奇,輕輕掠過一眼便要繞開身形上橋……

謝惟擋在了他面前。

陳家主和幾位提燈的下人跟在他身後, 家主顯然是怕陳初筠沖撞了他們,在其身後勸誡道——

“初筠, 見到仙師不得如此無禮。”

“哦,仙師, ”陳初筠皮笑肉不笑, “請仙師讓讓, 春宵一刻值千金, 我可不想耽誤。”

他話語輕浮且絲毫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裏的意思,直接轉身繞過了謝惟。

利刃出鞘的聲音響起,他頸側一涼,被迫止了步子。

“仙……仙師息怒!小兒……”

“閉嘴。”

陳家主見劍架在自己親兒子脖子上,頓時慌了神想出口替他說話, 又被謝惟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那幾位下人也是兩股戰戰, 大氣也不敢出。

陳初筠生得一副好皮囊, 一根青色發帶将柔順的發斜束在肩側,耳挂流蘇吊墜, 垂落一根銀鏈混入發中……

明明應該是位風雅美人, 神情變化間卻頗顯邪氣。

孟惘的目光移到了他身旁那個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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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比陳初筠高些, 長相屬于英俊硬朗那一挂,此時幾分膽怯不安和慌張無措也在面上顯露出來。

是個普通人。

“仙師這是何意?”陳初筠的聲音冷了下來。

“你都是從哪裏帶人過來的?”

“呵,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他冷笑一聲, 劍架在脖子上了也不見懼色, 反而挑釁嘲諷道,“自己沒能力去查就逼着別人說, 又不是我請你們來的,你們修士辦事就是這樣不講道理、仗勢欺人的麽?”

“你一個邪祟,和修士講道理?”謝惟不鹹不淡地反問道。

此話一出,周遭一派死寂。

陳初筠氣極反笑,咬牙彎了彎唇角。

陳家主臉色白青交替,身後的幾位下人默不作聲地後退一步。

雖然府內人私下裏都說自家公子是被邪祟上身了,但沒人敢在陳初筠面前說,也從不敢确定現在的陳初筠就一定是在受某邪物操控神智。

誰敢直白地躍過陳初筠的皮囊同其後的邪祟對話呢,他們知道也裝不知道。

“一具殼子給你控出優越感了,”謝惟收了無妄劍,順手輕輕拍一下陳初筠的肩膀,“确實不是你請我們來的,所以就不要擺委托人的架子了,你什麽都不是。”

孟惘愣怔之際被他牽住了手,錯過陳家人朝他們住所的方向走去。

他默默跟在那人身後,低着頭顯得溫順又乖巧,實則心裏七上八下五味雜陳——

謝惟今晚攻擊性極強,大概率還是因為水亭上那件事生氣。

怎麽辦呢。

他該怎麽哄好他呢,謝惟會不會煩他。

不能像平日那般裝可憐了,那人生氣時應該不吃這套……

如是想着,謝惟将他牽入屋中後便松了手朝桌邊走去,孟惘慢吞吞地關上門,然後到床邊坐下。

就在他打算脫衣睡覺時,面前突然遞來了一個茶杯,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臉——

“喝點水睡覺吧,明天早起跟蹤陳初筠。”

孟惘眼角低垂着,悶悶地喝完水後重新将杯子遞給他。

待他放下杯子回來後,孟惘坐在床邊抱住他的腰,下颔貼在他的腹肋處,可憐巴巴道,“師兄,別生我的氣……是我不好……”

謝惟擡手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腦袋,“我何時生過你的氣?”

“可是我讓你難過了。”

自結為道侶後三個多月的親密相處都格外小心、刻意隐瞞,不讓其他人發覺。

他本以為謝惟不會在意這些,甚至認為他也希望不讓旁人知道這段關系,直到他今日在水亭中問出的那句話。

原來那人一直都在意,原來他知道自己有意穿束袖遮掩道侶印,原來他想讓旁人知道他有自己這個愛人……

只是他從來不說,孟惘也不說。

他們誰都沒有挑明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重生者。

因為前世于他們而言,不僅僅是普通的回憶。

是懲戒臺上那三十二道靈刀,是白夜崖頭族人死于無妄劍下,是風雨橋頭枯等七年,是攻五境殺師弑友,是那不眠之夜一劍穿心……

一旦點破,便如洪水絕堤,血海深仇、天理倫常,再不能忽視,也再不能心無芥蒂地相擁。

他們太多恩怨情仇,想來多是苦痛,只能麻痹着相愛,誰也不願将前塵往事攤開。

好奇怪,真的很奇怪,怎麽會有兩個互相傷害對方如此之深的人又互相喜歡。

孟惘想不明白。

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是一路人,哪怕中間有一段路程同道而行,最後也是要分開的。

謝惟垂眸看他,按着他的肩将他壓到床上,二人發絲混錯,拇指指腹溫柔又不由分說地擠開他的唇,輕輕抵磨他的虎牙牙尖。

孟惘眼神懵然,帶着茫然地“唔”了一聲。

謝惟的視線落在他被迫微啓唇時口中隐約可見的舌上。

像是極為親人的犬類動物,特別喜歡主人摸摸,摸舒服了還會眯着眼睛主動蹭蹭,盡管哪天被莫名其妙地對待了,也會下意識保持任人揉捏的姿态。

他聽到身上人喉間發出的一聲輕響,伴着明顯沉重了幾分的呼吸,陰影壓下,謝惟輕貼着他的額頭——

“……張嘴。”

他嗓音低沉又清透,孟惘聽話地照做了。

然後就後悔了。

孟惘自是不知自己在謝惟眼中是什麽樣子,只是被粗暴地嵌制着,嘴唇都被親麻了,憋屈地想哭。

謝惟握着他手腕的力道極大,他幾次想說“你不用壓制我我又不是不願意”,卻總被那人溫熱的唇舌堵得死死的。

有種被人□□着吃盡便宜結果那人正是自家道侶的無力感。

二人直到快喘不過氣時才稍稍分開,謝惟看着他被吻得有些紅腫的唇瓣。

“師兄,手……”

他才意識到自己正锢着那人的手腕,連忙松開,只見孟惘手腕一圈都留了紅印子,在白嫩的皮膚上格外顯眼。

“疼不疼?”

這不問還好,一問某人可就有的發揮了,瞬間便紅了眼眶,黑幽幽的眼中濕漉漉的,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樣,輕輕點點頭。

謝惟握着他那只手腕放在唇邊,側過頭吻了吻他腕骨處的道侶印。

孟惘眼中晶瑩,抿起唇自肺腑中溢出幾聲甜甜的笑音。

……

夜裏,渾亂的識海中傳來一陣鈴聲,謝惟睜開眼睛。

之前去陳初筠屋內探查,其實臨走時他在其門前布了個的法陣,能感知門外的環境及周遭靈場變化。

鈴聲……

卯生在夜裏進了陳初筠屋中。

陳初筠不是在屋內和帶回來的那男人……

他進去幹什麽?

謝惟松開懷中熟睡的人,緩緩翻了個身,動作極輕地掀開被子一角慢慢坐起來,不料還未來得及穿上外衣便被揪住了衣袖……

“師兄……”

一道喑啞又軟糯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像是睡夢中的呓語。

謝惟轉過身,借着窗外透進的月光看到孟惘半阖着眼,似醒非醒,只是抓着他不放。

他又俯下身,一手撐在孟惘頸側,另一只手隔着被子一下下輕拍着他腹肋處,輕聲哄道,“我在呢。”

孟惘并不清醒,下意識想往他懷裏鑽,可是一條胳膊擋在他頸側,怎麽也尋不到那人胸前的溫度,他不由得傷心起來,擡起手攬住那人的脖頸,“你別走……”

聽他話中的難過語氣,謝惟整顆心都軟了下來,知道他是睡得太沉意識陷入睡夢中一時脫不出來,只好躺下重新蓋好被子,将他抱入懷中——

“不走,就在這裏。”

懷中人将臉往他懷中蹭蹭,枕着他的胳膊,這才安靜下來。

謝惟垂眸,手輕輕撫着他的脊背,聽着他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卯生此舉确實蹊跷,但他舍不得吵醒孟惘。

……

翌日清晨,孟惘聽到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勉強從睡夢中睜開了眼睛。

眼睫眨動兩下,他看清了坐在床邊正系着腰帶的謝惟,用手撐着坐起身從後面抱住了他,懶洋洋地将頭放在他肩上,昏昏沉沉地再次阖上了眼。

大有趴在他背後繼續睡的架勢。

“孟惘,”謝惟輕聲叫他,“陳初筠出門了。”

“嗯……”

孟惘迷迷糊糊地貼着他,嗅他身上的氣息,随即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驀地睜開眼睛,睡意剎時醒了大半——

“什麽時候?”

“就在方才。”

他連忙松開謝惟去穿自己的外衣,一邊問道,“你怎麽知道他什麽時候出門的?”

“昨日在他門前設了個法陣,能感知。”

陳初筠竟然那麽早就出門,本以為他怎麽也得到辰時左右……

“不急,我在他身上施了個小術法,只要他不進芥子空間不入幻境,都能得知行跡。”

孟惘穿上鞋子站起身,有些疑惑地回頭看他。

“昨天橋頭見面時,我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孟惘一下明白過來,眯起眼睛笑了笑。

他施了個清潔術整頓了一下形貌,讓原本睡醒後略顯蒼白的面色多了些人氣,方一在鏡前坐下便被人摁住了肩。

謝惟站在他身後,越過他拿起桌上的梳子,又沒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手感極好。

待給孟惘梳完發後,謝惟半俯下身圈于他頸下,修長的指尖摩挲着他的頸側,微微勾下他的衣領,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你看,沒有痕跡了。”

這種占有的姿态和壓迫的氣場換個人都會喘不過氣來,但孟惘的抗壓能力非比尋常,兩輩子都習慣了被那人這樣控制着,他沒有絲毫不适,只是側過頭吧唧親了對方一口——

“那你還想留多久。”

謝惟意味深長道,“你身上确實沒有……獨與我有關的。”

“道侶印不算麽?”

“道侶印随便一對情人都能有。”

“要不是怕你疼,我就在你身上刻字……” 他的指尖鑽入孟惘的領口,點了點他右側鎖骨,“在這裏。”

孟惘心想——

以百裏血統疾速自愈的能力,要想留下印記怕是要很麻煩,過程痛也是一定的。

“你想刻什麽字?”

謝惟見他問的極為認真,指尖微頓,轉而捏了下他的臉,輕笑一聲,“随便說說,怎麽能真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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