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殺身
第47章 殺身
“……好吧, ”孟惘妥協,“你們記得提前用障目法隐身,到時候不要讓陳初筠發現我們入了幻境。”
“明日卯時五刻再來此處會面。”
謝惟牽起孟惘站起來, 轉身離開。
段淩楓面色平淡地搖着扇子,直看着孟惘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半晌嘆了口氣,“怎樣才能支開謝惟呢。”
江子波瞥他一眼, “拉倒吧, 真那麽好得手那些人還用得着去找替身。”
“他和謝惟……真沒有什麽?”
“沒吧……”江子波搖搖頭, “自古土秘境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性子挺冷的, 浔仙道也是,話少,比旁人能忍,腦子聰明,用起靈力來也是挺狠, 有些偏體術的感覺……”
“但他當時給謝惟傳音時就那樣, 态度又軟又甜的。”
他又喝了口茶, 客觀評價道,“大概是謝惟把他帶回南墟養了幾年的緣故吧, 沒有心防, 親近也正常, 大半個修真界都知道謝惟對他多好。只要他倆不親不啥的,就說明沒什麽。”
江子波突然反應過來什麽, 推了他一把, “你還擔心謝惟跟你搶?謝惟那種人神性得很, 不會有那種心思的。”
他和段淩楓自幼相識,只是入了不同道, 一個進了古土境,一個進了若虛境,雖然兩境相距萬裏,但也時常保持聯系。那人心中所想他大抵也是能猜到的。
段淩楓用扇子敲了敲太陽穴,愁苦道,“就算謝惟對他沒那種心思……如果他喜歡謝惟呢?”
江子波從沒想過浪跡情場如魚得水的友人竟有朝一日會為得一人春宵一夜而發愁,不禁疑惑道,“你為什麽就非得要他?”
“你不覺得他好看?對着那張臉,都不敢想床上得有多……”
“但是……”江子波見他越說越把不住,面色複雜地及時打斷他,“不懂你們花花公子是什麽心理,你要是睡了這麽個極品把口味養刁了,以後你還能睡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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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是全因為他的長相……”段淩楓垂下眼皮,緩緩道,“我找了很久……”
他輕浮的笑容一旦從面上褪去,頹喪和疲态就顯露出來,細看之下眼下還有些淡淡的烏青。
“就是……那種完全依附、真實擁有的一種感覺,我在他身上能很強烈的感受到。”
江子波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直覺孟惘這種人遠比常人要複雜矛盾,說不好聽點就是冷情,共情能力差又擅長多人格表演,段淩楓恐怕把他想得有些簡單了。
……
日落黃昏,浮屠海波濤壯闊,金光浮蕩如箔紙灑遍,一層層推撞向岸邊,激起一片回風溯雪。
方圓十裏杳無人煙,一個黑影閃過,足尖點枯草,身輕如風,直朝遠處的巍峨閣樓而去,将追殺的修士遠遠甩在身後。
葉瀾院,禁書閣,失竊了。
四界轟動。
賀蘭徹懶懶倚在桌邊,手持一小巧酒盞,微笑着和對面人的酒杯輕輕碰了碰,“恭喜你了,目的達成。”
“這才哪到哪兒,”對面的聲音俨然是上次屏風後那蛇尾人身之人,只是此時完全化成了人形,“不過,多謝你和白巽。”
賀蘭徹歪頭戲谑地看向身後站着的男人,“白巽,他謝你呢。”
突然被主子點名的男人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琉璃般的琥珀瞳眸動了一動,薄唇張了張,又迷茫地不知該說什麽。
賀蘭徹最喜歡捉弄他,喜歡看他這副什麽都不知道又不得不說些做些什麽的無措樣,笑得惡劣,又故作體諒善良道,“說不用謝。”
“……不用謝。”
白巽幹巴巴地重複他的話,絲毫不介意他的嘲笑和幼稚無聊的刁難。
賀蘭徹暫時放過他,轉而對另一人道,“你真要研究那禁術的破解之法和那人作對?我們魔妖本就為四界和天道不容,不飛升就不飛升了,看在你我同族同病相憐的份上,你就躲在我這裏……”
“躲在這裏?像個過街老鼠般,一輩子躲在陰溝裏?”他的眼神陰沉下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要平等要自由,要一個魔妖不被歧視的世界,只有飛升入上界才能有。”
“不惜替天道親手殺死自己所愛之人?”
他一怔,神情閃過一絲痛苦和掙紮,語氣沉滞,“我自是……舍不得……”
“舍不得也殺了上千次了。”賀蘭徹低低笑起來,“同是喜歡,人家一次次不要命地救他,你可倒好,一次次費盡心機地殺他。”
對面之人沉默良久,輕聲開口道,“你以為我想當殺他的那一方麽,但凡能換他一點真心我都甘願把命給他,可我獨不能見他和其他人攜手長生……”
“如果是這樣,我寧願他不要在這世上。”
……
太陽徹底落下後,陳府下人照常去給他們送晚膳。
只是這次敲了兩次門都沒有應。
難道是還沒回來?那怎麽還開着燈呢?
下人看着窗內透出的光亮,再次敲了敲門,“仙師……”
“先放在外面。”
那下人的瞳孔微微放大,指節頓住,一下就聽出了是孟惘的聲音。
聲音有些沉。
她在原地愣了幾秒,回味着方才那道模糊又清楚的聲色。
随後不禁暗罵一聲——
靠,這麽好聽。
直到一陣冷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回神下意識環視了黑漆漆的四周,忙将木匣放在門外,提着燈快步離去了。
屋內暖光融融,熱氣覆在小腹上。
謝惟撐在床上緊抓着床單的手背筋絡分明,喉結滾動,微喘着氣沉聲叫道,“孟惘……”
孟惘扣住他的手。
濡熱的口腔緊緊包裹熨貼着,吞吐含吮間發出淫靡之聲。
他能感覺到謝惟戰栗的軀體和低沉的喘息,能感覺到那人的手指穿入自己發間,他順從,像之前謝惟承受他一般,努力安撫慰解他的欲念。
以前在南墟情到濃時謝惟就在他耳邊說過想讓他喘、讓他叫,想聽他聲音。
孟惘沒敢當成玩笑,想着以後更不能讓他有機會在上位——
謝惟肯定會報複他的,或者本來就沒可能在床上憐惜他。
其實孟惘和他一樣的想法。
但謝惟總是很能忍,受不住了也很少出聲。
他輕哼一聲孟惘也很高興。
就像現在。
果然謝惟很想上他的。
孟惘盡數咽了,像小貓一樣舔他,然後伏在他耳邊吻他的耳垂,用氣音輕輕喚他,“師兄……”
謝惟努力平複着呼吸,一手摟上他的腰身,用清潔術淨身後重新整理好衣服。
孟惘将腦袋埋在他的肩窩裏,輕輕拱他脖頸。
“……卯生今晚可能會進陳初筠那屋,我們得跟去。”
“嗯?”孟惘擡頭看他。
“昨夜陣法就感應到他在半夜進去了,我想去看但你沒讓我去。”
看着他安靜中透着茫然的眼神,謝惟輕輕拍拍懷中人的腦袋,“你當時半睡半醒的,拽着我不讓我走。”
孟惘眨了下眼睛,抿唇笑笑,“我應該是睡迷糊了,都不記得了。”
他低頭安靜趴在謝惟的胸腔處聽他的心跳。
黑羽般輕細的眼睫低垂着,孟惘在他身旁躺下,拉拉他的衣服,“師兄……抱抱我。”
謝惟将他摟入懷中,摸摸他的後腦勺——
“困不困?晚上估計不能安穩睡覺了,要不要先睡一會兒?”
其實孟惘是比較愛睡覺的,謝惟一抱着他摸他兩下,他很快就能睡着。
只要那人在身邊他就能睡得特別沉,雷打不動。但只要那人一走他就會産生一種強烈的危機感,雖然大腦還處于沉睡狀态,身體卻不由得緊張和難受起來,本能地想去貼他。
這也就是為什麽每天早上謝惟一動他就會跟着醒來,哪怕是半夜。
孟惘窩在他懷中悶聲道,“那……晚上你叫我。”
“好。”
……
不知睡了多久,孟惘的意識漸漸從沉睡中蘇醒過來,他慢慢睜開眼睛,腦中仍是一片混沌,卻本能地仰頭親了親那人的下颔。
頭頂上方傳來清明的聲音,語氣卻輕柔,“睡醒了?”
孟惘緩緩眨着眼睛,發現周遭一片漆黑,“現在什麽時辰了?”
“子時三刻,你可以接着睡,卯生還沒有動靜。”
“嗯……我不睡了。”
雖然他眼皮很沉也很想繼續睡,但謝惟都抱了他好幾個時辰沒有翻身了,肯定很累。
謝惟不僅吃東西極少,睡覺也極少,想必這幾個時辰躺這兒也就小憩了一會,其餘時間定是無聊極了。
孟惘率先一步坐起身來,頂着昏沉的腦袋說道,“我睡醒了。”
謝惟也起身下床,打開門從外面拿了個什麽東西進來放到了桌上。
為了不被卯生和邪祟發現異常,他們沒有再開燈。
所以孟惘看不清他拿了個什麽東西進來,按下想打哈欠的沖動,擡手揉了揉濕潤的眼睛。
還未待他放下手便覺一個不大不小的東西塞進了自己的嘴裏,謝惟的手摟住他的腰坐在了他身邊。
孟惘嚼了嚼,還挺好吃的。
“這是什麽?”
“棗泥糕,給你提神。”
孟惘這才反應過來他拿進來的是下人送來的晚飯。
“晚上沒吃飯,餓不餓?”
孟惘點點頭。
謝惟另一只手上端着個碗,見他咽下後又用勺子攪了攪碗中的粥狀物,舀了一勺遞到他的唇邊,“方才用靈力溫了一下。”
孟惘乖乖張開口喝了。
他的聲音很輕,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眼神。
一如他前世死前的最後一夜。
那人也是隐在黑暗中,如此溫柔地對他說——
“你覺得,活着累不累?”
他心下一悸,牙齒輕輕磕在了瓷勺上,又張了張口将那勺羹湯咽下,指尖蜷在袖中。
不一樣的。
他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
上一世謝惟還沒有喜歡上他,但這一世他喜歡他,不一樣的。
謝惟不知道他是重生的。
謝惟不會再騙他了。不會再讓他疼了。
一碗桃花羹被一勺勺喂完,孟惘擦了下嘴角,伸手緊緊抱住了他。
“怎麽了?”
“害怕。”孟惘小聲道。
謝惟将碗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撫着他的脊背,“怕黑?”
“怕你有一天不喜歡我了。”
“怎麽會,”謝惟捧着他的臉親了他一口,“你……”
他話語一滞。
“卯生進陳初筠那屋了?”孟惘心有所感。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