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刺骨

第57章 刺骨

幾日後的傍晚, 渡劫臺上空悶雷陣陣,旋靈境那邊的人率先圍在了結界外,還有其餘各境的一些人去湊熱鬧。

孟惘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 愣了兩秒才猜到是遲羽聲在渡劫。

和上一世的時間大差不差。

孟惘的第一道天劫早在幾百年前就該到了,百裏血統生來靈力渾厚魔血沸騰, 哪怕不修煉也會長修為,只是封骨術抑制了他的生息, 當時連天道也沒能尋到他, 免了一次雷劫。

他坐在窗邊看着極遠處天邊的光亮, 又想起了謝惟渡劫的時候。

溫熱的掌心覆在了眼睛上, 一種清冽中浸着寒意的氣息從背後壓下來,透着磁性的聲音擊撞着耳膜,帶着些極難發覺的不滿——

“別看。”

孟惘的睫毛掃在他的手心處,無辜道,“怎麽了?”

謝惟一手扣住他的腰, 俯身湊到他耳邊。

孟惘一僵, 乖乖道, “我不看了。”

“你以後注意遲羽聲,他心思不純。”

孟惘愣了一下, 随即垂下眼皮, 有些無奈。

怎麽可能, 他只不過是沒有揭穿自己的身份,鬼城中又幫了他一把, 那人本來就心善得離譜, 不到被逼急了永遠都是那副柔和溫潤的模樣, 對誰都是這樣。

遲羽聲說不定還眼巴巴想着感化他或天真地以為他能棄惡從善呢。

何況上一世攻打旋靈境時的印象太深,比浮鴻仙尊還難殺, 都快成他的陰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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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正得不能再正的人,明知道他的身份,根本不會對他有其他想法。若非要說心思不純,怕也是想着怎麽除掉他這個隐患。

孟惘拉下他的手腕放在唇邊輕吻,“我知道了師兄。”

他歪頭将臉貼在他的手腕內側,一雙狗狗眼自下而上地仰視着他,天生眼尾溝呈較深的紅棕色,白玉瓷似的皮膚找不出一點瑕疵,五官好看得遠超出常人認知。

幽黑的瞳眨了一下,在謝惟晃神之際探出舌尖舔了下他的手腕骨上的道侶印。

軟濕濡熱的觸感從皮膚上傳來,帶起一陣酥麻。

謝惟的呼吸沉了幾分,将他從椅子上抱起。

孟惘摟着他的脖頸,親親他的耳垂,被他放在床上。

待那人脫了外袍後,他剛想如往常一般鑽進那人懷中,不料被人按住肩壓在床上,微涼的指尖擠開唇瓣。

謝惟又想按他的牙齒。

孟惘不知道他這是什麽癖好,總是想用指腹抵磨自己的牙尖,便下意識用舌尖去推他的手指。

謝惟微微彎起唇角,低聲道,“聽話。”

孟惘一頓,只好由着他,輕輕用虎牙牙尖含咬他的指尖。

他明顯看到對方眼底漸起的情欲。

心中警鈴大作,孟惘連忙摟住他的腰将他反壓到身下,摁着他的手腕放入被中,将臉埋在他懷裏輕蹭,撒嬌道,“師兄抱。”

謝惟勉勉強強放過了他,一手撫在他的後腰,另一只手揉揉他的腦袋。

孟惘怕壓着他,腦袋趴在他懷中一會就翻身躺在他的臂彎處,半阖着眼由那人輕撫他的臉頰和鬓發。

他嗓音悶啞帶着些困意,抱着身旁人,唇貼在他耳邊,“師兄,你會不會嫌我太黏人?”

“不會,傅靖元又給你說什麽了?”

孟惘輕輕嗯了一聲,“他沒說,是我突然想到的,你會不會嫌我煩?”

謝惟揉捏着他的後頸,效果近似催眠,輕聲道,“你知不知道修真界有多少人想讓你黏?”

他意味不明地哼哼兩聲,像是諷笑,又因為聲音模糊黏連貼着人耳邊,異常促狹勾人。

“黏得多了總會煩的。”

孟惘意識不清,迷迷糊糊就被謝惟摸睡着了,憑着最後一絲清明說了這麽一句。

再有半年多他就到十八歲了。

他心中不安,看不到他們的未來,越是不安越想要貼着那人,可越是依賴越怕被抛棄。

他不知道謝惟能喜歡他多久,但他想如果有一天謝惟真的厭倦他了,他一定不會強求。

那人好像又說了什麽,他沒聽清。

半夜,空寂的殿中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孟惘從沉睡中醒來,鼻息間是那人身上的冷香,眼睫輕掃在他的衣襟處。

謝惟的手搭在他腰上,孟惘知道他已經睡着。

他沒有動,呼吸頻率也未變,一絲魔氣自指尖鑽出,不着痕跡地鑽入謝惟的眉心。

蛇妖在芥子空間的那番話确實是提點他了,他對謝惟一無所知,既不知那人的兒時事,也不知他前世因何而死。

謝惟身上秘密太多,心思太沉,之前也有想過去探他記憶,但修為差距太大,害怕一不小心會被發覺。

孟惘調出一絲浸在骨血裏的上古魔息,比普通魔氣更好掌控,加上其中附帶的豐沛靈力,應該不會有什麽差失……

記憶開始于一個白江飛雪的冬日。

凜冬朔雪紛飛,呼嘯的寒風伴着嬰兒的一聲聲哭啼,攜卷着吹入背負一身薪柴的柴夫耳中。

柴夫于江邊停下腳步,循着那漸漸衰弱的哭聲,撥開叢叢高枯覆霜的蘆葦,呼出的氣于蒼茫天地間化作白霧,他低頭看見一個裹在破布襁褓中的嬰兒。

嬰兒裸露在外的小臉和小手已被凍得紅紫,不知被放在此處多久,黑亮亮的眸中滿是淚水。

柴夫看着他,冷風刮着人臉側而過,吹得耳膜生疼,枯黃的狗尾巴草低低搖曳着。

良久良久,他将背上的木柴緩緩卸下放到地上,脫下打着多處補丁的厚麻衣将嬰兒裹抱起來,動作不甚熟稔、甚至可以說是笨拙僵硬,卻是穩穩将其抱在懷中。

他邁着沉重的步子,抵着風雪,一步步朝山下的蓬草屋中走去。

推開破舊鈍沉的木門,他用腳尖将門抵着關上,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将嬰兒放在床上。

朝襁褓伸出的手驀然頓住,然後收回互相用力搓搓湊到唇邊哈了幾口熱氣,才輕輕掀開裹在嬰兒身上的破麻衣,視線落在他小手中緊攥着的碧綠狀物體上。

柴夫溫柔地将那小東西從他手中取出,放在掌心中一看,才發現是一個不過半個拇指大小的水滴狀水晶。

即便再是不懂行,也知道這是個極為貴重的物品,定能賣不少錢。

柴夫找了個紅布将它包住,小心地疊起放入櫃中深處,用舊柴在爐中生了火,坐在床邊看着那已止了哭聲的嬰兒,出神許久都未曾說話。

他撿了個麻煩。

但他無親無友無父無子,起碼也再不是孤身一人。

此後每天他便都在上山砍柴、下山賣柴之餘去雜糧攤買些米粉帶回家煮成稀稀的水糊,一勺勺地将小嬰兒喂養長大。

那時的人們都說賤名好養活,于是他便給他起名為“小蘆葉”。

小蘆葉出奇的聽話,不哭不鬧,睡得沉,覺也多,省了他不少心。

柴夫背負薪柴上下山一次又一次,在那條或泥濘或幹冷的小路上走過一年又一年,他随破曉的天光而去,又沐紅黃的夕陽而歸,小蘆葉一天天長高,會爬會走會說話。

小蘆葉會在他出門時戀戀不舍地目送他離開,會在屋中滿懷期冀地盼着他回來,小蘆葉才三歲,卻每次都希望能和他一起去上山砍柴,一起去集市賺錢。

夜深時他們會坐在燃着昏黃油燈的桌旁,小蘆葉将臉趴在胳膊上,看他用針線給自己織換季的衣物。

柴夫将三年前收起來的水滴狀晶體從紅布中拿出,揣在袖中帶着去了集市,花了三天賣柴賺得的錢買了根銀絲,找人用此水晶打磨圓滑做了個耳墜,回來給小蘆葉戴上。

小蘆葉打耳洞時疼得瑟縮一下,柴夫笑着将他抱入懷中,“我們蘆葉這麽好看,以後會有很多人喜歡。”

小蘆葉有了家,柴夫也有了歸依。

柴夫抱着他坐在小山頭看日落,一雙布滿厚繭的大手将他的兩只白嫩小手包裹住,輕輕攥着他的手腕輕輕晃,影子被夕陽斜照刻在溫暖的土地上,拉長延綿,随着風中搖曳的狗尾巴草,溫柔的歌謠吹向遠方——

撿娃娃,養娃娃,娃娃轉眼就長大,毛毛草,狗尾巴,我們家在哪裏哇,東不見,西不見,蘆葦飄向北方啊,小蘆葉,小蘆葉,輕搖搖被吹走啦……

小蘆葉總會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兩人相依相靠在日落時天地最後的慈悲中。

所有美好盡碎于小蘆葉四歲時的那個血夜。

小草屋內闖入幾位不速之客,小蘆葉親眼見為首那人将妄圖把自己護在身後的柴夫一劍割喉。

熱血燙得小蘆葉身軀顫抖,他聽到對面人懶散帶着笑意的聲音——

“逛了那麽久才找到這麽一個能煉的,雖然年齡大了點,起碼比那些軟命嬰兒撐煉些,先帶回去看看呢。”

四歲的小蘆葉被人拽進一個陣法,踩着柴夫的血肉,踩着他幸運得來的溫情,被人狠狠推入了另一個無底幽暗的深淵。

浸着毒液的絲線穿透琵琶骨,他被扔進蠱池中,萬蠱腐噬、體無完膚,終年不見天日。

毛毛草,狗尾巴,我們家在哪裏哇……

帶着刺鼻氣味的草藥糊在傷口處,為了活命生吃蠱蟲,為了活命與其他幼小傀體撕殺。為了活到最後,漸漸配合主動,按着主人的要求和期望努力将自己煉成一個不知痛楚麻木無情的兵奴。

小蘆葉,小蘆葉,輕搖搖被吹走啦……

小蘆葉突然意識到——

原來人該是在躺在血泊裏的,生來剜心剃骨,好痛好痛。

原本的漆黑瞳色逐漸變成淺青,純澈稚氣在幾個月便消散不見,他的周身度上了一層如蒼山覆雪般的冷涼,寒朔如巍峨山巅,森冷的中混着幾分恰到好處的血氣。

彼時他才五歲。

同批活下來的傀體除了他,還有一人,名叫白巽。

賀蘭徹極滿意二人,沒有再去從中二選一,打算将他們都送入最後階段煉成徹徹底底的兵奴為自己效力——

削五感,斷情根。

小蘆葉流過太多眼淚,現在卻是平靜得可怕,就安順地抱膝坐在蠱爐中,任由烈火炙烤,蟲液浸入皮肉。

他已經感知不到疼痛了。

而就在最後一步蠱毒要侵蝕心脈徹底斷卻情根之時,鮮紅的視野中突然冒出熒熒綠光,像數點流螢般悠悠飛繞在他面前,絲絲縷縷的光線自他心口彙入,令無數傀體命喪于此的蠱毒竟被生生逼退三分,再不能進。

那綠光自他耳畔而出。

是自他出生便緊攥在手中、不知來源的碧青水晶。

同樣被關在蠱爐中的白巽被蝕去大半情根後疼得昏死過去,賀蘭徹這才終于将爐門打開,滿意地将已完全達到兵奴标準的白巽抱出,卻在轉頭看向仍是分外清醒的小蘆葉時神色僵住。

那雙不見一分溫度的冰綠色雙瞳如死神般機械、僵冷又沉靜地看着他,賀蘭徹卻在其中讀出了與其年齡全然不符的、壓抑隐忍到極致的恨與憤。

小蘆葉的情根損壞程度完全沒有達到要求。

怎麽可能。

賀蘭徹頭一次從一個人的眼神中察覺到威脅,竟然還只是一個五歲的小孩。

小孩已煉到兵奴的最後階段,體內機制已被完全打亂颠覆,即便沒有修士的靈丹也蘊有豐厚的靈力,但在賀蘭徹面前,他那點靈力根本算不上什麽。

他笑着将昏死過去的白巽遞給手下,轉身一手抓住小蘆葉的頭發将其拎起來,戲谑地對上他隐忍又愠怒的視線,“叫主上。”

小蘆葉強忍着頭皮傳來的劇痛,壓低着急促的呼吸,咬着牙不吭聲。

賀蘭徹也不多為難,松手任他摔倒在地,一腳踩在他肋骨上讓他動彈不得,單手一翻,手中出現一只拇指大小肥胖紅紫的蠱蟲。

蠱蟲吐絲吊着他的食指指節緩緩滑下,蠕動至小蘆葉的手邊,順着其指尖向上爬到他的手腕,直接蠕爬進他的皮膚往血肉中鑽……

小蘆葉掙動一下賀蘭徹就踩斷他一根肋骨,他的痛感已被之前的訓練磨得幾近于無,但仍是熬不過斷骨之苦,渾身都浸在血和汗裏。

可直到那蠱蟲整只都鑽入他的手腕中時,幼小的身軀驟然抽搐痙攣起來,低低的嗚咽自他喉中洩出,他不可自抑地将自己蜷縮起來,一縮再縮。

賀蘭徹神色從容不見分毫動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聲色散淡,“要分清誰是主誰是仆,你們不過是我養的幾條狗,怎麽,朝我鬧脾氣?”

“叫聲主上就免你一命,不然就等着蠱毒噬心而死吧。”

小蘆葉沒有發聲。

一開始他想活是出于人求生的本能,是出于孩子對未知的死亡的恐懼。

後來他想活是出于傷身殺親之仇。

現在他已經清楚自己完全沒可能撐到可以報仇的時候了,他快要疼死了。

而恰在蠱毒蝕心之時,耳墜中再次散出淡淡螢光,點點盤繞在心口,蠱蟲被逼出體外。

賀蘭徹稀奇地看着這一幕,饒有興趣地輕揚起眉,“就這個東西?壞了我煉傀的好事,讓你在蠱爐中渡過一劫?”

他俯身伸手便要去打量研究一下那耳墜是何來頭,小蘆葉卻突然調起全身氣力猛地推開他。

這一舉動直接激怒了賀蘭徹,他彎起唇角,眼神卻陰沉下來,一手掐住小蘆葉的脖子将其掼在牆上,另一只手直接拽着他左耳的那只耳墜用力一扯……

伴随着一聲痛苦的悶哼,那耳墜硬生生被他從耳垂上拽了下來,鮮血源源不斷自殘肉中滴落,浸染了肩頭。

賀蘭徹掐着他的脖頸将他制在牆上,不顧他的掙紮一手催起靈力要将那耳墜撐爆——

“我最讨厭不聽話的狗,我想也沒人會喜歡……”

小蘆葉眼前陣陣發黑,窒息感湧上大腦。

恰在此時,面前綠光暴現,與賀蘭徹手中的靈力相撞蕩開一層極強的流波,再待氧氣重新灌入肺部時,他已是被松開脖頸坐在地上猛咳,而賀蘭徹想要爆廢那耳墜的右手竟是因兩種靈力相沖被重傷。

血肉模糊,深可見骨。

耳墜未損分毫。

那人的臉色陰沉地可怕,命下人将小蘆葉和那個耳墜全都丢到了荒嶺。

小蘆葉被扔下時渾身是血,混着泥沙狼狽地在那片幹裂的土地上尋找那只小小的耳墜,爬着找了整整兩天兩夜。

最終他又循着模糊的記憶找到當年與柴夫生活的那片地界,只是再沒有生人氣息和房屋之類,一派荒蕪蕭條。

他望着遠處那片片蘆葦叢和于風中飄搖的狗尾巴草,當年那輕柔的歌謠卻怎麽也記不起來了。

五歲的他跪坐在地,匍匐下身,額頭撞在地上發出陣陣悶響,三叩九拜,拭去額上磕出的血跡,最後提了把廢鐵朝人界與修真界的交界處走去——

謝君既遇抱養之恩,惟心憾重別無能以報之。

那絲寄存孟惘半分神識的魔息逆着這段記憶繼續往更早的時候探去,卻是猝然受到一股極強的力量反噬,驀地将他的神識自謝惟的識海中擊撞出來。

一瞬間疼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覺神識被一利器重擊,頭腦鈍痛到眼前一黑,視力再次恢複正常時,眼淚已不自覺流了下來。

謝惟應是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微微皺眉,于睡夢中緩緩睜開眼睛,只是眼神不甚清明,好似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見到孟惘流淚時明顯愣了一下,随後忙伸出手輕輕拭去他的淚水——

“怎麽了?”

孟惘的淚腺全然失控,豆大的淚珠接連滾下,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抱住謝惟的腰将臉埋入他的懷中,頭一次帶着哭腔地低低嗚咽,委屈得人心都碎了一地——

“我做噩夢了師兄,好疼……”

好疼……

師兄好疼。

我也好疼。

好心疼……

他要那些傀修死,他要賀蘭徹死。

所有傷害過謝惟的人都要死。

謝惟一手捧着他的臉,低頭看着那從自己懷中探出來的低垂濕紅的雙眸,指腹摩挲着他的淚痕,憐惜地吻了吻他殷紅濕潤的眼尾,一邊慰撫地輕聲哄道——

“別哭……夢是假的,不傷心了。”

他一下下撫摸着孟惘的後腦勺,另一只手擡起他的下巴低首輕吻他的唇。

孟惘乖順地啓唇任他的舌尖纏卷進來,被轉移注意力後眼眶漸漸不再那麽濕潤,他伸手勾住謝惟的脖頸翻身壓到他身上,二人腰腹相貼。

他擡手用手背抹了下眼淚,低頭用鼻尖蹭蹭謝惟的臉頰,聲音帶着些剛哭過的鼻音,悶軟黏膩——

“師兄……要師兄。”

謝惟的心跳在極短時間內滞頓一瞬。

他的手攬着孟惘的脖頸,身體完全契合時一種令人窒息又無以言說的感覺迫使他半仰起頭啓唇低喘,指尖都不受控制地顫抖。

每一絲一分的觸動都直系靈魂,無時無刻不在失控的邊緣。

孟惘扣住他的手腕,俯首在他耳邊低聲道,“……師兄,喘的好厲害。”

謝惟抵着牙,壓着紊亂的呼吸。

孟惘親昵地吻他,極富撒嬌意味,力道卻絲毫未收,一手緊緊锢着他的腰身。

“師兄……喜歡你。”

賀蘭徹,要死的。

他默默想着。

……

傅靖元覺得謝惟這些天有點怪。

和孟惘待在一起的時間少了,也不去南繁殿去找了,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裏,垂眸不知在想什麽。

他不禁微微皺眉,“這是怎麽了?吵架了?”

溫落安坐在他身邊,小聲道,“應該不是,可能是有些事,過幾天就好了。”

五天後,謝惟正坐在桌旁翻看着古籍,月華殿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又關上,孟惘走過去半蹲在他身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謝惟唇邊浮現出淺淡的笑意,摸摸他的頭,“怎麽了?忙完了?”

其實是孟惘這幾天一直自己一個人悶在南繁殿裏不知在搗鼓什麽,謝惟知道他是心裏有事且不想讓自己知道,便識相地沒有多問。

孟惘神秘道,“我有個驚喜要給你看。”

“什麽?”

他輕聲說,“在陳府的時候……”

“你說想在我身上刻字,又怕我疼。”

謝惟有種預感,“你……”

孟惘親了親他,擡起左手,袖口順着白皙的小臂滑落,“你看看。”

只見他微微催起靈力,手腕骨那處淡粉色道侶印上立馬顯現出一個金光線勾勒的“惟”字,不過指甲蓋大小,乍一看像是靈力懸浮在皮膚之上,仔細看才知那是深刻入骨的骨印,清透靈光穿過血肉皮膚顯透出來。

他聽到謝惟顫着嗓音問他“疼不疼”。

孟惘搖搖頭,笑着說道,“不疼。”

他用靈力在骨頭上一筆一劃仿着謝惟的字跡刻下那整整十一刀,再強行改變魔息對他身體結構的認知,讓它誤認為自己那處骨頭本該就是那般,以免讓傷骨愈合……

謝惟将他拉起抵到桌邊,聲音失了往日的穩重,辨不明情感,“若真不疼怎麽會一個人躲着弄好幾天?烙一個字在骨頭上,怎麽能不疼?”

“……你心疼了?”孟惘故意問道。

謝惟不說話,捧着他的臉細密輕柔地吻他,孟惘能感受到他的指尖和呼吸都在抖。

他知道謝惟在心疼。

就像他知道謝惟兒時經歷過什麽之後同樣的心疼。

心髒一抽抽的,整個胸腔都撐得難受,肺好像要炸掉。這種痛苦他不想讓謝惟也經歷一次,他原是想要那人開心的。

謝惟攬着他的腰将他抱到桌子上,孟惘雙腿盤着他的腰身,俯首與他濕潤纏綿地接吻。

孟惘輕舔他濕熱的下唇,兩人鼻尖輕觸,只聽對方啞聲道——

“……孟惘,我想娶你。”

他遲鈍地眨了眨眼,大腦将這句話一字字拆分,但好像仍很難解讀明白,那人摟緊他的腰與他貼得更近,手心覆在他的後頸……

他知道謝惟若不是忍到極致是絕不可能說出這種不現實且完全看不到希望的話的。

就像當初孟惘說的那句成親。

明知無解,還是渴望。

他湊過去貼上他的眉心,像初嬰般彎着唇角安詳乖順又無慮,輕阖的眼睫透過薄光,柔聲道——

“嗯,那我到時候嫁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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