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藏污
第58章 藏污
轉眼間距遲羽聲渡過天劫已有半月, 也到了旋靈境約定舉辦宗師大典的那天。
孟惘看着那運了半飛船的高昂賀禮,微微睜大眼睛。
傅靖元一手輕輕搭在他肩上,懶洋洋谑笑地看他一眼, “舍不得?”
“沒有。”孟惘收回視線。
那麽多,怕是能抵上一次謝惟在人界的委托費了。
“大師兄那時候旋靈境也送了很多, 禮尚往來嘛。”
孟惘垂眸彎起唇角,笑意卻未達眼底。
禮尚往來?
如此大陣仗的奉承和示好, 不過是借着宗師上位的名義遮掩那龌龊的小心思從而變得光明正大起來罷了。
五境現在倒是學聰明了, 會互相拉攏了, 同時還知道借勢, 照顧着自己的面子。
鋒芒最後還是指向魔界。
要說百裏夏蘭虎視眈眈,修真界又何嘗不是狼子野心。
已有些人開始往飛船上走了,南墟境大半的人都要去,孟惘則跟在謝惟身後。
他們這五個關門弟子成日在山上,一般都是處理委托或是重要日子才會下山, 那些普通弟子不常見, 但大多數也都認識。
上船後被謝惟拉着找到自己的小屋, 他牽着他到床邊坐下,從儲物戒中拿出那後半本遁歷。
Advertisement
孟惘訝然地湊近一些, “幾個月不見, 它怎麽長那麽厚了。”
“有人死有人活, 有人一生結尾概括,又有新的人添上姓名, 下界變幻的快, 它自然也變厚的快。”
孟惘将頭倚在他的肩上, 匆匆掠過上面那些還沒螞蟻大的字跡。
“你之前說判官筆可能是用來塗抹掉名字切斷命線的,所以……你是想斷誰的命線?”
那人低垂着眼睫, 視線停留在有風喬兒那幾人的一頁上,“如果我說……要斷你的命線呢?”
孟惘愣住,擡眸看向他。
謝惟仍是看着遁歷,“斷了我們兩個的,徹底擺脫天道的控制。”
他接着道,“我們的名字在上半本,可上半本在那兩個蒙面人那裏,拿回來要費事些,判官筆……”
孟惘苦笑,接上他的話,“判官筆就更難找了,可能還在鬼城,也可能跟着敘鬼在各界晃蕩呢。”
不知道百裏繹有沒有辦法找到。那人既然也去搶遁歷,多半也是想斷了命線。
“但為什麽要脫離天道控制?我感覺實質上天道幹預不了什麽。”
人各有命罷了。
下界之人那麽多,天道哪裏顧得上誰是誰。
謝惟抿唇,含糊道,“還是斷了好。”
“那你還怎麽飛升?”
“我只要你,飛升幹什麽。”他極自然地說道。
孟惘倚着他,歪頭抵着他的頸窩,“修仙不就是為了飛升?”
尤其是你們修士。
“之前想飛升的,遇到你之後就不想了。”
孟惘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麽,短暫的無言片刻,他就開始蹭謝惟的脖頸。
不是平日那種讨好裝乖的輕蹭,而是像大型犬類極為貼人般有些失了力度,帶着讓人招架不能的熱情。
謝惟無奈,也不推不躲,只是伸手放在頸側擋着。
孟惘靜頓下來由他用手指梳理着自己蹭亂的額發,然後握住他的手腕輕輕吻他的指尖,又忍不住張嘴含咬,濡熱舌尖貼着他的指腹。
然後便不出所料,被制老實了。
那人一手扼住他的命脈,拇指指腹自下而上抵着他的喉結,輕掐着他的脖頸。
他被迫微微仰頭,黑幽幽的眼中盡是純澈,幹淨得纖塵不染,不似常人。
謝惟湊近,二人呼吸交織,壓着聲音,語氣低沉又寵溺,“孟惘,在想什麽?”
他知道謝惟不會掐死他的,也不會一下捏碎他的喉管,他就保持配合着這種被壓制的姿态,視線輕輕落在對方眼底。
謝惟的另一只手輕托他的下巴,指腹仍是抵着他的喉結,時不時與他唇瓣輕觸,近似哄慰道——
“怎麽突然這麽親人?因為剛才我說因你而不想飛升的事?”
孟惘不說話,面上看不清情緒,但能感到他并不高興。
謝惟極輕地嘆了一口氣,松手将他攬進懷中,抱着他順他的頭發。
“你不要覺得你拖累我影響我……孟惘,別這樣想。”
他一手輕捧起懷中人的臉,溫柔地吻了吻他的鼻尖,“總是想些有的沒的,再這樣我就把你關起來。”
孟惘眸光微動,倚着他的肩,半仰起頭與他唇瓣相貼,瞬息後又低首玩他的手指。
和謝惟親吻能讓他感到強烈的滿足感和安全感,哪怕只是輕貼一下。
這樣他能感到謝惟在愛他。
只有阖上眼睛沉浸在對方的氣息和溫度中時才能讓他産生一種他們二人完全對等雙向奔赴的錯覺。
不會有那種毀了謝惟前途的負罪感和對未來以後的擔憂。
愛在心底生根發芽,比欲望要強大,比恨怨更入骨。
他勾起謝惟的一縷發尾,又卷着自己的一縷,相互纏系成一個小小的同心結。
謝惟靜靜看着。
孟惘覺得好難過,一想到謝惟可能有一天會不再喜歡自己,一想到有一天會和他分開,就忍不住難過。
他也想知道謝惟會不會傷心。
所以他擡眸看他,“師兄,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歡你了,離開你了,你會怎麽辦?”
幾秒靜滞後,他看到面前人眼底晃動的一瞬,随即臉頰被掐住,熟悉的氣息壓抑下來,有些不穩、失了節奏。他的手心壓在孟惘唇上,指尖掐在其下颔和臉頰,僅一只手便锢住了他下半張臉。
“……你敢。”
可能是力道沒收住,孟惘的眼眶濕了。
可你上一世明明就把我往外推……
謝惟見狀,心頭一陣刺痛,忙松了手轉而拭去他眼角的淚水,低頭想去親他,孟惘委屈地紅着眼睛偏開頭要躲,他便嵌住他的下巴直接堵住他的唇,指尖不輕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腰窩。
孟惘身子一軟,胳膊虛虛搭在他脖頸上,只能被托着後腦由着他親。
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謝惟主動,反正那人摸他親他的時候不論溫柔或強勢都會讓他很舒服,孟惘只需乖乖配合就好。
“乖,以後不說這種話。”
“……嗯。”
謝惟哄了他許久,連親帶抱再加撫摸才勉強将人的毛捋順,暗自陰着臉想到底是誰讓孟惘心中變得如此敏感的。
或許是山下弟子又多了些流言蜚語,或許是傅靖元那個嘴不把門的又給他說了什麽。
之前養了這麽多年,白嫩漂亮又聰明的小孩兒,從不會這樣的。
經過半日的行程終于到了旋靈境,傅靖元來找,孟惘在他進來的前一刻将他們二人發尾相結的同心結解開。
謝惟看着那分開的發縷,眼神暗了暗。
傅靖元推門便見孟惘倚在謝惟身上,抱着胳膊倚在門口瞧着,“哎呦這都要下船了還抱着……”
謝惟給他傳音,冷淡打斷道,“閉嘴,我才剛哄好。”
傅靖元,“……”
衆人下了飛船來到練場,其餘各境的人也從四面八方相繼湧入,天玄給他們交代了些事情就同其他仙尊一起去了首席,五個人則同南墟境其他弟子一起去找相應的位置坐下。
有不少熟人見面和他們打招呼的,孟惘一直牽着謝惟的手緊跟其後,倒是傅靖元和風喬兒對這種場面應付的是得心應手滴水不漏。
孟惘不經意間恰好瞥見索苑境木筱雨正拉着洛畫言急匆匆地往靠前的座位走去……
她們兩個怎麽形影不離的。
洛畫言是普通弟子,木筱雨是關門大弟子,兩個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別,應該很少見面才對。
上一世他攻取索苑境時,木筱雨殺了泠潮向他請降,但是這個洛畫言他着實沒有印象,當時應該并未跟在木筱雨身邊,難道是被亂殺了?
他正想着,沒有注意到有個白色身影急切地來到那高臺之上巡視了一遍,然後又直奔臺下而來。
直到周圍行走的人群開始躁動,孟惘才回神看了一眼,驀地一怔。
遲羽聲穿着繁雜的法袍擠開人群行至他面前,視線緊緊落在他身上,眼中是清醒克制的柔情,嗓音有些沙啞——
“孟惘。”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麽早,重要人物不應該還在收拾準備麽,怎麽這麽快就都弄好了?
遲羽聲于距他三步之時沉緩地停住步子,就這麽看着他,眸光閃爍,“我以為你不來了,我刻意提前準備完想來找找你。”
“找我幹什麽?”孟惘不解地問道。
還未待對面開口,謝惟便拉着他的手腕徑直繞了過去,“先去找位置。”
原先站在一旁沒敢說話的傅靖元也叫着風喬兒和溫落安跟了上去,待五人挨着坐下後,遲羽聲竟從中間過道走進去,接着坐在了孟惘的身邊。
傅靖元左側就是謝惟,謝惟左側是孟惘,現在又坐了個遲羽聲。
傅靖元不禁默默捏了把冷汗,眼珠子也不敢多轉一下,生怕謝惟突然暴起,他甚至能明顯感受到身旁人的怒氣,盡管那人面上是毫無表情。
之前還勸謝惟給人家打個招呼臉上過得去呢,現在看來不招呼到人家臉上都是謝天謝地了。
孟惘眨眨眼,看了一眼坐在他旁邊的遲羽聲——
我怎麽不知道我倆啥時候這麽熟了?
遲羽聲溫溫和和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好像有許多話要說,猶豫了半晌,道了一句——
“好久沒見你了。”
孟惘緩緩點頭,“嗯。”
“我一會兒就去臺上了。”
孟惘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得禮貌點頭,“嗯。”
遲羽聲唇邊笑意更深,“一會兒念禮單的時候,我會再來找你。”
孟惘懵然,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要整哪一出,是場合需要在裝熟嗎?
不敢應,根本不敢應。
那人的态度十分中立模糊,孟惘在搞不清情況的前提下難以做出什麽有效反應和措施。
謝惟突然站起身來,示意他換位置。
孟惘一頭霧水,仍是聽話地起身坐在他的位置上,而謝惟則坐在了遲羽聲身邊。
遲羽聲沒有對謝惟明顯的敵意和欠妥的态度有什麽不滿,神色不變,甚至還十分有禮謙和地叫了一聲“謝宗師”。
謝惟自然沒有搭理他。
遲羽聲也不會自讨無趣,輕輕笑了笑,問候完便沒再說話,坐了一會兒起身上臺。
宗師大典的流程都是大差不差,坐在下面幾個時辰,除了祈神之時能賺些宗師印的天然靈氣滋補靈脈,其他的真是什麽好處也沒有。
唇邊驀地被一小小硬物輕觸,緊接着聞到一種隐隐的奶香。
他張開口,謝惟将糖喂到他嘴中,舌尖一卷,甜香氣溢滿口腔。
又過了許久,遲羽聲下臺,臺上的旋靈境弟子開始念禮單。此時場下的氣氛便驀地變了,雖然仍是安靜,但至少能小聲交談不用緊繃着了。
他十分自然地坐到謝惟身邊,隔着謝惟看了眼孟惘,然後微笑,“謝宗師。”
謝惟淡淡道,“怎麽。”
他輕聲,“你總不可能斷了他所有人脈。”
“是麽?斷你一個就夠了。”
遲羽聲面露無奈,思索半晌,柔聲給他傳音道——
“是不是我哪些舉動讓你誤會了什麽?”
謝惟同樣傳音回道,“你是聰明人,應該能看出來我和他的關系。”
遲羽聲歉笑,說的話卻直中要害戳人心口——
“抱歉,我不知道,孟惘并沒有說過你們有什麽特殊關系,我想也沒人知道。”
謝惟勾唇,眸中卻是陰冷一片,“你倒是會把自己當個東西。”
“過獎,只是實話實說。”
孟惘并不知道他們識海傳音說着什麽,只疑惑為什麽謝惟坐在那裏神情冷漠,也不和他說話。
于是伸手握住他的手,“師兄?”
那人微微側首,眸中冷意頓時化開,一雙桃花眼映着他的影子,“怎麽了?”
孟惘小聲道,“也不理我。”
謝惟清冷的眸中浮現一絲溫和笑意,擡手輕撓他的下颔,“剛才在想事情。”
孟惘被他摸得舒服得眯起眼睛,聲音又軟了幾分,“好吧。”
風喬兒低頭在溫落安長發上纏着根紅繩編小辮,餘光見傅靖元正眼巴巴地望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幹嘛,你也想要?”
傅靖元笑笑,“不是,就是突然覺得五師弟還挺适合的,沒有違和感。”
“那是。”風喬兒道。
溫落安一個雪狐,身形比常人要矮小,大概只有十四五歲的模樣,長相又清純溫順,像是個漂亮娃娃。
實際上年齡比他們幾人都大,光是在許千影身邊就待了三十多年。
傅靖元的視線落在風喬兒編辮子的動作上,那雙手因常年練槍生了些薄繭,卻仍是纖細白皙,指尖動作靈活,紅繩穿梭。
她無論是捏雪雕刻、給孟惘做糕點,還是弄這些小東西,不僅體術第一,細活做的也是極好。
為人處事端莊大方,會擔心體貼人,自己心裏的負面情緒卻從不外露出來。
除了感情上缺根筋。
不過幸好她什麽都會,一心修煉勤上進,會拼命又有野性,不需要有什麽伴侶陪她提供情緒價值。
傅靖元的眸光突然一晃,眼前一片模糊,那抹鮮豔的紅繩在視野中變淡,他眯了眯眼,又移開視線眨了眨,垂眸盯着前面那人的椅座看。
眼前像是被蒙了層厚重的塵霧。
他臉色微變,伸手放在膝上,看着那視野中被模糊了邊界的手指。
風喬兒察覺到了他的異樣,轉頭問道,“怎麽了?”
傅靖元努力将眸光聚焦,撩起眼皮懶散笑道,“困了。”
風喬兒也沒多想,只當他又是像平日那般沒個正形,默默翻了個白眼。
傅靖元倚在椅背上,沉默着不知在想什麽,半晌後用手肘撐着扶椅揉了揉眉心,唇色竟比平日還要蒼白幾分。
等到臺下之人念完禮單時早已暮色低沉,一行人起身回到飛船上去。
人潮湧動中,遲羽聲望着孟惘的背影,終是忍不住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待那人聞聲轉過頭來時,他又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孟惘看着他等待幾秒,因為有許多人在朝船上走,他總是站在原地就會擋着別人的路,況且謝惟還在身邊拉着他的手。
時間緊迫下見那人沒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說,孟惘便禮貌彎起唇角,借過人群的空檔與他對視一眼,他紅唇翕動,然後轉身上船。
遲羽聲一時怔在原地。
人群中對視的那一眼,安撫勸慰的笑顏,以及那輕輕作口型的“回去吧”……
那人能感知到他的情緒,會把他當一個支出情感的正常人來看待,或者是因為那人本身就細膩敏感,才懂得在任何時候下意識對旁人溫柔。
之前仄冬荒石洞中孟惘說的一番話,明顯向他表示了自己是天生惡種,無法教化的另類,可遲羽聲卻并不完全這樣想。
此人開化前是純惡,為了自己而不顧天理、道義、綱常和人性。
開化後便有一種隐蘊在惡念之下的柔情,連那人自己都未曾察覺。
像在地獄裏開出的花,只有身處地獄之人才能體會到有多珍貴和浪漫。
這種柔情他在很久很久之前體會過,此後很久很久直到現在也難以忘懷,而方才,他久違地再次感受到了。
那個孟惘和悠遠記憶裏的人影重合,其實一直都沒有變,一直都是同一個人。
遲羽聲垂下眼睫,白衣被微風鼓動,略微淩亂的碎發拂過柔和俊秀的眉眼,平添一抹傷感之色。
飛船夜裏啓程,孟惘和謝惟坐在房前的臺階上,風被周遭其他房間擋着削了大半,此時涼風不急不緩,皓月泠泠,清平月光灑在人身上,流水白紗一般。
他倚在謝惟肩頭,眼睛看着天上模糊朦胧的月光,思緒漸漸飄遠……
仔細回想上一世,他周圍的人,相識的人,沒有一個是好結局。
有時候覺得疲憊無力,他禁不住會去回憶去猜想,重來一世他仍是在自欺欺人,明知道結果還是一拖再拖。
說來可笑,就連他們五個人,最後只有溫落安還活着。
可那小狐貍也成了棄道守魂人,獨留玄川。
他不知道這一世的結局會怎樣,但前世傅靖元、風喬兒和謝惟的死都和他有直接關系。
他自認為自己着實不是那種為了讓別人活而甘願自己去死的人,但竟也……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孟惘向來滿心滿眼都是謝惟和自己,以前從沒想過這些。
前世的最後,妖界和修真界都碎了個徹底,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個遍,魔界一統下界,也确實是他的手筆。
謝惟給了他太多太多安全感,讓他都快忘了自己是踏着枯骨,負罪而來。
這條重生之路又是誰鋪下的。
孟惘突然有一種錯覺,自己本就身處一個死局之中,不論重來多少次,都會是同樣的結果。
總會有那麽幾剎那,覺得某個動作自己做了上千上萬次,覺得某句話自己早已爛熟于心,覺得現在的自己正與上一世的自己漸漸重合。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必須走上這條路的呢……
是百裏夏蘭私下找到他的那天,是謝惟初見他的那一刻,是九歲封骨術失效後在荒野中醒來之時……
或是更早……
或許在他出生的那一瞬間,一切就已經被安排好了。
他沒有足夠的理智,不懂透徹的人性,缺乏情感上的決絕,選擇遲鈍,他什麽都做不到,也改變不了。
他最大的能力和最大的本事,就是讓謝惟活着,并做一個百裏一族該做的事。
而這些他都不知道怎麽和謝惟說。
小傷小痛他可以哭可以委屈,有謝惟在身邊,他永遠都不用怕自己矯情。但那千絲萬縷勒入心髒另他窒息的糾結,他真的無從說起。
不知不覺間,他竟倚着身邊的暖意睡着了。
謝惟偏頭看着靠在肩上的人,視線落在他绮麗無辜的睡顏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地将他抱起。
孟惘迷迷糊糊中摟住他的脖頸,将臉埋在他的頸側,悶悶地喚他。
抱着他腰的手緊了緊,謝惟借靈力推開門,“嗯,外面冷,我們回屋。”
……
直到外面傳來一陣雜亂哄鬧,孟惘悠悠睜開眼睛,半晌才反應過來飛船已到南墟境練場。
他從謝惟懷中擡起頭來,眼神還不甚清醒。
一只手撫摸着他的臉,“醒了?”
“嗯……”
孟惘親親他的手心,扒拉開被子将胳膊放出來,迷糊了一會才坐起身來彎腰穿鞋。
“這才上半夜,回殿裏繼續睡。”
孟惘點點頭,由他牽着走出屋外,下了船後來到山下的傳送陣,卻見天玄正和溫落安說着什麽,傅靖元和風喬兒也在旁邊。
走近一聽,好像是許千影要他回妖界住幾天。
孟惘一下子清醒過來,看着溫落安的眼神微變。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