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伴随着叽叽喳喳, 清脆的鳥鳴聲,諸伏景光從噩夢中醒來,時間已經是倫敦時區的早上十點鐘了。
刺骨的疼痛還停留在記憶中, 諸伏景光睜開眼睛, 才發現自己已經從那個可怕的地方逃離, 正被包紮的清清爽爽的,睡在一間十分奢華的卧室裏。
綢緞質的面料十分貼膚,諸伏景光在一陣混沌中下意識的蹭蹭後, 不禁疑惑起來。
“我這是在…”什麽地方?
正當諸伏景光茫然的時候,門外的傭人聽到屋裏似乎有動靜響起,于是輕柔的敲擊聲響起,靜靜地向屋裏人提示着自己的存在。
柔和的詢問聲從卧室門外傳來,“景光少爺, 請問您已經醒了嗎?”
這一道聲音讓諸伏景光立時清醒起來, 他打了個激靈般的立起耳朵,謹慎的四處觀望了一眼, 發現周圍并沒有能夠讓他用來自保的武器。
但是…
能夠把他從朗姆的審訊室裏撈走, 并且還能讓他像這樣舒适的躺在床上修養的人, 無論怎麽想, 都只有琴酒了吧?
想通了這一點,諸伏景光內心深處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許多。
于是,在這種考量下,諸伏景光默默按下了自己的防備心, 禮貌的邀請門外的人進入。
咔嚓一聲輕響後, 門被輕輕推開, 一群傭人捧着洗漱用具魚貫而入。
打頭的是一名穿着燕尾服執事模樣的年輕男性, 燦金色的頭發十分耀眼引人向往, 兩顆藍灰色的眼珠卻又讓人不自覺地感到有距離感,穿着打扮上面一絲不茍,臉上的笑容标準又恭敬,總體來說,是個看起來會很矛盾的人。
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番,執事先生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諸伏景光剛剛在自己身上掠過的視線。
“景光少爺,您可以稱呼我為艾爾維斯。在金少爺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您有事可以随時傳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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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居然不在,這是諸伏景光之前未曾料想到的。
畢竟他并不覺得,琴酒是個會把他一個人,給随意丢到陌生地方的男人。
那麽…
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着急去做,才會讓琴酒連給他說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嗎?
諸伏景光一邊友好的答應下來,一邊在心底裏暗暗思索着琴酒的問題。
等等,也許面前的這個人會知道琴酒的去向。
但是…諸伏景光環顧了周圍一圈,猶豫了半晌後,還是決定先不要胡亂動作了。
畢竟這裏的傭人稱呼他為諸伏景光,這就是個十分明顯的訊號,很可能這裏是琴酒的一個與組織無關的布置。
那麽極大可能去做組織任務的琴酒,未必就會把自己的情況告知出現在這裏的人。
諸伏景光理智上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而且…
不知為何,諸伏景光總感覺面前的這個金發男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将目前的境況簡單嚼順清楚,再通過和艾爾維斯的一些并不深入的交談,諸伏景光也大致明白過來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其中,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
琴酒,組織裏令人聞風喪膽的top killer,居然會是古老貴族家庭出身,還是兩個爵位的繼承人?!
聽到這裏,諸伏景光的面色就忍不住的有點複雜,以這樣的出身,究竟怎麽樣才會進入到黑衣組織那種跨國犯罪組織裏面啊…
難不成,還能是因為琴酒他有什麽…唐吉诃德的冒險精神嗎?
思緒流轉過後,諸伏景光不禁在心底暗暗吐槽了自己一番,并把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從腦中劃去。
艾爾維斯見諸伏景光已經大致了解清楚了目前的境況,于是暗自點點頭,就讓站在他身後的男傭走到他旁邊來,介紹着:“這是倫敦大學護理系畢業的諾頓,景光少爺,未來的幾天将會由他來負責照顧您。”
諸伏景光保持着客套的姿态,想要推拒。
但是聯想到自己還打着石膏的左手,諸伏景光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客氣的應承下來。
“那就拜托你了。”
諸伏景光和艾爾維斯之間第一次的溝通,就在這種和樂融融的氣氛下結束。
然而,直到艾爾維斯離開後,諸伏景光才突然發現自己迎來了真正的麻煩。
“不,”諸伏景光手指抓緊被子,艱難地擺出一個防禦性的姿态後,才眼神略顯飄忽的笑笑,“我想我還是可以自己吃飯的。”
以為被一群人圍着幫忙洗漱,服侍着穿衣,被當做沒有絲毫自理能力的幼童來對待,就已經是自己此生最為尴尬的時刻了。
但諸伏景光萬萬沒想到,這些過于周到的傭人們,居然還想要親手來給他喂飯?
諸伏景光面色痛苦的閉上了眼。
啊,這就…大可不必了吧!
用最快的速度搶過勺子,諸伏景光舀起一勺濃湯,就想要證明給他們看。
然而…
還沒等希望的曙光凝結在眼底,諸伏景光就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像是得了帕金森的右手,還有在床用餐桌上被抖的到處都是的濃湯。
嘗試了幾次後,諸伏景光最終還是放棄掙紮,因為他憂傷的發現,在短時間內,自己可能确實沒有獨立自主吃飯的能力了。
————
好不容易避開了那些過于殷切的傭人們的包圍圈,諸伏景光小心翼翼的就藏身到了後院中的小花園中。
“都已經三天了啊…”
諸伏景光臉上的神色有點郁郁。
被警視廳背叛,被迫逃到了這個異國他鄉,身體沒有絲毫好轉的跡象,唯一熟悉的人還持續幾天都沒有任何音訊。
接連不斷的糟糕消息接踵而至,也讓諸伏景光情不自禁的開始懷疑,琴酒真的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才會不聯系他的嗎?
諸伏景光右手緊握,盯着那只…即使只是拿着根筷子,都會忍不住顫抖的手。
還是說…
可愛的歪歪頭,諸伏景光雙眼中充斥着一種略顯晦暗的色彩。
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諸伏景光不禁在心中猜測,是被琴酒所放棄…給丢到這裏了吧?
因為他已經再也沒有用處了嗎?
仿佛是這周圍的環境也在應和着諸伏景光現在的心情,一陣清風從身邊劃過,身旁的藍色妖姬也在随着旋律輕輕搖擺。
喁傒筝厘!
片刻後,諸伏景光沉沉地嘆出口氣,把手臂擋在了眼睛前面。
太過柔軟的陽光,讓他感覺與這片溫暖的格格不入。
不要再多想了。
諸伏景光聽到心底的聲音,正在冰冷的告誡自己。
你已經從琴酒的身上得到太多。
作為琴酒的搭檔暴露卧底身份,還有從朗姆的手下救下他,一樁樁,一件件…都已經足夠拖累那個男人了。
還說什麽要親手把琴酒抓進監獄。
諸伏景光想到自己當初的豪言,就感覺有點可笑。
這不是什麽都做不到嘛。
諸伏景光拿起旁邊的助行器,往日澄澈如陽光照射下碧藍海水一般的眼眸,此刻幽深又黯淡,就像是深海中的荒漠。
入夜,諸伏景光如同以往一般,挂着溫柔誠懇的笑容,委婉的拒絕了傭人們想要在夜晚時,在他身旁看護的請求後,就卸下那張在這幾天裏僞裝的若無其事的面具,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面無表情地走到鏡子前。
看着鏡中清秀自然,引人好感的面龐,諸伏景光扯扯嘴角,不禁想起了小時候曾經在母親那裏聽到過的睡前故事中,一個讓他記憶尤為深刻的小片段。
那是一位正直勇敢,受人尊敬的巫師,在某一天,他受到村裏人的拜托,希望他能探究清楚,只有在夜晚時才會出現的恐怖怪物的真面目。
那名巫師接受了委托,可當他想要去尋找時,卻怎麽也找不到。
直到一天夜裏,巫師面對鏡子,想起了村裏人對那個怪物的描述。
那是只有在深淵中最黑暗的地方,才能成長出來的恐怖怪物,沒有人知道它具體長什麽樣,因為每個人見到的怪物都是不同的。而世人對他的了解,也只有見到時才能明确這一點。
諸伏景光朝向鏡子,在其中看到了自己時,突然一瞬間恍然大悟,那個會吞噬人心的東西,原來是自己啊…
冰冷的海水侵襲向自己的內心。
諸伏景光又想起了之前跟琴酒一起所做的任務,恍惚間,他仿佛一瞬間置入寒冬,他又有什麽資格去評價那人的所作所為呢?
都是在殺人,無論出于什麽目的,都不能掩蓋最真實的核心——那都是在殘忍的剝奪他人的生命。
諸伏景光眼神陰郁。
比起從來都是坦坦蕩蕩,真實到透徹,不屑于去做任何僞裝的琴酒。
隐藏在一層層完美無缺的面具之後,這樣的自己…
才更稱得上是卑劣,不是嗎?
和這樣的自己相比起來,難道不是琴酒的靈魂才更值得美麗這個形容詞麽。
他又憑什麽站在一邊義正言辭?
諸伏景光在胡思亂想中,情不自禁的就陷入到抑郁情緒中無法自拔。
但是一道奇怪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不知不覺的就攫取住了諸伏景光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