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萬字章
第40章 萬字章
鏽跡斑駁的鐵門在吱吱嘎嘎聲中被拉開了。
最先帶來沖擊的不是視覺上的, 而是嗅覺上的。
刺激性的腐爛味像是潮水沖向顧思周,熏得她眼睛酸辣,淚水迅速充盈眼眶。和開門後撲湧而來的刺激性腐爛味相比, 走廊裏彌漫的臭味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顧思周差點沒有被這臭味熏得連續後退兩步。
李知著一只手穩穩托住顧思周後背, “師父,你還好嗎?”
“沒問題。”顧思周擡臂擦了下充斥在眼眶裏的淚水,艱難地頂着惡臭邁了一步。
擦掉淚水,世界便清晰了。
她前方三米處斜躺着一個腐敗污綠色的鼓脹屍體,像是一塊充氣的臭豆腐靜靜放在那裏, 順便流下粘稠的綠色屍液。
污綠色的充氣屍體臉腫大到五官爆裂, 根本看不出生前的容貌。他兩個眼球已經擠出眼眶,挂在眼睑上, 眼球裏蠕動着肉色蛆蟲,周圍布滿密密麻麻蠕動的蛆蟲。
他只穿了一條灰格大褲衩, 上身赤裸, 血管發黑的手揪在胸口,斜躺在紅褐色的地板上。他周身的皮膚污綠, 靜脈血管如黑色蜘蛛網, 爬滿他裸露出來的每一寸皮膚。他外翻的嘴唇上趴着一層綠豆蒼蠅,密密麻麻的蒼蠅身體還閃着亮光。翻湧的蛆蟲遍布在他膨脹的腹腔,不停地蛹動,一層層的蒼蠅在上面飛舞徘徊,發出“嗡嗡嗡”的聲響。
“唔——”顧思周看清後胃控制不住地抽搐,胃裏的食物一股股的沖上她的食道。她猛然轉身, 幾乎是飛着沖出這個單元。
她捂着嘴, 克服翻湧到嗓子中的食物,感覺自己不是從2樓跑下去的, 而是從20樓跑下去的,實在是太漫長了。
終于,她看到單元門口外的世界,光是看一眼外面燦爛陽光,都能想象到甜美芬芳的空氣。
“嘔——嘔——”顧思周終于在花壇把壓制的食物吐出來。
早上吃得青菜經過一圈胃液的攪拌,化成綠色一團,夾在其他嘔吐物中。
看到污綠色,顧思周更是控制不住繼續吐,直到吐出苦澀的胃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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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不住的嘔吐令她眼中再次溢滿淚水,眼眶紅透,鼻涕也順着嘔吐物流下來,拉起那麽長的絲,慢慢垂到地面。
顧思周從小到大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
一瓶打開的礦泉水出現在她模糊的視線裏。
“喝點水緩緩。”李知著溫柔聲音從頭頂傳來。
顧思周整張臉都已漲紅,她顫抖的手接過礦泉水,站直後仰起頭對着礦泉水瓶咕咚咕咚喝起來。
“慢點喝,小心別嗆着。”李知著提醒她。
顧思周一口氣喝了半瓶,才把嘔吐欲望壓制住。她剛放下水瓶,面前出現一張紙巾。
李知著:“擦擦眼淚。”
顧思周接過後,看了李知著一眼,李知著神色平淡,就像是沒看到剛才那具屍體。
顧思周擦了擦眼角的淚,擤了一把鼻涕,她知道自己形象已經在女神心中蕩然無存,破罐子破摔問,“徒弟,我是不是太廢物了,給你拖後腿了。”
“不會,你的表現已經很好了。我記得孫斌第一次看到巨人觀的時候,直接暈倒了,是老于給他背回到警車上的。”
顧思周:“孫斌是誰?”
“就是那天和老于一起來找我那個。”
顧思周想起來了,她當時對孫斌的印象是沉穩幹練的刑警,沒想到他還有這麽一段經歷,突然感覺自己還可以了。
李知著:“我已經給法醫打電話讓他們過來屍檢了,他們得二十分鐘後到。”
顧思周又喝了一口水,“那我們這段時間是不是找社區工作人員詢問下2樓住戶的基本情況,然後聯系他的家屬?”
“沒錯,不過還要保護現場,避免二次污染。”李知著伸出大拇指,“師父,你真的很有天賦。”
顧思周吐得一臉喪氣,就算李知著誇她都笑不出來了,“我這都是看電視學的。”她墊腳朝小區口看了看,又看眼自己腕表,“社區工作人員應該快到了。”
她們說話間,一個大娘穿着闊腿黑色褲,褐色花背心,騎着二八黑色老式自行車向她們而來。
大娘下車停好車:“你們就是讓我過來的警察吧?”
顧思周又擦了擦眼淚,“對,我們想了解下這個小區4號樓1單元201的情況,你能把你知道的和我們說說嗎?”
大娘眯起眼睛想了想,“201住的應該是老李,我印象很深,他的房子是兒子幫他租的,合同在我們社區備案過,等我打電話回去問問,上面應該有他兒子聯系方式。”
大娘說完掏手機打電話,幾句之後放下電話,“等一會兒吧,找到後他們會給我發信息。”
“哎……”大娘長嘆口氣,繼續說,“這個老李啊,可能是兒子不想讓他住在身邊,于是就給他在這個小區租了個房子,真沒想到他居然死在出租屋裏,身邊一個人沒有。”
“你怎麽知道他已經死了?”顧思周不解問。
“獨居死在家中的老人可多了,我們時不時就被你們叫過來。一般這種事,都是我來,那些小年輕不想看屍體,一個個都不愛來。可我感覺很好,來回走走,還能活動活動。”
“叮鈴——”大娘手機響了下,她遠遠地舉着手機,頭向後靠,眯着眼睛說,“我說你們記,他兒子電話號碼是138……”
顧思周迅速掏出手機摁下號碼,她拿着手機看向李知著,“我可以給他打電話嗎?”
李知著:“當然可以,如果他問起死因,就說需要法醫進一步檢驗。”
顧思周:“好。”
她撥出二十多秒,那端才接聽,聲音沙啞,鼻音很重,明顯是剛剛睡醒。
“喂,怎麽回事!”
顧思周:“你好,我是周知派出所的警員顧思周,給您打電話是想……”
“愛騙誰騙誰,老子不吃你這套!”
嘟嘟嘟的忙音從手機裏傳來,顧思周拿着電話有點茫然。
李知著:“要不然再試試?”
顧思周微微點頭,再次撥過去。
電話直接傳回:“您好,你呼叫的用戶已關機。”
顧思周放下手機,委屈巴巴,“他把我拉黑了。”
“我試試。”李知著拿出手機繼續打。
“你們有病吧……”男人暴躁聲音再次傳來。
李知著:“你爸死了。”
“你爸才死了呢,你們全家都……”
李知著:“光明村小區4號樓1單元201。”李知著在他開口時快速說完,聲音冰冷,沒有絲毫感情。
對方沉默片刻,語氣柔緩下來,“你是誰?”
“警察,剛剛給你打電話的也是警察,半個小時之內趕過來,別耽誤我們工作。”
“好,好。警察同志,不好意思啊,我這就去,不到半個小時就能過去。”
李知著直接挂斷電話。
顧思周哭笑不得,“我剛才像詐騙人員嗎?”
“有點像客服。”大娘直言不諱。
在她們說話時,一輛警用面包車停在小區門口。陸芳儀在車停好後,迫不及待拉開面包車的門,從車裏拎出銀色的法醫勘察箱,又拎着一個藍袋子匆匆走向小區裏面。
她進小區後看到一棟樓門前有警戒線,便直接往那邊走,走近才發現熟悉的身影。
“李隊!”陸芳儀驚喜大喊,從快走變成拎箱小跑。
“李隊,真沒想到在這裏看見你,這位就是你新認的師父吧。”陸芳儀對顧思周伸出手,“你好,我叫陸芳儀,助理法醫。”
“你好,我叫顧思周。”顧思周同她握手,羨慕說,“你好厲害,居然可以獨自出警。”
“我雖然經驗沒有老大多,但是獨居老人在家猝死的案子出了好幾次現場。”
陸芳儀把箱子和袋子放在花壇上,翻出箱子裏的藍色防護服,一次性發套,乳膠手套等物品,直接在外面穿戴。
她一邊穿一邊說,“現在天這麽熱,裏面估計臭得讓人發瘋,還是在外面穿好。”
陸芳儀穿衣服動作極其熟練,動作中體現出她滿滿的自信。
顧思周上身微微傾向李知著,低聲問,“她的老大是……”
李知著:“唐以墨,她是唐以墨的助理。”
陸芳儀自己穿戴完,從藍袋子裏拿出另外一套防護服說,“李隊,你們誰和我一起上去?”
“我。”李知著伸手接過防護服。
“師父,等死者兒子來了以後,你先了解下情況,比如死者有沒有基礎病之類的,以及日常習慣等。”
顧思周這回沒有逞能跟着上去,她拍了拍胸口,“好,放心交給我吧。”
陸芳儀和李知著穿戴好後,腦袋只剩下一雙眼睛,其他都被藍色覆蓋。樓道裏腐臭氣味比之前更濃烈,陸芳儀打趣,“下次我得為自己準備一個游泳鏡了,這也太辣眼睛了,物理意義上的辣眼睛。”
兩個人說話間已經走到201。201的門微微開了條縫,裏面的腐臭似乎具象化了,一股股的順着門縫往出冒。
“芳儀,你是不是帶相機了?”李知著問。
“就在這個藍色袋子裏。”陸芳儀把相機掏出來遞給李知著。
這種案件,如果派出所民警和法醫勘察屬于猝死,是不需要技偵來勘察現場,所以現場勘測拍照的工作便落在李知著和陸芳儀身上。李知著用照相機把門鎖拍了兩張照片,随陸芳儀進入房間。
這個房間面積不大,目測總共也就50平方米左右,剛一進門是客廳,污綠色的膨脹屍體躺在客廳中間,頭沖着門的方向,綠頭蠅嗡嗡地在屋中飛飛落落。
屋內沒有打鬥痕跡和翻動跡象,物品擺放整齊,李知著順着屍體頭的方向,在電視櫃上找到一瓶噴霧。
李知著:“這裏有一瓶藥,藥名布地奈德噴霧劑。”
陸芳儀小心翼翼擡起屍體一只腫脹綠色胳膊,“布地奈德噴霧劑是哮喘病人常用藥之一,一般病人發病的時候可以吸入此藥用來阻斷氣管炎症,緩解氣管痙攣。”
“初步檢查屍體表面沒有機械性損傷,排除外力致死可能,至于死因,得回去屍檢之後才能确定。死亡時間得回去查詢近幾天的溫度和濕度計算。”
陸芳儀用鑷子夾起一條蠕動在屍體旁邊長尾巴肉色蛆蟲說,“不過根據蛆蟲長度可以初步判斷死亡時間是2-3天之前。”
門窗沒有暴力破壞跡象,死者身體表面沒有機械性損傷,很普通的獨居老人猝死案。一切證據都顯示這是單純的獨居老人哮喘發作,沒有及時用藥導致的猝死。
這種案件和家屬交代具體情況後,看家屬的意願,如果家屬認為不必要進行屍檢,那麽警方的工作差不多到此為止了。
就在李知著想要轉身往回走時,她餘光掃到電視櫃下面有一小撮褐黃色毛發。褐黃色的毛發和地板顏色相近,若不仔細觀察,根本注意不到。
李知著走近,蹲下來,“芳儀,你過來一下,拿個證物袋。”
陸芳儀拿着證據袋過來,“怎麽了李隊,有什麽發現嗎?”
李知著指着那撮毛發說,“先拍照,然後把這個放到證物袋中。”
陸芳儀拍完照,拿着鑷子夾起毛發,放入袋中仔細看看,“這像是動物毛發,具體哪種動物毛發得拿回去化驗。李隊,怪不得大家都說你的眼睛是行走的高顯放大鏡,真的是明察秋毫啊。”
陸芳儀拎着物證袋,“一個哮喘病人是不會養帶毛動物的,地面上怎麽會有毛呢?”
李知著看向屍體若有所思,她蹲在褐黃色的地板上,一寸寸仔細查看,在門口方向和電視機櫃上也發現了同樣的毛發。
“難道引起死者哮喘病發的是突然有動物闖進來了?”陸芳儀一邊采集毛發一邊問,“怎麽會突然跑到他家?他家不是二樓嗎?”
李知著和陸芳儀剛上去十多分鐘,死者的兒子李達匆匆趕來,見到顧思周問,“警察同志,現在什麽情況。”
“法醫和我的同事正在現場勘察。”顧思周這次有經驗了,板着一張臉,聲音都是冷冷的。
社區大娘只知道死者姓李,大家喊他老李,具體叫什麽并不知道,所以顧思周第一件事是确定死者身份,“你爸爸具體名字和身份證號和我說一下。”
“好。我爸爸名叫李金貴,金子的金,貴重的貴,他的身份證號是2XX。”他說話時完全沒注意到顧思周聽到這個名字和身份證號碼時得震驚。她白皙的手緊緊握住筆身,手背繃得發黃,筆尖在她控制不住的顫抖下,把白色紙面畫出小小的黑點。
“你們是奉陽人?”顧思周調整情緒,恢複剛才狀态冷冰冰問。
“對,老家東北的。”
顧思周緩了緩才繼續問,“你爸爸之前有什麽基礎疾病嗎?平日生活有哪些習慣?為什麽你們沒有住在一起?”
李達一臉為難,開始喋喋不休倒苦水,“我爸有哮喘病,老毛病了。平日裏喜歡下象棋,也就是因為這個喜好,我才給他在這裏租房子。這裏老年人多,好找棋友,他可喜歡住這裏了。”
顧思周垂頭記錄,“哮喘病是急性疾病,突然發病如果介入不及時很容易死亡,你把他放在這裏挺放心啊。”
“我平時總來看他,而且總接他去我那裏住。我這是前幾天出差,才沒有及時過來,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李達說話時用手擦了擦眼角微乎其微的淚水。
李知著和陸芳儀勘查完從樓裏走出來,剛出來,陸芳儀迫不及待摘下口罩。
顧思周帶着李達走過去說,“這是死者的兒子李達。”
李達看到李知著态度更加恭敬,“警官,有什麽手續需要我辦理和簽字的?”
李知著拆下口罩:“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父親的死因嗎?”
李達:“還能怎麽死,肯定是哮喘發作猝死的,我爸這都老毛病了。”
李知著:“我們懷疑你父親的死不是單純意外。”
李達微怔,轉而問,“你有什麽證據嗎?”
“細節不能對你說,在沒有查明之前,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
李達急了,“你們沒有确切證據,憑什麽說我爸的死不是意外!現在天這麽熱,我爸屍體得馬上火化,火化後我還得回奉陽給他辦理後事呢!”
李知著摘掉手套,脫下藍色防護服,“那你要再等等了,你父親的死我已經上報給刑偵部門,會由他們進行偵查,屍體要進行屍檢。”
李達:“那我要是就不同意呢。”
李知著:“我們公安機關有權利針對非正常死亡的屍體進行屍檢,不需要征得家屬同意。”
李達怒了,“你們是不是故意想讓我掏屍檢錢?你告訴我什麽叫非正常死亡?我爸是非常正死亡嗎?他身上有傷還是怎麽地!”
李知著銳利的目光看向李達,“你怎麽知道他身上沒傷?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父親是真正意外死亡,還是謀殺?”
“還是……”李知著眼神冰冷直視李達,“你心裏本來就有鬼?”
李達冷笑,氣勢弱下來,“自古說得好,民不與官鬥,我是鬥不過你們。”随後,他花壇旁蹲下來,垂着頭,摸出根煙開始抽。
很快,一輛警車停在光明村小區門口,從裏面下來五六個便衣警察。趙尋從車上跳下來,伸了個懶腰,步履輕快往小區裏面走。
她見到李知著,過去打招呼,“李隊,你這牌面夠可以,上次把老于叫出來,這次把我叫過來。”
李知著淺笑,“老于最近應該很倒黴,不忍心再叫他。”
“因為花房那個案子,他被王局罵慘了,不過也不能怨他,誰讓兇手有周密的計劃和充分的準備。”趙尋說到這裏,哈哈哈笑起來,“多虧多虧,當時我手頭有案子,要不然讓我管可怎麽辦,頂鍋的就是我了。”
李知著并沒有随她笑,在趙尋耳邊低語,“李金貴的兒子很可疑,先查他。”
趙尋掃了眼不遠處陰沉沉的李達,拍了拍李知著的肩膀,“知道了,李老師。”
李知著:“這個案子查完後的結果和我說一聲,我還挺好奇是不是他。”
趙尋舉起手,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往樓裏走。
做好交接,李知著和顧思周便駕車離開現場。顧思周幽幽開口,“徒弟,你為什麽堅持李金貴的死不是意外?”
李知著把現場勘察的發現告訴顧思周,顧思周恍然,“原來是這樣,不知道李金貴的死真相究竟是什麽。”
“這個案子不複雜,用不了幾天趙隊就會調查出結果。”
“剛剛那個小姐姐也是隊長嗎?”顧思周星星眼,“你們都好厲害啊。”
“那……你覺得她厲害,還是我厲害?”李知著好奇看向她。
“當然是你啦!”顧思周挺着胸膛,露出傲嬌的模樣,“你可是我徒弟,嚴師出高徒。”她說完最後一句,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
臨近19點,顧思周和李知著從一棟居民樓出來,剛剛處理完噪音報警的案子。
“啊,終于要下班了。”顧思周摁亮手機看了下,還有3分鐘到19點,這三分鐘應該不會有警情分給她們,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洗澡了。
這一整天,她都能聞到自己身上若有若無的腐爛屍臭味,雖然她在車裏噴了好多清新劑,但這種臭味像是紮進了她的毛孔裏,根本遮蓋不住。
顧思周剛坐上車,便感到褲兜裏手機在震。
拜托,不要是警情啊!顧思周心裏默默祈禱。
“小顧,南風馬路和清江街交彙路口發生交通事故,需要過去處理。”
顧思周眼神空洞無光問,“那讓交警去就可以了吧,我們還用去嗎?”
“需要,報案人報了兩次警,說自己人身受到威脅,而且車被人砸了。”
“好,我知道了,五分鐘之內趕過去。”顧思周生無可戀看了下腕表,現在時間剛好19點。
*
今天是周六,徐林剛剛從格鬥俱樂部出來,超強運動後,她的手腳有些酥軟。她左手軟綿綿的搭在方向盤上,右手點動車載屏幕,想切換到中國法制在線的廣播頻道。剛剛訓練的時候,她右手被隊友踢到,還有些抽疼,手指更是沒有力氣。
恰好車經過路口,她需要右拐。她踩着剎車,放慢速度,左手扶方向盤,右手還試圖去摁切換。
“嘭——”
車前傳來沉悶一聲,徐林猛然一驚,條件反射剎車踩到底。
此時夕陽已經徹底隐匿在鋼筋水泥的城市中,只剩下西邊天際旺紅的火燒雲。
城市裏的路燈已經全部打開,徐林腳踩剎車瞬間看見車頭前倒地的白色電動車。
她撞了一輛電動車,以及車主。
徐林拿起身旁的手機,第一時間打120,打進去十多秒後有人接聽。
“你好,這裏是……”徐林傾身到副駕那邊,從窗戶看路邊牌子說,“南風馬路和清江街交彙路口,發生交通事故,有人員受傷,請派人過來。”
她随後又打交警電話,這次等待時間略長,将近三十秒才打進去,電話剛接通,她還沒有開口,便聽見“嘭嘭嘭”的砸玻璃聲。
徐林轉頭看向自己這側的窗戶,窗戶上貼着一張臉,原本精致的五官現在滿是怒氣。女人睜大眼睛,眼神發狠,一邊用拳頭砸窗玻璃,一邊大喊,“你給我下車!下車!”
徐林看了她一眼,任憑女人拍打怒吼,不緩不慢和交警說完地址和所發生情況。她都講完後,挂斷電話才摁下車窗鍵,露出一條不到一指的縫隙。
徐林:“你有什麽事?”
田複燃聽她這句話氣得肺都要炸了,“什麽叫我有什麽事!你開車把我撞了!”
田複燃白皙的臉頰有兩厘米左右的擦傷,傷口破皮,血跡從上面流下來。
徐林擡眼瞧田複燃:“我知道,所以我已經打了120和122,等他們過來處理。”
“你這是什麽态度!什麽叫打120和122,你難道不應該第一時間下車來查看我的傷勢嗎?”
“我又不是醫生,我為什麽要檢查你的傷勢?”
在田複燃的視角裏,徐林被黑色防偷窺膜遮擋住,根本看不清神色,但是光聽她說話的聲音和語氣足以把她氣得炸裂。
“你給我下車!你聽見沒有!”田複燃咆哮怒喊。
随着她喊叫,車窗僅開的一條縫瞬時升了上去。
徐林再次拿起電話,撥通110,“喂,110指揮中心嗎?我開車把人撞了,我的人身受到威脅,請盡快派警察過來。”
她說這話時,田複燃已經從車側面單腿蹦到車前,通過擋風玻璃看清她的容貌。
“沒想到居然是你!”
看到肇事者後,田複燃更是怒從膽邊生,她單腿蹦跳到馬路邊,從草叢裏撿起一塊石頭,又單腿蹦到駕駛位的車窗旁,舉起石頭用力砸下去。
“咔——”
駕駛側的車窗玻璃出現如蜘蛛網般的裂紋。
徐林拿出手機,對着車窗玻璃拍攝,同時用另一個手機繼續打110,“喂,我剛剛報過警,快點讓警察出警,她正在使用工具暴力砸我的車。”
“你給我出來!你這個人渣,訟棍!”田複燃大喊時,用石頭砸下第二次。
徐林再次放下一絲車窗,“既然你知道我是律師,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現在的行為是違法行為,屬于故意破壞他人財物罪。這個罪名是根據損壞財物的金額來确定是否立案,以及量刑裁定,你現在已經完全達到立案标準。”
聽了她的話,田複燃手指松開,石頭瞬間脫落,砸在她腳邊。她依舊單腿蹦跳,跳到車頭,去看車的牌子。她看到一匹黑色的馬,在金色的背景下揚起馬蹄。
這車什麽牌子來着?
奔馳寶馬很常見,這個車并不是特別常見,但她的确見過。
“啊——”她腦子裏閃過一道白光,是保時捷。
她迅速打開手機搜,“保時捷車玻璃換一塊得多少錢?”
我為什麽要搜這個,明明是她撞了我!田複燃猛然醒悟,放下手機,又單腿蹦回到駕駛位車窗旁。
田複燃憤憤不平:“像你這種人渣律師,只會幫着有錢人欺負窮人,沒有一點良知和道德底線,現在居然還在這裏威脅我,明明是你開車先撞得我。”
徐林:“我是開車不小心撞你,但我不是故意的,而你拿石頭砸我的車是故意的,這兩個事情主觀性質完全不一樣。”
田複燃哼了一聲,“算了,我不和你說了,和你這種只認錢,沒有絲毫道德底線的無恥律師說話,根本就是浪費口舌。”
徐林冷笑,“在你們二極管眼裏,世界只有富人和窮人,善良和兇惡,你們永遠喜歡站在道德制高點去指責別人,來凸顯自己的純善和偉大。你們沒有格局和眼界,更沒有理性辯證思維去發現世界的複雜性。”徐林說到這裏,紅唇下抿露出不屑的笑意,“你這種人,我見多了。”
田複燃被徐林氣得頭嗡嗡地疼,疼痛感已經超出被撞的左腿。
“我的石頭呢!”她彎下腰,懸着一條腿,單腿屈膝蹲下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石頭。
“唔唔……唔唔……”車頂閃射紅藍光的救護車停在她們身邊,兩個穿綠色救護服的人走過來問,“是誰叫的救護車?”
“不是我。”田複燃拿着石頭,指着車裏的徐林,“是她,是她叫的。”
徐林:“是我給你叫的。”
田複燃:“我用你給我叫救護車了嗎?”
徐林:“……”
救護車工作人員:“你們到底誰叫的,誰上救護車?”
田複燃後背靠在車上,手拿着石頭雙臂抱在身前,微微仰起下巴,“反正我不上。”
救護車工作人員無語:“那你們誰把出車費支付一下,一共200。”
田複燃:“我是不會付的,第一,我沒打電話叫,第二,我沒上車。”
徐林坐在車裏握了握拳頭,扯過副駕的包,從包裏抽出兩張紅色鈔票,順着窗戶縫塞出去,“辛苦你們跑一趟,今天算我倒黴。”
田複燃:“什麽叫你倒黴,我比你還倒黴呢。本來今天采訪完,晚上要回辦公室寫稿子的,現在好了,都耽誤了,碰見你這個人渣訟棍,晦氣死了。”
徐林:“你是記者?”
田複燃:“是啊,怎麽了,你怕了?怕我把你劣跡斑斑的行為報道出來嗎?”
徐林:“是記者就解釋的通了。記者最擅長的就是以偏概全,混攪視聽,歪曲事實,挑起矛盾和對立,編寫吸人眼球标題,煽動大衆情緒,無中生事,無事生非。”
“你你你你!”田複燃氣得渾身就沒停止抖過,“你居然這麽侮辱我的職業!”她舉起石頭,狠狠地再次砸下去。
“咔嚓—* —”玻璃上的裂痕向更遠方向延伸,中心的玻璃已經凹進去。
“你是不是瘋了!你知道你現在行為是違法嗎?”徐林看到這麽瘋的田複燃心裏有些犯怵,但氣勢卻沒絲毫妥協。
顧思周和李知著是從她們事故發生地對面路口駛過來的,她們到時,正好看到田複燃舉起手中石頭砸向徐林車窗玻璃。
兩個人閃電停車,雖然是還是紅燈,但是李知著擺手示意過往車輛減速,和顧思周一起跑向對面馬路。
“住手!”李知著喊了一聲。
田複燃被憤怒沖昏了頭,看到警察往她這邊跑,才清醒過來。
顧思周震驚問,“田記者,怎麽是你?”
“顧思周?”田複燃看到顧思周也是一驚。
李知著:“把石頭放下。”
田複燃松開手,石頭再次掉落在她腳邊。石頭剛落地,顧思周便踢了一腳,踢到馬路邊。
徐林終于把車窗全部放下來,随着車窗下落,頭緩緩轉向她們,“李隊長,沒想到是您親自出警。”
“徐律師?”李知著掃了眼車前倒地的白色電動車問,“怎麽回事?是你報的警?”
徐林:“是啊,原因你也看見了,我被攻擊了。”
田複燃:“是你先撞得我好不好。我綠燈斑馬線過馬路被你撞了!”
徐林剛想開口繼續辯解,李知著屈指敲了敲車門,“你先下車。”
或許是李知著壓迫感強烈,徐林猶豫一秒後,拉開車門下車。
田複燃白了她一眼,“呦,終于肯下車了,不知道的以為你屁股長進車座裏了呢。”
徐林:“你這是對我的人身攻擊,我警告你……”
此時,交警穿着熒光黃的制服,騎着摩托車,穿過被後面堵住的車流趕來。他下車後繞到車前看了看,問田複燃,“你過馬路時什麽燈?”
田複燃:“綠燈,不信你們調監控。”
“這個事故機動車全責。”交警看向徐林,“你有問題嗎?”
徐林:“沒問題,的确是我把她撞了,她的一切醫藥費和修車費我都會承擔。”
交警向她們要了身份證,拿出紙筆,刷刷刷寫完事故認定書,遞給徐林和田複燃,“你看下有什麽問題,沒問題簽個字,簽完字趕緊把車開走,後面都堵快3公裏了。”
田複燃和徐林看完,直接簽下名字。
徐林簽完字,看向田複燃,“好了,122的事情我們處理好了,接下來是110了。”
“先挪車。”李知著冷冰冰掃了眼徐林後對顧思周說,“師父,你扶着田複燃到路邊等下,我把她的電動車推走。”
徐林上車把車開到幾米遠的路邊停靠,顧思周扶着單腿跳躍的田複燃跟着往前走。
路上田複燃小聲問,“思周,你說我這情況,會坐牢嗎?該不會真的讓我坐牢吧?這個訟棍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顧思周無奈:“你千不該萬不該,為什麽拿着石頭砸她的車呢。”
田複燃:“我也是一時沖動,沒控制住,主要是她說話太氣人了。她撞了我,沒有第一時間下車,而是在車裏打電話,我氣不過啊。”
顧思周:“到時候你別沖動說話了,我給你們調解下,這種事情最好私了。”
顧思周扶着田複燃走到徐林車邊時,李知著也推着電動車過來。
李知著掃了眼田複燃的左腿,她的左腿外側有一條口子,血肉外翻,上面還沾着灰土和石頭粒,鮮紅的血流下,把腳腕的白色襪子染透,流進鞋裏。
李知著:“你們打120了嗎?”
徐林開門下來,她兩臂抱在身前哼了一聲,“打了,救護車都已經來了,被她趕走了。”
“先送她去醫院。”李知著這句話是對顧思周說的。
雖然李知著有些話前面沒有名字,但是對誰說話很好區分,對顧思周便是十分溫柔的語氣,像是暖融融的春光,而對她們則是臘九寒天的冰冷。
顧思周:“田記者,我們先送你去醫院,你的腿傷勢不清,得趕緊治療。”
徐林:“那你們送她去醫院吧,醫藥費發票收好,後續我都會報銷。你們檢查好後,再聯系我。”她說着拉開車門要上車。
“你看看,”田複燃用食指指着徐林,“她就是這種态度!一副反正我給你錢了就可以了模樣,好像這是個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錢來擺平!”
田複燃單腿跳了一步,來到車後座門口,拉開車門直接鑽進去。
她坐在司機後位,麻利地給自己系上安全帶,“今天醫院我肯定是要去的,但是必須你陪我去。”
“你給我下車!”徐林剛剛坐下,又拉開門下車,一步來到後座。她指着田複燃,“李隊,你就讓她這麽賴在我的車上嗎?我不方便動手,請你們把她請下來。”
顧思周:“徐律師,就算是路過的陌生人,看到田複燃的腿傷都會有恻隐之心,條件允許情況下送她去醫院,更何況她的腿傷是你造成的。徐律師,你有責任也有義務送田複燃去醫院。”
徐林:“我會陪她精神損失費和誤工費的。”
顧思周笑了,“徐律師,作為律師你比我更清楚法律只是這個社會最低的行為準則,社會的運轉需要法律的維持,但更多需要公序良俗的依托。你再多的精神損失費在田複燃角度,都比不上撞到她以後第一時間下車查看情況,真誠向她道歉有效。這附近的醫院是二院,我們在二院等你們。”
顧思周說完拉着李知著往紅綠燈路口走,準備過馬路回到警車上。
兩個人等紅綠燈的時候,徐林已經開車走了。
李知著露出肯定的笑意,“師父,你可以呀,徐律師很少吃癟,她向來毒舌,幾乎沒人能在她嘴下讨到便宜。”
顧思周嘿嘿一笑,“田記者和她之前的話我沒聽到,但是她讓我們送田記者去醫院時态度讓我很不舒服,就仗義執言兩句。”
兩個人過馬路,開向二院。路上顧思周好奇問,“徒弟,田記者說徐律師是訟棍,你知道為什麽嗎?”
李知著:“大概是因為馮蔓兒子的案子吧,那個案子被告的律師是徐林。那個案子當時好多媒體關注,田複燃估計也是其中之一。”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田記者對她态度這麽惡劣。”
去醫院的路上,田複燃的左腿疼從沒停止,但她的心情卻無比愉悅。她有點不明白,顧思周罵徐林沒道德,自己也罵徐林沒道德,但為什麽顧思周說出來以後那麽解氣呢。
徐林從後視鏡看到田複燃模樣,冷笑說,“真不知道你得意什麽,單憑你故意砸壞我的車,你以為你能安然無恙?我是不會選擇諒解的。你需要律師嗎?我可以給你介紹幾個?”
田複燃從後視鏡裏與徐林對視,故意深深剜了她一眼,把頭扭向車窗。
徐林到二院時,顧思周她們還沒到。她拉開車門下車,田複燃緊随其後,依然保持單腿站立姿勢。徐林沒管她,走向門診大廳,田複燃則一步一跳跟在她身後。
徐林來到門診大廳掃了一眼,向右側走去。
“喂,你幹嘛去,急診挂號在這邊!”田複燃在她身後喊。她金雞獨立站在原地,沒有去追徐林,因為追也追不上。
一分鐘後,徐林推了一個輪椅回來。她不情不願說,“坐上去。”
田複燃警惕性地彎下腰,用手摸了摸輪椅的坐墊,一雙狐疑的眼睛瞄向徐林。
“你懷疑我在輪椅動手腳嗎?你愛坐不坐。”她說着要把輪椅推走。
田複燃兩手撐在輪椅兩側扶手,“坐,難得你發善心。”她說完,一屁股坐下來。
此時醫院普通門診早已經下班,她們挂了急診號,排隊等着。排到她們時,顧思周她們還沒到。
醫生看到田複燃的傷口,眉頭緊皺,“你挺能忍啊,血都快自己凝了,才來醫院,你不疼嗎?”
田複燃嘿嘿一笑,“這點傷算什麽,以前受的傷比這疼多了,我都忍過來了。”
醫生推了下鼻梁上黑色眼鏡,“你這個傷口得縫針,是怎麽弄得?車禍?”
田複燃:“對。”
醫生:“醫藥費商量好沒?縫針有兩種,一種普通針,價格便宜,但是肯定會有疤,至于有多少,每個人體質不同,我不敢保證,你這個位置正好是小腿,女孩子小腿有道傷疤不好看。第二種是美容針,價格貴,用料和輔具都是進口的,醫保不能報,但是保證沒有疤。”
田複燃:“第一種就行。”
徐林語氣堅定:“第二種。”
醫生茫然看向徐林,“你是……”
徐林:“肇事者,錢我付,醫生用第二種。”
田複燃:“不用,我用第一種就行,沒必要第二種。”
徐林:“錢又不是你出,我說第二種就是第二種。”
田複燃急了:“你有錢你了不起啊,這是我的傷,我連選擇怎麽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醫生茫然看着兩個人,她做醫生二十多年了,這種情況還真少見。
醫生:“要不然,你倆出去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進來?”
徐林抿了抿唇,一臉不耐煩,外面那麽多人排號,再進來還得浪費時間,“就第二種,我說得算,醫生,快點給她開。”
醫生出于自己的想法,還是希望給田複燃用第二種,難得出錢人還堅持第二種,還沒等田複燃再開口,鼠标已經點完了。
田複燃堅持:“醫生,不用第二種,我第一種就可以。”
醫生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第二種已經下完了,我去準備準備,給你手術。你手術完也不能出院,得在醫院住院至少三天,回去養半個多月,半個月內不要做劇烈運動,好好養。”
徐林推着田複燃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田複燃憤憤不平,“你憑什麽給我做決定,不要覺得你出錢,你就可以決定一切!”
此時,顧思周和李知著剛到。顧思周來的路上很擔心兩個人又吵起來了,沒想到還真吵起來了。
顧思周:“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徐林冷着臉,“我讓她縫美容針,她不肯,非要縫普通針。”
嗯???顧思周印象裏美容針應該更貴一點吧,她感覺徐林說反了。
田複燃:“我都說我不是疤痕體質了,就算有一點疤也沒關系,我不用縫美容針。”
徐林:“我不希望你身上留下傷疤。”
嗚呼~顧思周瞳孔一震,徐林這是什麽霸總發言?
徐林頓了頓,“我不希望在你這種人身上留下任何關于我的印記,一絲一毫都不可以。”
顧思周瞳孔又是一震,這話有骨子霸總狗血的味道。
田複燃對徐林剛剛升起一絲絲的好感頓時消散于無形,她擡手指着徐林,咬牙切齒,“徐林,我會記住你的,我會記你一輩子,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徐林抿唇輕笑,“那你就記吧,不過你在我人生裏就像是小孩子吹得氣泡,嘭地破了,什麽都不會留下。”
“我叫田複燃,你給我記住,我叫田複燃。”田複燃不斷重複自己的名字,“我會讓你記着我一輩子的!”
李知著打斷問:“田複燃,你有家屬嗎?”
田複燃:“沒有。”
李知著:“朋友之類的?”
田複燃:“也沒有。”
顧思周:“那……做完手術總得找個人照顧你。”
田複燃:“沒事,腿傷而已,什麽不影響,我自己完全可以。”
徐林長嘆口氣,“我給她找個護工,錢我出。”
田複燃仰起頭,怒氣沖沖瞪着徐林,“不用,我自己可以。我又不是專門碰瓷讷錢的,我不用。”
徐林沒有理她,直接走向護士站去問護工的事情。
顧思周幽幽說,“我感覺徐律師好像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冷漠。”
田複燃對着徐林背影瞪了一眼,“哼,就是覺得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她這種人我見多了。”
田複燃看了下手機說,“思周,我手術不知道做多久呢,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吧,讓那個徐林也回去,後續我砸她車的事,等我做完手術再聯系你們。”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顧思周第一天執外勤,警情從來沒斷過,李知著怕顧思周抗不了,“師父,我們先走吧。”
顧思周有些不放心,對田複燃說,“你有我聯系方式,你有事就找我。我去找下徐律師,和她說一聲。”
顧思周走後,李知著有些好奇問,“田記者,你和思周是怎麽認識的?”
“啊,你不知道嗎?”田複燃驚詫。
“什麽意思?”
“原來她沒和你說啊!”田複燃神秘兮兮笑起來,“我和顧思周認識是因為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