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apter44萬國大飯店4
夜裏十一點。意識安全科。
新來的實習生正在給女友發微信，今晚要通宵加班估計不能回去，要她鎖好門早點睡。
突然持續的電話鈴聲響起。他轉頭看了看周圍，前輩們大多趴在桌子上打盹，他想了想起身去找電話響鈴的準确位置。
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雜物間，電話鈴是從這裏響起的。
雜物間很小，塞滿了陳舊的辦公用品，在一張舊辦公桌上，電話鈴一聲響着。
“喂？”實習生接起電話，納悶電話是誰打過來的，為什麽不打到大辦公室去。
“段瓊？”電話裏有沙沙的電流雜音，說話的人口氣不善。
“不是，段老師打盹呢，您哪位啊。”
“看到架子上的電腦了嗎？開機！”說活的人口氣很沖。
實習生看着大頭顯示器，感覺這電腦的年紀比自己都大，真能開機？插好電線，按開電源開關，屏幕還真亮了。
“照我說的輸入密碼。”
“哦！”實習生輸入密碼，發現電腦運行還挺快的，跟他想的老牛拉破車的速度完全不一樣。
“把數據界面點開！”電話裏的人應該是嫌棄他動作慢，口氣有些冒火。
“哪、哪個是數據界面啊？”上面一排的不認識的程序圖标，點哪個啊？
對面沉默了一下，“看到右下角的Q了嗎？點一下，德語翻漢語！”
懂了懂了！實習生冒汗了，求您溫柔一點兒。
“按照坐标查找，找到三區萬國大飯店的代碼，找到了嗎？”
“沒有。”實習生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是誰招進來的？哪個學校畢業的？去把小高喊過來！”
高博士被實習生戰戰兢兢地喊醒，眼鏡都沒來得及戴，就跟着他進了雜物室。
“喂？”雜物間什麽時候安了電話？還是這麽古董的電話。
“是我！”
“老大？？你不是在裏面嗎？怎麽打出來的電話？”開什麽玩笑，這是打破了次元壁的來電嗎？
“別廢話。看三區代碼運行是不是正常。”曠燃在電話裏聽着小高報告，一邊跟他讨論要怎麽修改。
“天啊，我也好想進去看看報錯代碼，我現在進去還來得及嗎？”實習生發現高前輩臉上簡直是亢奮的表情。
“你給我寫個程序。”曠燃一項項說着要求。
小高撓了撓頭，“這個……什麽時候要。”
曠燃看了看表，“最多給你兩個小時，讓他們把手裏的活都停下，協助你。”
阮棠不知道自己先算算是個什麽狀态，說她活着吧，胸口沒有心跳，她也沒呼吸了，說她死了吧，她還能走來走去，想事情還能挺有條理的。系統已經認為她死了，不會再把她踢出去一次，她自己又下不了線，難道就這麽行屍走肉？
曠燃一直在講電話，講的代碼她聽不懂，知道他們的重點就是現在這種情況下，要怎麽把她弄死。
安陵蘭看着她走到桌子邊，倒了杯酒，裏面還加了不少冰塊。
“你、你還有心情喝酒？”
阮棠呷了一口，指了指胸口的傷口，“血流的太多，我補充點兒水分。”誰知道她這種情況系統又會怎麽判，她真是有點口渴了。
曠燃快速跟小高交代完，“模型多久能搭建好？不行，兩個小時內要線上運行，你自己解決！”
說完挂了電話。
整棟大樓像是被巨大藤蔓植物包裹住了，裂縫無處不在，讓無頭女鬼這麽一鬧，萬國大飯店裏的人早就跑光了。
一劍飛仙追着小個子男人出去還沒回來。
阮棠看了看胸口，傷口已經不流血了，不過也沒好到哪裏去，她身體很冷，行動僵硬。
她現在不想殺曠燃了，開玩笑，一旦他脫線了，自己怎麽辦啊？
悠揚詭異的小調傳來，走廊裏有紅色的人影飄過。無頭女屍又出來抓人工智能了。
“嗯，我應該，不會變成她這樣子吧？”
曠燃搖搖頭，他注意力都在打火機的數據流上。
五區的氛圍讓阮棠非常有壓力，她縮成一團坐在沙發上，就這麽幹瞪眼待着嗎？一直這樣下去？可是不這麽靜坐着，還能幹什麽？她嘆了口氣，從袖子裏摸出紅繩，自己跟自己翻繩，這樣時間會過得快一點兒。
曠燃在紙上寫着什麽，寫好後站起來交給安陵蘭，“幫我買幾樣東西，買好後你就可以下線了。”
安陵蘭愣了愣，“你……你自己守着她？”
曠燃表情嚴肅地看着她，“錢我會打在你卡上，我不希望在網上見到關于這裏的不當言論。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安陵蘭沉默着點點頭，懂啊，她怎麽敢不懂，就是閉好嘴嘛。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阮棠盯着窗外，血液凝固她嘴唇有些發僵。
“是不是因為這裏發生了命案，才會下雪？雪花就是悼念死掉的人工智能？”
“程序裏沒有這一條，下雪純粹就是随機分配的。”
“你要是做殺手，絕對能闖進排行榜前三。”他下刀的力道，差點就把她對穿了。阮棠發現她嘴不能閑着，不說話她就心慌。
曠燃瞥了眼她胸口的刀，“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
她也沒怪他呀！只是贊賞了一下他的能力好嗎？
不久後，曠燃收到身邊突然收到了個包裹。他算了算時間，打開包裹，開始從裏面掏東西。
見阮棠好奇地盯着他看，他晃了晃手裏的瓶子說：“這種藥，可以把身體感受降到最低，服用後，卡車從身上碾過也沒知覺。”
他又從盒子裏掏出一枚藥丸，在掌心颠了颠說：“這個是也是給你的，類似于強心劑，保證你無論在什麽情況下都不失去意識。”
她托着腮，垂着眼睛靜靜地打量桌上的東西。曠燃從沒見過她這麽乖巧的樣子，知道她擔心，這種情況放在身上，說什麽都是多餘。
他大步走過去，在沙發上坐好，抓過她的手腕，将手镯樣的東西扣在她手腕上。
她掙紮了下，曠燃皺着眉，耐心地跟她解釋，“有了這個，不管你在哪兒，我都能追蹤到你的意識信號。”
阮棠吸了吸鼻子，看了看手镯問：“是要發生什麽事了嗎？你告訴我吧，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弄這麽大的陣仗，她真得好擔心啊！
曠燃看着她，似乎在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她。
“你現在的狀态，系統認為你已經死了，默認為已經把你踢出去了。”
“可是我還在這兒呢。”
“嗯。但是系統不明白。它不會再理會你，任由你四處游蕩。我想到一個辦法，對于系統來說，你現在就是無用的數據，但是你個人所耗費的空間很小，系統會任由你待着不管。所以，一會兒我要把你的占用空間的比例弄成最大，造成拖慢系統反應的情況。這時候系統就會做出預判，需要清除你。”
阮棠有些明白了，她就像是還沒被扔進回收站的垃圾，一會就會有360軟件來收拾她。
“會成功嗎？”
“你見過比我更厲害的意識工程師嗎？”
“沒有。”那也不能說明你厲害呀，我本來就沒接觸過其他工程師好嗎？
曠燃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是安全科的頭，監控所有程序公司的程序産品，他們在網內如果是上帝，我就比他們更上帝一點兒。在網內沒什麽我不能解決的。放心好了。”
阮棠幹咳了兩聲，想讓自己不那麽緊張。
“那個……被清除的時候，疼嗎？”
“不知道。”曠燃側頭看着她，突然建議說：“你待會把我的打火機待在身上，能記錄你身體的反應數據。有了基礎數據，我把你加在科研小組裏面，将來出去了可以寫篇這方面的論文，可能會有經費。考慮一下嗎？”
阮棠噗嗤笑了，翻了個白眼說：“你都是這麽安慰人的？不如你讓小玉姐給我加錢來得實際呢。”
曠燃聳聳肩，“沒經驗，平時也沒什麽需要我去安慰的人。”
雪還沒停，曠燃站在窗邊向外望去，模模糊糊能看到空中的月亮，已經到了九點鐘方向。
他拔開瓶子的瓶塞，遞給她，“喝吧。聽說跟板藍根的味道很像。”
阮棠嘴唇在瓶口碰了碰，看到他鼓勵的眼神，擡頭一口幹了。
有了第一次，他掌心托着藥丸伸到她面前時，她指頭捏着黑色的藥丸，扔進嘴裏吞了。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像是被沉入了水底，五官的觀感在退化，先是聽不到曠燃的聲音了，只看到他兩片嘴唇動着，慢慢眼前一片模糊，陷入黑暗中，她能感覺到被人抱起，平躺在了什麽地方，然後，連感覺都消失了……整個人的所有機體功能似乎都停止了，唯獨心跳還強有力地跳動着。
曠燃低頭看着她，眼睛睜着卻沒有焦距，剛剛生氣勃勃的樣子被抽走了一樣。壁櫥裏的娃娃就是這樣的嗎？
他指頭輕輕在她額頭彈了彈，“很快會再見的。”
時間差不多了。曠燃站起身，看着遠處茫茫的雪霧中有一股龍卷向着窗口砸過來。龍卷的形狀有些奇怪，當中不知道裹着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高他們趕工寫出來的程序，也只能湊合用了。他拿出打火機逆着風貼近窗口，記錄下讀數，搖了搖頭，代碼邏輯亂、臃腫、用戶需求提現不明顯……
龍卷像是有目标似得沖進房間，将床上的阮棠裹進旋風之中，飄出窗外消失了。
曠燃仰頭看了看天，雪還在下，天陰沉沉的。回去要把各家做天氣程序的工程師召集起來開個會，不要總是偷懶，這雪都下了多久了？
他從窗口跳出去，很快找到了一劍飛仙。對方正提着燈籠在雪地裏來來回回，正在找什麽。
“人呢？”曠燃問。
“就在這附近，他原本可以下線的，不知道為什麽還留在這兒。”
“還在就好，去幫我找根柳條來。”
“要那東西幹嘛？”一劍飛仙覺得曠燃不大對勁，渾身的戾氣都要溢出來了。
“去找！”
好好，找找，誰讓你是大少爺。
大雪天裏沒地方找柳條，一劍飛仙随便看了個樹枝削了削遞給他。
曠燃看了看手裏的樹枝，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