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萬藥堂
第036章 萬藥堂
吳悠滿意地觀看了一場“舌戰群儒”,教書先生引經據典,把莫名其妙攔着他不讓他前去國都的人一通噴後,他還痛心疾首地論述了教育的重要性,從對孩童的教育,到對百姓的教化。
這一場唇槍舌戰酣暢淋漓,配合着模拟器的點評簡直下飯得厲害!吳悠慢悠悠地喝了口汽水,高興地感受甜滋滋的汽泡在舌尖炸開的痛快。
【7歲:你以七歲稚齡登基為帝,朝堂衆人對你又敬又畏。】
【但是無所謂,你都做皇帝了,有些人嫉妒很正常,你只需要一直做你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吳悠噗得一聲,嗆了好幾下,傻眼至極。
什麽東西啊!他也就一個錯眼沒看,老三這怎麽登基了?前些時候不是還在說什麽“再見了師父,今晚我就要遠航”,今天怎麽就?
這麽短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
北州客棧之中,二樓幾個人圍在欄杆邊,一人一邊觀察着樓下,一邊表情微妙地點評道:“我看這個像。”
一人循着那人看過去,堂下坐着一個搖扇的書生:“呸!你是瞎嗎?玉大俠怎麽可能是這種小白臉。”
那人不服氣了:“怎麽就不可能啊!玉大俠,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個文化人,一扇一劍走江湖,多潇灑啊!”
二人正要繼續争辯,一直趴在欄杆上的人道:“不,不是他,他沒有不是修者的氣場。”
二人湊上前:“老大,那你說玉大俠是哪個啊?道上把他的功績都快傳出花來了,就是沒人說玉大俠長什麽樣。”
一人面含憧憬:“必然身高八尺,胸膛強壯,是一魁梧男子!”
一人搖搖頭:“不不不,都說了玉大俠這個名字飽含文化,玉也,懷瑾握瑜者,一看就是個清風朗月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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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聞中,玉大俠可是手撕了一只大詭!君子?君子辦得到嗎?”
“那還有碧波山莊的大小姐對玉大俠一見傾心呢!都把家傳的鎮魂鈴送出去了呢!一看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嘿!你就非得顯擺你那點破文采啊!”
“哦呦,也不知道是誰羨慕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破文采?”
“等等。”中間一直沉默的老大突然出聲,剩下二人立刻屏息凝神順着老大的視線去瞧,心提到了嗓子眼,皆想看看到底誰猜對了。
只見客棧大門口先是走進來一個英姿飒爽的少女,少女束着發,用得是由紅綠藍三色纏繞的發帶,極為惹眼,她一身便于行動的武者短打,腰間別着一個鈴铛,花紋繁複,模樣古樸,行走間卻沒有聲音響動,仿若壞了一般。
三人不禁嚴肅起來。
一人默默奇道:“招魂鈴?”
歲娘尋了掌櫃問道:“還有沒有房間住?”
掌櫃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歲娘,試探道:“姑娘是來參加萬藥堂的入門考核大會的吧?一看您就氣宇不凡。”
“呃,不是,我是來找人的。”歲娘頗有些尴尬,想起王裕那祖宗的踢館手法,心虛地轉移了話題:“我和同伴到得突然,沒想到萬藥堂的入門考核大會有如此多的人參加,許多客棧都住滿了。”
“您家住滿了沒?放心,錢暫時不是問題!”
掌櫃捋了把胡須,呵呵笑道:“萬藥堂乃是北州赫赫有名的門派,三年一招生,多少人冒着死在路途之上,也要前來,只為前來一試,意圖求得仙緣,客棧滿了些,倒是極為正常。”
“您走運,小人這邊還有一間中房,不大,睡得下兩個人,您看您要嗎?”掌櫃問道。
“一間,湊合湊合也行,反正那殺神也可以用繩子睡覺。”
歲娘一邊嘟囔,一邊從荷包裏掏銀子出來:“掌櫃的,我租下了!等我去尋我的同伴!”
“哎!好!您慢着點。”掌櫃笑眯眯地看着歲娘風風火火跑出去,将銀子收進櫃臺。
“傳說玉大俠身邊跟着兩個人。”一直認為王裕是書生的人道。
等了好一會兒,客棧門口進來兩個人。
一個便是剛才的少女,另一個則是一個皮肉堆積的尼姑。
她們二人似乎正在交流什麽。
在三人極其期待的目光之下,一雙陳舊的靴子從門外跨了進來,黑色的衣擺翩飛,光順着來人的動作照了進來,來人背上背着弓和箭,腰間跨着一把劍鞘發黑的長劍,被高高紮起的馬尾在腦後搖晃,身姿極為挺拔,俊秀如竹。
目光往上——一張格外白淨的臉出現在三人面前,臉頰邊還帶着還未脫去的嬰兒肥,格外少年氣。
“……老大,是這個嗎?”一人遲疑地問道。
“怎麽感覺……平平無奇呢?”另一人接話道。
中間的老大也蹙起了眉:“他沒有修者的氣場。”
半晌,中間人悶出一句:“玉大俠聲名遠播,這大概就是個崇拜玉大俠的小孩子。”
被人背後議論的玉大俠打了個噴嚏,不禁揉了揉鼻尖,鼻尖泛出了點紅。
王裕心情激動得不行。
一路上他四處打聽,滿地剿匪平亂,幾乎快要殺穿整個北州,終于在被他救助過的碧波山莊那兒得到了一點關于哥哥的消息。
北州各地所謂的仙門林立,他一個一個單挑上去,最後只覺所謂修仙者不過是些騙人的玩意兒,在他手下連兩招都過不去,還不沒有當日湖中的賴皮蛇的一半功力。
而現下的萬藥堂,王裕從百姓那裏得到的消息是善堂,都是些會煉藥的醫師,定期還會下山給百姓看診。
與他印象裏的邪門歪道大相徑庭,所以他也就始終沒去看看,幾過山門而不入內。
直到剿滅了碧波山莊附近的強盜之後,為報恩,碧波山莊的莊主告知了王裕一個秘聞,萬藥堂會在人販子那裏收孩子當藥人試藥,而那些游走在北州各地的所謂的仙門弟子,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那群人販子扮演的。
因為真正的仙門大多都有自己的基本盤,并不需要自己派人勞心勞力地到處搜羅有仙緣的弟子,他們并不在乎,除了那些特別需要人的教派和那些教派的掮客,他們才會在那些北州偏遠貧瘠之地打着修仙的名號招收弟子,比如,王裕的小鎮子。
而那些的需要人的教派,王裕一直認為是那些需要祭品奴仆的騙人邪.教,直到莊主告訴他,不止是反派需要人當消耗品,正派同樣需要。
他如遭雷擊,驚覺自己的失誤,連夜趕去了萬藥堂。
萬藥堂在當地名聲很好,經常無償行醫問診,他們自己種植草藥,也會教山門下的藥民種植的方法,在這個邪教遍地的世界,堪稱難得一見的清流,王裕本對他的印象極佳。
廂房內一燈如豆,誠心師太盤着佛珠在床邊念經,佛經呢喃,帶着點別樣的禪意。
歲娘皺着眉,手持毛筆,對着簿子上的歪七扭八的字嚴陣以待,她屏住呼吸,墨筆勾勒,一氣呵成,畫了一朵在路上見到的野花。
月色從窗邊灑過,落在少年平平無奇的臉上,一根麻繩正在微微抖動,王裕翻身睡上,後腦枕住雙手,身形惬意。
歲娘默默收回目光,在簿子上添了一筆:“今日無麻煩上門,明日去自找麻煩,萬望萬藥堂表裏如一。”
否則明天就要見到什麽叫血流成河了。
歲娘收好簿子,這是她與碧波山莊大小姐的約定,約定她将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記在這本簿子上,在她日後再度路過碧波山莊之際再交與她,讓她也一同能體會認知到不同的世界,感受不同的風景。
“呼——”歲娘吹滅了燈火。
爬上床,緊緊挨着誠心師太睡下,師太念經的聲音也輕了起來。
翌日。
萬藥堂的山門前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頭,一擠一個亂,王裕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就被擠得和同伴失去了聯系。
少年劍客一臉懵然地被人群挾裹着跑,有心想大聲喊,話剛叫出來就淹沒在各種噪聲裏,有不知道向誰在祈禱撞仙緣的,有大聲在背藥方臨時抱佛腳的,還有些尖銳刺耳的罵聲,似乎是因為太擠,從腿角到起了口角。
好在他發現自己所在的這群人裏正往萬藥堂裏擠,王裕也就随波逐流了。
人群擠進門內,一紮着發髻的藥童在兩個臺子搭建出的“高樓”之上,先是敲了三聲手中鑼鼓,随後大聲喊道:“安靜!安靜!再不安靜就出去!別修什麽仙了!”
涉及到仙緣,在場衆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立刻安靜下來。
藥童敲了下鑼鼓:“排成兩隊,參與檢查,左邊的是鄭師兄,右邊的是林師兄,根據他們診斷出來的結果分別走進不同的門。”
王裕恍然大悟,自己這是不小心跑進人家門派的收徒現場,來測資質了。
衆人有序地排成兩隊,王裕找到了說話的藥童道:“我,來找,掌門。”
在工作中被攔下來的藥童滿臉不耐:“在這兒的誰不是來找掌門的!去排着隊去!”
王裕努力争取:“我叫,王裕,是…….”
藥童的手拍了下桌子,怒道:“小爺管你是誰親戚?就是皇親國戚也得去排隊!”
“不,我不是……”王裕試圖解釋。
“再不走,就滾出去!”藥童暴躁道:“萬藥堂不留你!”
王裕嘴唇張口幾下,扭頭看了眼滿心期待的一群人,又低頭看了看正給兩位師兄打下手的藥童。
他到底是守序人設,萬藥堂也并非什麽強盜窩。
若是哥哥在這兒,或許能過得不錯,王裕這樣想到。
乖乖回去排了隊,和歲娘和師太同行,歲娘能言善辯,師太一張口就滿是真誠,往往不需要王裕笨拙的嘴巴,一時間語言能力也稍有退化。
王裕暗自反省。
他排回隊中,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頗為排斥,顯然是認為他是那種想走後門的人,王裕不禁自閉,默默跟着隊伍走不說話。
鄭師兄判斷很快,往往望聞問切,一套下來,不用診脈就将結果說出。
一波人大部分垂頭喪氣地進了大門,小部分歡天喜地進了小門,往後的人就知道了有天賦者往何處去。
前面又生了亂子,一大漢沒測出仙緣,進那扇小門,吵鬧着要再測一次,再測一次仍未,大漢鬧着要換人,他沒注意到鄭師兄的臉色已經冷淡下來。
大漢叫嚷的聲音瞬間一噎,臉色青紫,他捂着喉嚨說不出任何話來,整個身型也迅速佝偻,短短片刻,他烏黑的長發竟泛着白。
人群瞧見這一本,立刻安靜下來,全場寂靜,誰都不敢說話,鄭師兄一甩袖袍:“白檀,把這東西丢出去。”
那身材瘦弱的童子應了一句,臉色臭得離譜,一手擊打大漢腿彎,伴随着大漢滿頭大汗,捂着腿腳滾地的姿态來看,力道顯然不普通,這位人不可貌相的童子白檀拽着大漢拖出了庭院。
每拖行一米,隊列中某些人的臉色就白上一分,等到終于拖走,庭院內再也無人敢不敬。
鄭師兄和林師兄,眉眼顯然舒展了些,這下連狂喜也是安靜的了。
鄭師兄業務熟練,分走了大部分候選人,處理得很輕松,他抽空飲了口茶湯,擡眼瞧了眼在他面前坐下的少年。
一副平平無奇的樣子。
仔細觀其品貌也最多也不過是中品模樣,又是個沒資質的。
“去大門。”
鄭師兄淡聲道。
可面前的少年卻還沒走,他道:“我不是…….”
鄭師兄心中微惱,又來一個,剛才那個不夠殺雞儆猴嗎?
後面人的眼神也詭異了起來,這家夥勇啊!他不看看場合嗎!
他屈尊降貴再看了一眼,還是平平無奇一個,不過腰間佩上的劍,和背後的弓顯然給了少年不小的自信。
少年一字一頓:“當弟子的。”
藥童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就是剛剛找他走後門的,他不禁起身:“你來找茬啊!”
藥童性子急,一拳掄了上去,力道剛剛好,能夠讓人陷入美好的夢境。
“砰——”
巨大的力道帶起破空的氣浪,吹起了少年的馬尾。
藥童雙眼瞪大,拳頭和劍鞘相撞。
他竟然擋了下來!
少年沒管藥童,繼續說自己的話:“我,來……”
藥童咬牙,雙腿紮起架勢,腰部繃緊,雙拳如疾風驟雨般落下。
伴随着一聲接一聲的格擋聲,二人在方寸之間快速交手。
衆人目瞪口呆。
“呃啊——”藥童支撐不住後退三步穩住身體,震驚的目光注視着從始至終未曾移動過的劍客,雙拳垂下,筋肉正在打顫。
他到底是什麽人!劍客的動作漫不經心卻極其幹脆利落,絲毫沒有多餘的動作!優雅如斯!
藥童看着王裕,如同看見一座靜默的山岳,讓人惶恐。
“白檀!躲開!”鄭師兄喊了一聲,撒出了藥粉。
王裕表情一凜,栽過一次坑的少年瞬間屏住呼吸,用劍鞘迅速揮開,那藥粉還未沾到少年的衣角,就被強行調轉方向,一頭紮回了主人臉上。
鄭林兩位師兄一邊痛苦地呲牙咧嘴,一邊快速在袖子中翻着解藥。
王裕的話還沒說完,被打斷的他繼續努力:“找……”
鄭師兄立刻識趣。
好嘛,藥粉不成功,他沒白檀能打,弱雞一個,而且白檀的能力并非玩笑,實力強勁,他都輸了,面前的人定是高人!平平無奇不過僞裝!
好在對面的高人雖然蠻橫,但是好歹沒想着傷人,劍還在鞘中沒被拔出,能屈能伸,為了活命不寒碜。
他恭敬道:“我來給您診脈。”
隊伍中的人竊竊私語:“他到底是什麽人!怎麽會怎麽厲害!”
他們只能看見少年劍客瞬間就擊敗了那個恐怖的藥童,還讓鄭師兄臉色大變,顯然不簡單。
剛剛擊退藥童的少年面色極其冷淡,從容不迫至極,他正張口說着些什麽,衆人聽不清,但卻能感受到那個語調極具壓迫感,氣派非凡。
他們不禁驚呼:“恐怖如斯啊。”
不少人在心中慶幸,好在之前被萬藥堂的人提前威脅了一圈,不敢對他這個試圖插隊的人有意見,就怕吵起來被丢出去,還好還好,萬藥堂的人都是大大的好人啊!
“……掌門。”王裕艱難地續道,他聽得到好嗎!而且他只是想找掌門啊!
“好的。”鄭師兄上手摸住了高人的脈,心裏還有點小興奮,他還是第一次摸到這種強者的脈!抛開事實不談!賺了!
顯然完全沒注意王裕在說什麽。
王裕看不懂這師兄,表面上一副怕得要死的樣子,現下臉上卻冒出了精光,自己直接上手搶了他的手就摸,怪讓人害怕的。
而且他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啊!
今天的王裕,也在想念歲娘和師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