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恨你

第14章 我恨你

意外,指意想不到的不幸事件,偏偏還伴随着突然。

門被推開,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落到門口,當汪致看到汪絕那張臉時,他的思維就停滞了。

那個幾小時前還跟他一起挨罵的私生子,不知怎麽回事,搖身一變出現在了這,甚至西裝都沒換下來。

他猛地站起來,破音質問。

包廂內,時間變得停滞,沒人說話,連緩慢悅耳的音樂都變得怪誕。

在場四個人,只有陳聿是坐着的。

汪致目光銳利,剜着門口的汪絕,他竄起來時碰到了一個空酒瓶,酒瓶在桌上滾了一圈。

葉星野下意識站起來,想撈住,但還是差一點,酒瓶四分五裂,碎玻璃躺了一地,燈光晃過,閃着五顏六色的光。

莫名變成了年輕男人幫着汪致對峙汪絕的場面。

氣勢洶洶。

恰巧音樂走到尾聲,升高的調子拖長,驟然停止,包廂越發安靜,到詭異的地步。

沒人會傻乎乎地問發生什麽了,同一個姓氏,汪致不正常的反應陳述着一個事實:汪絕就是那個私生子。

個人包廂,沒得到主人的應允是進不來的,汪致不會那麽蠢把汪絕當成進錯包廂的人,他問陳聿:“他是你的秘書?”

汪絕臉上的笑意早消失了,提着零食袋的手也垂下來。

不是說和別的朋友聚會麽,不是說不是汪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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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特地問了。

為什麽要撒這個謊。

陳聿一早就知道他是私生子了?

他沒告訴過陳聿他的名字,汪致向陳聿說起他時也不會用名字來代指,因為他是私生子,私生子是沒有名字的,大家只會私生子私生子地喊他,汪絕笑了一聲。

所以陳聿是故意的?想給他難堪?

不,不會是,撒謊是對妹妹,不是對他,況且接下來的一切他都是主動方,是他找盡辦法來到這。

包廂空間寬闊,唯有酒桌頂上的光稍微亮些,其餘地方都是暗的,他的臉也是暗的,變得陰沉,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一絲光亮,宛如漆黑無邊的深海,擠迫內髒的壓強,讓人喘不過氣。

但沒有人看到,汪絕的另一只手貼着側後方的褲縫,正細細顫抖着,抖得需要握緊拳頭才能勉強止住,他沒有理汪致,只看向陳聿的方向。

葉星野感覺到有兩道激光正燒灼着自己身旁,他看了眼陳聿,往後靠上沙發,拿起一片柚子,開始咬。

陳聿已從一開始的怔愣恢複過來了,只是不知為什麽,他盯着汪絕的臉,沒有移開視線,似乎在想一些事情。

汪致再次出聲:“陳聿!”

“是。”陳聿說。

汪絕捏緊的手指稍稍松開了一點。

汪致不可置信:“什……”

但随即,陳聿的視線從汪絕挪向汪致,他聲線平緩,語氣冷靜,道:“我事先并不知道,你怎麽想?你不喜歡,我會開除他。”

汪絕猛地擡起頭,他瞬間咬死下颚,唇線繃成一條直線,死死盯着陳聿,脖頸隐隐浮現青筋,可相反,他臉上又沒有什麽憤怒的情緒,唯有死一般的沉寂,極端的兩個反差,顯得人更為恐怖。

葉星野“哇啊”了聲:“好可怕。”

陳聿站起來,朝汪絕走去,兩人身高相差無幾,他拿過後者提着的那袋零食。

手上傳來阻力,陳聿垂眼。

汪絕如夢初醒般,松開手,他開口,喊了一聲:“陳總……”

陳聿點頭,跟往常一樣,“出去吧,辛苦。”

汪絕不知在想什麽,在原地站了起碼好幾分鐘。

汪致全身戒備着,倒不是怕對方沖過來打人,而是怕對方暗地裏做一些陰毒的惡心事,汪絕就是這種人。

半晌,汪絕終于是轉身離開。

門關上了,可包廂內還是沉默了一會,汪致才重新坐下,他酒都有點吓醒了,崩潰道:“陳聿,這就是你和我說的驚喜嗎?”

陳聿捏着眉心,他也沒想到,問:“汪林是不是改過汪絕的資料。”

“資料?”汪致想了想,“應該是,說是家醜不可外揚,明明是自己捅出來的簍子,又覺得丢臉,不敢承認,孬種。”

怪不得,陳聿閉了閉眼,人事在篩選前會先查一遍資料,錄用前他也叫人重新查了遍汪絕的背景,什麽都沒有。汪絕的資料顯示他就是一個小城小康家庭出來的,父母健在,獨生子,非常普通。

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汪絕是那個私生子,會直接在初試就把人pass掉。

不為什麽,只因他是汪致的朋友。

不過剛剛陳聿的明确表态,讓汪致稍稍冷靜下來了,他說:“這麽大集團,想開除誰就開除誰,這不違法的麽。”

陳聿冷漠道:“那讓他犯點錯就好了。”

葉星野适時插嘴:“所以剛剛那個人是阿致家的私生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葉星野長得童顏,穿着打扮也非常年輕,是陳聿和汪致在八歲時認識的同齡朋友,之後便一直保持着聯系,如今奔三了還能一起出來喝酒。

汪致興致不高:“嗯。”

葉星野:“阿致很讨厭他嗎?”

“當然,”汪致想都沒想,話音剛落,又嘆了一口氣,補充道,“也不是說像阿聿和陳聖殷之間的那種讨厭,但他是私生子,又間接害我媽跳樓殘疾……不喜歡,也正常的吧。”

陳聿和葉星野都對這件事有印象,那時他們才11歲。

聽說汪林本不想将私生子領回家,那天晚上大雨夜,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就這麽被生母丢棄在了汪家門口,那男孩骨瘦如柴,一看就營養不良,生活條件艱苦。

汪林看着可憐,善心大發,将男孩領回了家,并囑咐好好待在房間裏,不要亂走,更不要去三樓,卻沒想到那男孩性格古怪不聽話,非要去三樓,被夫人見到了,發了瘋,當場從三樓陽臺跳了下去,導致腿摔斷了,至今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但這些全都是旁人傳了一圈又一圈的轉述,當時在場的,只有汪林、小男孩和夫人。

陳聿并不相信這套說辭,因為陳玉林也是這樣,明明是罪魁禍首,卻在事件中将自己隐藏,把自己美化,把過錯推給小孩和女人。

夫人出了事,小孩會亂說話,那麽案發現場的第一套呈堂供詞只會是汪林自己說的,再加上汪林在這三人裏地位最高,哪怕事後小孩和女人有不一樣的說法,也只如石子投入大海。

汪致應該也是不信的,不然對汪絕的态度不會讨厭得那麽平淡。

“可是,”陳聿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如果他的目的是跟你争家産,那麽他應該盡早去希羅,怎麽會反來明寰,當我的秘書。”

汪致也沒想通這個問題。

陳聿皺緊眉頭,思索着開口:“我想,先不開除他,我想試出來他的目的。”

汪致“嗯”了一聲。

陳聿道:“我以後應該也不會開除他,一直到合同到期。”

“什麽意思?”

“只要在明寰一天,他就晚一天去希羅,”陳聿對汪致說,“你趁着這段時間,盡早在希羅建立威信。”

汪致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葉星野:“阿致感動到要哭了诶。”

汪致猛地轉過身,扭捏地內八着腿,捂臉道:“閉嘴,別再說了啦!人家才沒有!”

陳聿:“……”

演一下很開心,再次轉回來,換回了嚴肅汪致:“這樣沒事嗎?秘書是離董事長最近的職位了,萬一……”

“沒事,秘書接觸不到核心業務。”

見汪致一臉憂慮,陳聿勾了勾嘴角,寬慰道:“放心,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汪致也低頭笑起來,“有你這句話,我還有什麽不放心的,陳聿最靠譜了。”

葉星野舉起了手,再次插話,“所以,他送了什麽東西過來。”

對了,陳聿把那袋零食放到汪致面前,“你妹給你買的。”

“我妹?”汪致又被感動了,感動到一半覺得不對勁,“為什麽是那個私生子提着進來?我妹和他?”

陳聿說妹妹确實找他要了秘書的聯系方式。

汪致放心不了一點,立刻打了個電話給妹妹,“汪池,你和那個私生子關系很好嗎?”

陳聿就坐在旁邊,依稀能聽到一點。

汪池:“誰?我、我嗎?你怎麽會這樣問?”

汪致直接道:“你給我的禮物,是那個私生子送過來的。”

“啥,我不是讓你朋友的秘書送過去的嗎?”

汪致放下心,看來妹妹和私生子确實不太熟。

這時,陳聿拍了下汪致的肩膀,搖了搖頭。

汪致卡了下,不太情願地清了下嗓子,“咳……那啥,謝謝你的禮物啊,我還挺、嗯開心的。”

妹妹也詭異地安靜了幾秒,才道:“你好惡心啊哥,挂了。”

聽着手機裏的忙音,汪致無能狂怒:“這死丫頭!”

——

第二天還要上班,因這一突發事件,最終三人也沒喝多少酒。

汪致吐槽說,本來被汪林罵了就煩,這下又來一出,負負得正,反而心态平和了。

剛過淩晨,平時這個點,陳聿會提早讓汪絕來門口等着,送他回家。

秘書就是幹這個的。

但此刻,陳聿沒有這樣做,而是喊了代駕。

一直到上*床睡覺,他都睜着眼睛,大腦飛速運轉,想如何試汪絕,導致了本就睡眠質量差的他失眠了一整夜,起床時眼下黑,臉色黑,由裏到外都散發着怨氣。

他刷着牙,在秘書群裏發消息:一秘過來接我。

一秘:收到。

已經坐進車裏的汪絕沒有回複,直到車窗被敲了敲,是一秘,一秘說:“嗨早上好,今天我去接陳總。”

汪絕“啊”了一聲,連忙打開車門,笑着說:“我剛看到,麻煩你了。”

“沒事的,二秘你回去吧!”

汪絕站在原地,滿臉笑意地目送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直至倒後鏡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重新坐專屬電梯上到102層,陳聿家離明寰很近,十分鐘單程,算上上班高峰期的偶爾堵車,來回半小時內。

一路上,有人點頭打招呼。

汪絕一一回應,他進入董事長辦公室,桌面地板都被一秘打掃得一塵不染,他選擇再次整理一下文件來度過這難熬的半小時,經過時,他看到了櫃子上的那張合照。

還剩五分鐘,他站到電梯旁邊,亦如第一次來的那樣。

兩邊的盆栽又長高了點,葉子翠綠,土壤濕潤,鋪在最上方的白色石子圓潤光滑。

顯示屏上的數字開始由負2慢慢攀升,助理們也一一站好,準備迎接他們的直屬上司。

9…………0……0……02。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露出陳聿那張英氣的臉。

汪絕瞬間揚起笑容,彎起眼睛,聲音活力滿滿:“陳總早上好。”

可陳聿冷着臉,心情非常不好的樣子,看都沒看他,擦肩而過。

一步,兩步……他站在最前方,兩人逐漸靠近,身影重疊,而後又變得越來越遠,連陳聿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氣,都只是一瞬掠過。

汪絕的睫毛顫了下,他的嘴角帶着臉上的笑容消失,變得平直,變得僵硬,變得涼薄。

助理們跟着陳聿的腳步離開,電梯口只剩他一個人沒動。

又一次。

汪絕垂下眼,低聲道:“……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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