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這個人是你吧
第15章 這個人是你吧
一個上午,陳聿都沒給汪絕吩咐額外的工作,連會議時的紀要都由一助暫時代為記錄。
十一點半,會議結束,陳聿說:“散會吧。”
手機鈴聲阻擋了陳聿站起的腳步,那些年紀能做陳聿爹的領導們瞬間坐回去。
陳聿看了眼來電,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先走,他們這才陸陸續續地從門口離開。
“小陳總那氣勢可太吓人了,沉下臉的時候感覺比陳董還吓人啊。”
有好幾個人還是陳玉林在職時的老股東,因為站對了陣營,沒被陳聿解決掉。
“是啊是啊,把我這個老頭子吓得大屁不敢放一個,明明還是個小年輕呢!”
是了,像明寰這樣規模的集團,三十歲未到便登上董事長的寶座,放眼全國不超三個,其中的優秀與刻苦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陳聿坐在主位,将手機放到耳邊,那頭是個女人:“中午,白蘭,吃頓飯吧。”
看內容是商量,聽語氣卻是通知。
陳聿帶着椅子轉了個圈,面向大片落地玻璃,他說:“有約了,明天吧。”
“就待會,你改安排,不要讓我等。”女人說,沒有回旋的餘地,接着挂了電話。
工作號碼歸二秘也就是汪絕管,能直接打給陳聿的都是親屬朋友,一助站在一旁,問:“陳總,要改行程嗎?”
陳聿面色不改,道:“不用。”
半小時後,女人的電話如約而至,陳聿接通,卻沒拿起來,只放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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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女人嚴詞厲色道:“陳聿!我看你現在是越來越沒有家教了,你的基本禮儀呢?你怎麽對長輩的?!”
陳聿說:“我說了,明天。”
“明天我沒空。”
陳聿又道:“那就再約吧,挂了。”
沒過一會,汪絕敲響了會議室的門,他不敢看陳聿,只盯着自己的鞋子,連聲音都小了,變得心灰意冷,“陳總,一位自稱您母親的女性想約您明天的中午時間,您……”
陳聿輕輕笑了下,女人明明可以私下和他說,卻非要像不熟的、不認識的、有利益關系的人一樣通過工作電話聯系預約,無非是想嘲諷他,戳他脊梁,想讓他愧疚。
可惜,陳聿沒有這個心,或許曾經有過,他道:“嗯,改一下原來的安排吧。”
“好的,陳總。”說完了,汪絕也沒離開,只瑟縮地站在原地,看起來像有話要說。
但陳聿沒給他這個機會,“出去吧。”
汪絕頓了下,離開了。
陳聿的态度也沒有說變得更冷淡,一切都像沒發生昨晚事故的模樣,可這樣,才更讓人忐忑不安。
白蘭,其實是一家飯店裏其中一個包廂的名字。
女人一年前從國外回來,對周圍都懶得去了解,只訂在曾經還是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地方。
陳聿比約定時間晚到了半小時,結果到了白蘭,女人還沒有來。
菜品是女人點的,見他來了,陸陸續續地開始上菜,于是陳聿自顧自地吃起來。
味道還是不錯,但變了太多,二十年過去,不知道換了多少個主廚。也有可能其實沒變,只是和記憶裏的那個味道不同了。
又過了十五分鐘,女人才姍姍來遲。
可能是預想中陳聿皺眉煩躁或者心虛自責的樣子沒出現,反倒目無尊長地沒等人來就下筷,女人怒火中燒,直接走到陳聿面前,一陣風聲刮耳邊過——
啪。
陳聿抓住了鄭茵想打他耳光的手,他悠悠道:“媽,我現在不是7歲了。”
鄭茵恨鐵不成鋼:“我當時就該把你接過來教,你看看你,跟那個私生子學壞了。”
明明走得比誰都利落,陳聿笑了下,“如果被你教,我可能會比現在還糟糕。”
起碼陳玉林只是不管他。
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些破事上,沒等鄭茵開口,他低頭看了眼手表,接着道:“請坐吧媽,有什麽事,我很忙。”
“是啊,大忙人,連親媽見一面都得排隊預約。”鄭茵陰陽怪氣道。
陳聿沒反駁。
鄭茵也不想說了,她今天來也不是為這事的。
只是她不理解,陳聿怎麽會長歪成這樣,本質上這個兒子已經廢了,和她預想中的背道而馳。
虧她還給取名為“玉”。
鄭茵擡起下巴:“明翎的股價怎麽一直跌。”
陳聿不愛喝茶,叫人上了一瓶椰汁,黑色罐裝的,他說:“做生意有跌有漲,正常。”
鄭茵皺緊眉頭,“別忘了,明翎我有股份。”
陳聿問:“所以?”
鄭茵又火了,拿起桌上茶水朝陳聿潑過去,“你這什麽态度?”
陳聿早有預料,稍稍側身,只弄濕了一點衣服,酒樓的茶水散發着一股洗碗水的拖把味,他耐心告罄,站起來。
鄭茵:“你好好給我說……陳聿,你去哪?”
“媽。”
鄭茵:“你別喊我媽,我怎麽敢當明寰董事長的媽?”
“哦,”陳聿應了聲,“鄭女士,既然前19年你沒管我,現在也別多管閑事了,請跳回你的舞吧。”
白蘭離明寰不算近,等陳聿回到,距離上班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
林琰認識陳聿這麽久了,就沒聽過丁點關于他媽媽的事,“你還好嗎?”
她沒法通過陳聿的表情來判斷對方的情緒,畢竟大部分時間都那張死人臉。
陳聿擡了下眉,似乎感到疑惑,“怎麽這麽問。”
“那就行,還有,你和汪秘怎麽了?怎麽這兩天都不讓人家幹活?”
陳聿敷衍道:“沒什麽,我額外有工作給他。”
說了兩句,他和林琰分開,回到辦公室內自己那間休息室,裏面床、沙發、獨立衛生間、衣帽間等應有盡有,比一般的酒店房間還要大上兩倍。
他脫掉沾上了一點茶漬的襯衫,換上新的襯衫,一邊系扣子一邊走出來,餘光看到站在門口似乎等候多時的汪絕。
汪絕的鼻子輕輕動了下,他斟酌着開口:“陳總。”
辦公室裏有暖氣,陳聿剩下最頂的兩顆扣子沒系,露出形狀明顯的鎖骨,“什麽事。”
汪絕聲音很輕:“您有時間嗎?我想和您聊一下……”
陳聿沒有坐到沙發,而是回到桌子後面的辦公椅上,這是上級對待下屬的一個态度,從一開始就施以壓迫感,他“嗯”了一聲,“聊聊吧。”
這兩天,汪絕或許很難熬吧,不僅因他的無動于衷而坐立不安,還時刻因他的一點動作而一驚一乍,畢竟幹了那麽多虧心事。
汪絕頓了下,“陳總,您心情不好嗎?要不我明天再……”
“不用。”陳聿打斷道。
汪絕在辦公桌前站得很直,肩膀完全撐起了襯衫的肩線,他解釋道:“我并不知道您和汪致是朋友,我只是單純想來應聘的。”
陳聿擡眼,“你沒認出來我?”
有點奇怪的一句話。
“嗯?”汪絕也覺得奇怪,歪了歪頭,“認出來?我肯定認出來了呀。”
陳聿安靜地等着對方的下文。
汪絕說:“我之所以來明寰投簡歷,就是因為我認出來了陳總是那個來學校演講的優秀畢業生。”
陳聿平靜道:“不用認,我在每一次演講前都會先自我介紹。”
汪絕抿住嘴唇,小聲說着,“陳總才沒有認出我來吧,我以為您知道我是私生子的……我以為您只看重工作能力不看其他的。”
倒打一耙。
陳聿指尖點着桌面,“你的意思是,你是在中央大學認識我的。”
汪絕能感覺到對方審視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他說:“是的……我确實是從那時候知道陳總您和明寰的。”
“嗯……”陳聿拖長了聲音,沉沉地壓着汪絕的耳膜,“這樣啊。”
之後,沒有人說話,沉默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席卷了辦公室。
汪絕看到他的直屬上司臉上沒什麽表情,只垂着眼。
不知為什麽,他莫名覺得此刻的陳聿身上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難過與難以釋懷。
但很快,陳聿就調整過來了,恢複成了鐵面無私的模樣。
光線忽然變暗了些,透過落地窗,汪絕看到遠處有一團巨大的烏雲,順着風一點一點地往明寰上方靠,過個十分鐘,就會完全籠罩這片天空。
在風雨來臨前夕,陳聿稍稍坐直了點,握上鼠标,點開電腦。
汪絕沒弄懂對方的态度,也不敢随意行動,他就這麽呆呆站着,等着頭頂上方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落下。
可能過了幾分鐘,也可能秒針只走了幾下,陳聿把電腦屏幕翻轉過來,對着汪絕,說:“這個人是你吧。”
汪絕看向電腦,觸及上方的內容時,瞳孔一縮。
上面播放的赫然是一小段監控畫面,一個高大的男人戴着鴨舌帽,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插着兜,低着頭走進明寰隔壁的一間網吧。
陳聿專門找的技術人員,對比汪絕的身型與走路姿勢确認的。
如果沒有明确的證據,陳聿應該不會直接和他攤牌,汪絕指甲陷進手心裏,他說:“是我……但我只是去打游戲。”
陳聿點了點頭,似乎接受這個說法。
還未等汪絕的脈搏恢複正常,陳聿又放了另一段監控,“7排12號電腦,坐在面前的是你吧,病毒從這裏傳送出來的。”
汪絕:“但一天之內,坐在這臺電腦前的不止我一個吧。”
陳聿置若罔聞:“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破壞了這臺監控,但你似乎篤定我不會把精力浪費在這。”
汪絕沉默。
陳聿接着道:“所以,爆蔡助理私密照的是你,把馮部長的u盤扔茶水間導致整個部門加班加點的是你,弄壞打印機導致吳經理秘書打不出來文件被罵的是你。”
陳聿每說一個字,汪絕眼裏的情緒就冷一點。
“洩露女團發布會地點的,”陳聿翹起腿,雙手交握,“也是你吧。”
陳聿聲音語氣都不重,卻輕飄飄地砸穿了汪絕的心髒。
陳聿:“你知道因為這件事,明翎至今損失了三千萬嗎?”
“……”
陳聿緩慢道:“股價還在持續下跌,你讓明寰,也就是我,虧損了起碼三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