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喜歡我

第37章 你喜歡我

汪絕死死地盯着玻璃外的陳聿。

他反應不過來,耳鳴聲持續不斷地尖叫着,目前這種狀況,他從來都沒想過,因為不敢。

他的身體先于大腦,往後挪了一步,人體保護機制讓他下意識想逃跑。

明明只差一點……只要瞞過這個,他們就可以重新開始了。

陳聿什麽時候知道的?

他的大腦忽然由死向生,活了起來,想起他們在網絡上談了兩個星期的戀愛後,自那一晚陳聿懷疑他精神出軌開始,後面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莫名不理他,莫名态度冷淡,莫名當猥瑣男,莫名說要分手。

當時汪絕全部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瞬間串通了起來。

所以,從那個時候,陳聿就意識到他不是汪池了。

所以,陳聿也不是不喜歡汪池了,只是知道了他不是他喜歡的人。

是這樣。

是這樣啊……

汪絕忽然很想哭,酸澀的氣泡密密麻麻地湧上他的鼻腔,眼淚差一點就掉了下來。

這種感覺,好惡心,他不喜歡。

他還記得,上午的他站在客廳,抱着臂,皺着眉,視線環顧整個家半個小時,終于決定把陳聿做的那盆熊童子和他做的一起放到窗臺上。

可是窗臺已經擺滿了,他又糾結了很久,在十幾只貓貓裏把伸懶腰貓和撅腚貓拿下來放到一旁的架子上,留出兩個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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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拍照出來,湛藍的天空,原木的窗戶框,可愛的熊童子,一定很漂亮。

汪絕像被當頭一棒,他傻愣着,一動不動,巨大的落差讓他喘不過氣。

陳聿也沒催促,只站在原地,那胸有成竹的氣勢,像是篤定汪絕跑不了。

他看到汪絕的表情很悲怆,紅漸漸染上了眼眶,在白皙的膚色上異常明顯。

陳聿皺起眉,他被騙了那麽久都沒說話,汪絕倒先委屈上了?

他冷聲重複:“汪絕,給我滾出來。”

汪絕這下有點反應了,不……還有別的辦法的,冷靜下來,都……已經走到這了。

他勉強收起了臉上的所有表情,行屍走肉般地走出來,他視線一直低垂着,因此看到了那個爛成稀巴爛的蛋糕。

又有點憋不住了。

他和陳聿就像這個蛋糕一樣,明明他已經很小心很珍惜了。

陳聿看着汪絕一步步向他走來,手上拎着的兩個盒子,走一步,就撞一下小腿,他說:“解釋。”

汪絕努力提了提嘴角,垂死掙紮:“……是汪池讓我來的。”

都這個時候了,還不打算說實話,陳聿的面容越發冷淡,他拿出手機,點了幾下,展示給汪絕看,連最後一條退路也毫不留情地斬斷。

上面是陳聿和汪致的聊天記錄,就發生在幾分鐘前。

陳聿:汪池在幹什麽?

汪致拍了張汪池的側臉:諾,陪我打游戲呢。

陳聿居高臨下地問:“你的意思是,就在這棟樓上的汪池不想下來,喊大老遠的你過來拿了送上去?”

所有的可能性都消失,結局塵埃落定了。

陳聿:“而你哪怕會撞見汪致,也心甘情願地給汪池送這幾步路的蛋糕?”

汪絕一剎那間,表情變得尤為恐怖,他不說話,身上氣息沉寂,只盯着陳聿,表情抑郁陰沉。

又是汪致。

從小到大,他和陳聿之間,總是汪致壞事。

汪致如果死了就好了。

但忽然,他眉眼又詭異地緩和下來,歪了歪頭,朝陳聿露出一個完美的笑,裝作輕松道:“好吧,哥哥好聰明……那哥哥之前和我說的那麽多情話,還算數嗎?”

笑比哭還難看,聲線都在發顫。

陳聿冷眼看着,雖然他已經百分之九九猜測到了是汪絕,但當事實一錘定音的時候,他還是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誰來告訴他,妹妹怎麽變成男的了?

事情怎麽發展成這樣了?從哪一步出的錯?

這場騙局進行了大半年,他只要一想到汪絕每時每刻看着他因妹妹的幾句話而無語而苦惱,那種被耍着玩的感覺就難以忽視。

就像告白那天,他站在陽臺受凍,汪絕就坐在離他十米遠的地方說出那番話,說不定一邊說還一邊透過反光的陽臺門,觀察他愚蠢的表情變化。

陳聿冷笑:“算個屁。”

可是憤怒歸憤怒,說到底,他沒資格對這種情況說什麽,畢竟他一開始的目的也是騙妹妹,只不過被反将一軍罷了。

汪絕的笑容又一秒落下來。

陳聿說:“你不用來明寰了。”

汪絕一愣,好不容易壓下的酸意又泛上眼,“……別這樣。”

陳聿道:“你明天去特助那交接一下工作。”

汪絕聲音沙啞,難受地說:“陳聿,我錯了。”

“……”

“對不起,哥哥……我不要這樣。”

“……”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

可無論他怎麽說,都得不到陳聿的回應。

他的視線逐漸落在陳聿的後頸,在尋找着某個落點,源源不斷的陰暗想法冒出來,像下雨天往外湧的下水道髒污,而他則像只臭水蟲子,妄想爬滿陳聿的身體,一點點将對方蠶食殆盡。

打哪裏呢……他這個沒有很熟練,只練過幾次,萬一打傷了陳聿……沒關系的,先把人關家裏,再好好養着……

下一秒,陳聿的一句話打斷了他的所有思緒。

陳聿說:“你喜歡我。”

汪絕的瞳孔猛地定格住。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陳聿快三十歲了,不至于這點還看不出來,更何況汪絕很明顯,像是篤定他不知道一樣。

蓄意接近,費力讨好,在網上和他談戀愛,玩他喜歡的棒球,做他喜歡的陶藝,等等等等。

他本來不想戳破的,就這樣兩個人歸于平行線,是最好的結局。

但是。

汪絕又開始發抖了,他安靜了很久,沒說話。

是默認。

陳聿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汪絕又沉默了很久,才道:“很小的時候。”

陳聿的眉頭微微松動,繼續問:“很小是什麽時候。”

天都被兩人耗得有點黑了,樹葉在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枝葉縱橫交錯,張牙舞抓的,像怪物一樣從四周聚攏過來。

汪絕的眼睫也被風吹動,他在寂靜的氛圍中漸漸崩潰,悄無聲息,“……不記得了。”

現在幾點了?天好暗,有點看不清,他晚飯約的七點,要遲到了吧。

算了,反正已經用不上了。

陳聿沉聲問:“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

汪絕臉色蒼白,他費力掀起眼皮,看了眼陳聿的領口,後者這種像是審犯人的語氣和口吻,将他本就搖搖欲墜的情緒徹底擊潰了,他聲線顫抖:“記得又怎麽樣?為什麽要和你說?說了有什麽用?”

“……”

汪絕終于忍不住了,他有些失控,情緒決堤,“我說什麽,你都會選汪致不是嗎。就因為我是私生子,就因為汪致讨厭我,所以無論我做了多少,求了多少,只要汪致說一句,我的一切你都會抹掉。小時候是,現在也是!”

陳聿閉上了嘴,只看着汪絕。

汪絕語無倫次地低吼:“可是最過分的是,你什麽都不記得,一點都不!只有我,只有我……”

然而,提什麽來什麽,一陣鈴聲突兀地打斷了汪絕的話。

是陳聿的手機。

汪絕大腦發麻,他不敢猜此刻的自己有多麽狼狽,只餘光掃到,上邊的備注正是汪致。

他看到陳聿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通,放到耳邊,聽着那個人叽裏呱啦一長段話。

緊接着,陳聿很細微地動了下,看樣子是想走。

汪絕腦子裏那根繃得太緊的弦終于斷了,手中的蛋糕和禮物盒直直墜在地上,好似有一聲瓷器碎裂的清脆響,他猛地抓住陳聿的手臂。

下一瞬,肩膀上傳來劇痛,陳聿皺起眉,“嘶”了一聲。

汪絕發洩般地狠狠咬住他的肩膀,越來越用力。

很久以前,陳聿同樣在這個位置試過這種疼痛,直到現在,他的肩膀上還有一條疤。

那時候他也要走,小汪絕也發了瘋地抱住他,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他的耳邊,悲戚、痛苦,但怎樣也敵不過別人的拉扯,要将他倆分開,于是最後,連牙齒也要出上力。

汪致:“喂?怎麽……”

陳聿把電話挂斷了。

汪絕在他耳邊說:“我恨你,我恨你……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記得,”陳聿說,“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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