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好冷,好多水

第45章 好冷,好多水

“那萬一我養死了。”

“你跟着我說的做,不會死,這樣還死了,那就是它自殺。”

自殺。

陳聿忽然很想抽煙,他動了動手指,但沒去拿。

他看到一些小枝幹上冒出了一點點芽,但那個芽都是黑的。

他費解。

怎麽就,養死了呢?

可能是第一次養植物就死的事實影響到了他,他的大腦總是自作主張地聯想起這棵植物的主人。

從破爛居民樓離開之前,汪絕的狀态是真的很差,像七魄少了一魄,渾渾噩噩、癡癡傻傻的,就跟一開始見到番薯幹那樣,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一點跟這個世界的聯系,走了就走了。

明明當時的他,好不容易才讓番薯幹好起來。

陳聿看着熊童子,有些放空,不知過了多久,他煩躁地把掉到地上的小熊掌一片片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裏。還是沒冷靜下來,明天得再去一趟棒球場了。

他站起來,聯系保镖,“派一個人,跟着汪絕。”

這樣做很合理,沒有誰會想間接背上一條人命。

一個電話挂了,他反手打了第二個,給特助,“明天周一,你把汪絕的東西全部清空了放到前臺,然後聯系他,讓他還我五千萬,在欠條上簽名按指紋。”

林琰正敷着面膜美美泡浴缸呢,這段話信息量太大,她猛地直起身來,面膜都掉水裏了,她摸不着頭腦,“什麽東西,五千萬?為什麽清空,你炒他鱿魚了?”

Advertisement

陳聿不想解釋,關于五千萬,也不能解釋,只道:“按我說的做,挂了。”

他當然不是單純要回這筆錢,他想讓汪絕的腦子裏紮根下“要還陳聿五千萬”這個念頭,要有個東西抓着他,而不是虛無缥缈,空白一片。

吩咐完一切,心裏那股踩不到地的不穩感才稍稍消失了些。

陳聿拎起花盆,花盆是做的一只小貓,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看着底色是白的,但臉又是黑的,像貪玩把臉怼進泥裏,跟個受氣包似的。

看了半晌,他把花盆連帶着熊童子死掉的根一同扔進了垃圾桶。

陳聿恢複了忙碌的生活,一切回到原來的軌道。

保镖監視了汪絕三天,每天晚上都發來後者安全的信號。

陳聿心想自己果然是想多了,讓保镖不用再跟了。

生活秘書和工作秘書全部招了新人,早上生活秘書來接他,緊接着随同工作秘書開會,臨下班前聽工作秘書講明天的行程,每天都安排得滿滿當當的。

微信的聊天界面,很快只餘下汪致一只汪。

再次聽到汪絕的消息,是一個星期後。

從汪致的嘴裏:“你知道嗎?那個私生子來希羅了。”

陳聿微微一怔,都覺得有些陌生了,感覺過去了很久,他“嗯”了一聲。

“而且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汪林很喜歡他,直接讓他進了總部,跟我平起平坐,明明在這之前我還去底層幹了一年多,被下放到各個基層崗位了解業務流程!”

陳聿想起汪絕那句“如果你辭退我,我就去跟汪致争家産”。

汪致不爽道:“你說汪林不會跟陳玉林一樣,昏了腦子吧?”

汪致不可能去讨好汪林,但汪絕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陳聿斷定汪絕能忍下惡心,也知道汪絕那張嘴和那張臉裝起來能甜到什麽地步,連他有次都差點把持不住,更不用說汪林了。

到了汪林這種高度,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帶着利益的目的接近他,年輕的時候玩得花覺得爽,到了晚年又開始想要真心實意的感情,他回頭一望,被自己親手毀掉的原本可以幸福美滿的家庭,愛人離開,兩個親生子女把他當仇人。

然而就在這時,寂寞了大半輩子的他突然得了個“孝順”的乖兒子,很難不動搖。

反正他也不在乎那兩個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反正都是他的種。

看來汪絕那句話是認真的。

陳聿定下心,問:“汪池什麽意思?”

“我當然想讓她來,最好她當董事長,我吃軟飯。”

陳聿:“?”

汪致咬牙切齒道:“然後她說‘不是吧哥你打不贏啊?這麽廢柴啊,唉這樣吧,你輸了我再上好吧’。”

陳聿沉默,确實是真妹妹能說出來的話。

汪致又說:“不過汪林可能真的腦子出了問題,我聽到消息,腦血栓。”

陳聿瞬間皺起眉來,腦血栓的死亡率相對較高,“什麽程度?”

“不知道,”汪致說,“我在忙一個新項目呢,挺久沒見到他了。”

等等,陳聿眉頭一跳,汪絕短短一個星期就能紮根希羅總部,說明得到了汪林的應允。如果汪林腦血栓很嚴重,随時可能死亡,那麽這段時間,就是立遺囑的時間。

陳聿:“你現在在幹什麽。”

汪致:“?吃飯,怎麽了,我今天吃金槍魚大腹、三文魚……”

“別他媽吃了,”陳聿難得爆粗口,“立刻去舔一下你親爹。”

汪致去了,但汪林看起來挺正常的,沒有犯惡心,沒有變得無力,也沒有吐字不清、講話不靈等前兆症狀。

陳聿眉頭就沒下去過,囑咐汪致要盯緊。汪林的股份占比相對較大,沒法用他奪明寰時的方法。

徹底進入夏天了,中央空調開到23度,都快傍晚六點了,那個天還跟中午一樣明亮。

陳聿坐在辦公椅上回複郵件,餘光有人進來,東走走西走走,他開口:“汪絕,不要總是在我快下班的時候裝作搞衛生打擾我。”

新世老總的秘書直接跳過林琰,給他發了後天晚上的飯局邀請。

這屬于越級了,沒規矩。

陳聿只當看不見,他字打得很快,又回複兩封之後,才後知後覺角落邊的人影頓住了。

他擡眼看過去,是新來的生活秘書,“怎麽了?”

生活秘書的腦子轉過來了,應該就跟一些總裁統一喊秘書助理叫“lily”一樣吧?無論董事長叫他什麽,他都應該立刻退下才是,他連連說抱歉,出去了。

陳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沒多想,繼續投身于工作中。

下班後,工作秘書送他回家,這個工作秘書相對來說做事沒那麽規整幹淨,比如,他瞥了一眼後座右側車窗,三個指痕,食指中指無名指,隐隐約約印在上面,估計是給他打開車門的時候按上去的。

确實。

到達家樓下,秘書過來給他開門,三根手指很準确地按了上去。

陳聿忍不住:“把車窗擦一擦。”

生活秘書誠惶誠恐:“好的,不好意思陳總,下次我會注意的!”

一切照常,沒有什麽不同,普通的一個晚上,直到被一陣鈴聲打破。

彼時陳聿正在靠在床上刷手機,名為汪絕的來電切掉了他的電影解說,距離上次汪致提起又過了一個星期,這種陌生的感覺越發強烈。

他看了幾秒,挂斷了。

但很快,第二個電話就打過來,這不太正常。

這就是他不拉黑汪絕號碼和微信的原因,對方沒有朋友、沒有家人,除了他,有急事的時候,他不知道汪絕還能打給誰。

或許也是他多想,畢竟還能打110。

陳聿接了起來,放在耳邊。

但接通後沒人說話,只能聽見很急促的呼吸聲和一點牙齒打顫的聲音。

陳聿等了一會,“沒事挂了。”

下一秒,汪絕連續不斷地打了兩個小小的噴嚏。

雖然夏天,但晚上有風吹過還是有點涼的,他吸了下鼻子,發出兩聲不成形的音節,聽聲調,應該是在喊陳聿兩個字。

陳聿有些不耐煩了,正當他想挂掉的那一刻——

“啊好、多水……”

陳聿猛地捏緊了手機。

汪絕像是突然不會說話了,像回到了番薯幹的時候,“呃好冷……為、為什麽,濕掉了。”

陳聿直切重點:“你在哪。”

那邊聽着風很大,呼嘯刮過聽筒,應該在外面,仔細聽,好像還能聽見一點水浪的聲音,不知道是真的,還是陳聿心理作用。

汪絕聲音很低,斷斷續續的,說話模糊不清,只來回重複三個信息。

陳聿。好冷。好多水。

“汪絕,你在哪裏。“”陳聿聲音很嚴肅,他立刻切出去屏幕聯系保镖,定位汪絕的位置。只要肯花錢,一個手機號就能知道你在哪。

汪絕好一會才說:“……不,唔知道。”

感覺水浪聲越來越明顯了,陳聿騰地站起來,死死皺着眉,厲聲道:“你在水裏嗎?給我出來!往岸上走。”

汪絕卻說:“陳聿,哥哥……好想你。”

陳聿怔住了,是那種一瞬間被釘在牆上的感覺,兩三秒後,他勉強回過神,“汪絕,周圍有什麽,全是樹和草還是很多五顏六色的樓。”

如果是前者,那大概率是某條河。如果是後者,整個G城就只有一條江,但很長,一時半會也找不到。

汪絕不說話了。

陳聿暗罵一聲,好在下一秒,定位就救急般地發了過來。

他點開。

确實是在江邊。

而且,就在他家附近,顯示他們之間直線距離僅僅三百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