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陳聿喜歡幹淨

第50章 陳聿喜歡幹淨

又被拒絕了。

汪絕聽到自己腦子裏一聲爆破,耳膜鼓脹。

咚。

咚。

……

咚。

“汪絕?”

他後知後覺地聽到陳聿在叫他,他艱難地回神。

陳聿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汪絕聽他說完之後驀地垂下頭去,像提着他脖子的線被剪短。

一開始,陳聿還以為他在思考有什麽事情是真正喜歡的,但慢慢的,他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汪絕一動不動,像被拔了電源的機器人,足足五分鐘沒反應。

汪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斷了片,一片空白,他遲鈍地眨了下眼睛,發現耳朵深處很疼,疼得他閉緊了眼。

還是高估了自己,明明昨晚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原來還不夠,怪他一直抱着一絲期望,抱着一絲僥幸,總往那一絲可能性想。

汪絕完全無法控制表情,像有一千斤砝碼挂在他的臉上,別說擡嘴角了,連眼皮都沉重地掀不起來,他只能被動地看着地板,以及對面陳聿筆直的小腿。

剛剛發生了什麽?

哦……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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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聿真的不喜歡他。

陳聿不要他,也不要他的喜歡。

陳聿:“汪絕。”

聽到呼喚,汪絕堅強地讓自己卡頓生鏽的腦子轉起來,他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本來陳聿就不喜歡他了,他不能讓自己在陳聿面前更奇怪。

他想,一般人告白被拒絕會有什麽反應?

會淡淡地一笑而過嗎?

會回答“我喜歡的事?我現在就在做我喜歡的事”嗎?

畢竟網絡上大家都說告白被拒絕沒什麽大不了了。

可是,為什麽他覺得很嚴重啊。

他好難受。

汪絕喘不過氣,像是喉管灌滿了膠水,他用盡力氣,“我……”

他說不完那麽長的句子,只很輕很輕地道:“我、知道了。”

汪絕看起來還算正常,只是有些發呆,陳聿停頓了會,像聊天一樣随口問道:“那有想做的事嗎?”

心髒被剪出一個口子,迷茫絕望的心情從破爛的缺口傾瀉而出。

不,不行。

不能只顧着自己難受,他得回答陳聿的話。

汪絕絞盡腦汁,緩慢地說:“我從,希羅辭職……之後,會開始找,陶瓷工作室的,選址。”

陳聿說話的語氣雖然不柔和,但稱得上輕,“可是你真的喜歡做陶藝嗎?”

汪絕愣愣的,沒懂,他的腦子很沉很重。

陳聿道:“或許你只是被我影響了呢?”

“……”

陳聿想了想,又說:“你小時候不是說過喜歡海,想看海嗎?或許可以試試游泳或者沖浪。”

是。

他是說過,汪絕一點都笑不出來,甚至連提起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可是,那是和你一起……是和你一起看海啊。

許久的沉默。

汪絕把無數情緒硬生生地壓回身體裏,半晌,他像是平靜了,恢複正常了,只點頭:“我,知……道了。”

陳聿:“不喜歡游泳和沖浪也沒關系,可以慢慢試自己真正喜歡的。”

汪絕仍然說:“我知道了。”

見汪絕答應,陳聿也該說正事了,他留下了那份入駐申請書,道:“這個我可以收下,其他就不必要了。”

汪絕不動,看了好一會面前那兩份還回來的文件,才反應過來。

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明翎實際損失五千多萬,但受損的聲譽和對陳聿的傷害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他還上這些,一點都不過分。

陳聿不收只會讓他更不安,不收不就說明陳聿不打算原諒他?不原諒他的話,他就更不可能談得上追人二字了。

況且,他也實在不知道該補償些什麽了。

汪絕輕聲說:“可是你不收的話,我也、沒有用,我本來就不想要、汪家的東西……”

話沒說完,他自己反倒猛然一驚,本就覆蓋着一層冷汗的後頸又出了一層,他混沌地說:“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想威脅你,我、這只是我……”

陳聿靜靜地看了汪絕一會,輪到他說:“我知道了。”

他把2.12%的那份拿出來:“我收下這個,剩下的這份你拿回去,有股份傍身,總不是壞事。”

也可以,汪絕稍稍接受了些,4.28%是汪林給他的,2.12%是他自己收購的。

陳聿提醒道:“無償轉讓是需要讓其他股東同意的。”

汪絕說:“我打點好了。”

陳聿點點頭,看來汪絕這一個月真的做了很多,很辛苦很忙吧。

沒人說話了,靜谧在兩人之間傳開。

汪絕問:“你,吃飽了嗎?這家店的手工酸奶……很不錯,要來一份,嗎?”

陳聿看了眼手表,說:“抱歉,快到上班的點了,我得走了。”

汪絕“哦”了一聲。

陳聿站起來,“賬我已經結了。”

汪絕也跟着站起來,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紳士道:“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之後的一個月,汪絕都在雷打不動地追人。

陳聿每天醒來都能收到汪絕的早安。每天一進明寰董事長辦公室,都能看到桌子上款式不同的花束。每天中午,都能拿到汪絕親手做的便當,五層的,四菜一湯。每天晚上,都會收到汪絕的晚安。

普通,正常,甚至健康。

兩人偶爾會聊上幾句話,但大多時候,都是汪絕的獨角戲。

汪絕買的電影票、游樂場票和演唱會門票漸漸在玄關處的櫃子上過期。

陳聿太忙,他的行程滿到連中午晚飯都早已安排好,一個月三十天,單是出差就半個月。

但中途,陳聿還是答應了一次汪絕的邀約,那天他剛下機場,汪絕來接他,約的晚飯。

汪絕打扮得休閑且帥氣,簡單的字母白T套了一件牛仔馬甲,下身是同色系的牛仔長褲,再背一個黑色的運動單肩包,妥妥青春男大。

這間餐廳是汪絕定的,在陳聿家附近,窗外能看到江水和G城的地标。

兩人像朋友一樣,吃着飯,偶爾擡頭聊會天,陳聿問他:“周末的時候有去嘗試其他興趣嗎?”

汪絕就笑了下,“嗯,試了,也挺有趣的。”

陳聿點了點頭,看着汪絕的笑容,放下心來,汪絕還那麽年輕,要多玩玩,活得開心一些才是。

吃完飯後,他以為汪絕怎樣也會安排別的行程。

哪知汪絕非常體貼的:“你剛下飛機,肯定很累了,我送你回家吧。”

陳聿有些意外,但他确實很累,吃飯的時候感覺有一瞬都快要睡着了。

到達家樓下,汪絕替他打開車門,又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個禮物袋,遞到他面前,說:“送你的,哥哥。”

陳聿接過來,看牌子,應該是手表,他說:“謝謝,今晚的菜也很好吃。”

聞言,汪絕眼睛亮了下,他笑起來,“你喜歡就好……那哥哥,我們下次見,好嗎?”

陳聿應下來,“好。”

汪絕目送着陳聿進小區,視線粘在陳聿的背影上,直到再也看不見———

他臉上的笑容馬上落下來,他猛地蹲下去,手撐在車上,虛汗冒了出來,很痛苦的模樣。

今天的他強撐着,太久了。

一百米開外的落葉騎着風,走一下停一下,來到他眼前,又越過他,往下走。

汪絕躬着腰緩了很久,疼痛才稍稍下去一點,他臉色蒼白,嘴唇血色盡褪。

就在這時,有人靠近。

是陳聿。

看到陳聿折返,汪絕立刻站起,直起腰來,恢複成無事發生的樣子,挑起一個笑:“怎麽回來了?忘拿東西了?”

陳聿卻不說話,就這麽站在不遠處,安靜地看着他。

啊,是幻覺啊。

汪絕習以為常,他看了一會,用力地眨了下眼,果然,陳聿就消失了。

他的肩膀又塌了下去。

他開車回到家,一進門,看到一束藍色妖姬擺在鞋櫃旁。

啊,汪絕看了一會,想起來了,說要送給陳聿的,結果出門忘帶了。

玄關有一處臺階,他沒注意,被絆了一下,膝蓋狠狠磕到地上,他又在地上跪了十分鐘後,才有了點力氣起身。

好累。

陽臺的熊童子死了一棵,留下光禿禿的杆在那。

汪絕坐在躺椅上,開始發呆。

白天的他陽光、美好、積極向上,很努力地在變好,可每當他回到家,他又壞了下去,一天比一天更壞。

他像是一筐桔子裏的一個,賣不出去,又廉價,就被小販随意地丢在混着髒水垃圾的路邊,一點一點地染上黴菌,然後腐壞,變臭,變成惡心的爛泥。

好辛苦。

好想陳聿,好想。

每當他開始想陳聿的時候,胃就會開始痛。

想念,原來是一種痛覺。

一個月,他只見了陳聿一次,好久啊,怎麽那麽漫長?

汪絕的手開始發抖,逐漸延伸至全身,他抽搐一般,無法控制。

他沒有人可以去問,只能上網查,大家追人都好無趣,送花送禮物,竭盡所能地對這個人好。

可是,給陳聿做這些的人,壓根不缺他一個。

他當生活秘書的時候,每天都要處理掉很多送給陳聿的花束和禮物,陳聿也壓根看都不會看。

他擡頭,無望地去看監控。

又一個月了,還是沒閃過一次。

要不還是死纏爛打吧?

要不從高一點的地方跳下去吧,進醫院了陳聿會來看他的吧?

矛盾撕扯着他的靈魂,讓他越發不确定和痛苦,搖搖欲墜。

他本就不是一個生活在陽光下的人,他只适合在地下室,陰濕地透過縫隙,去想象,去窺探,不擇手段把門外的人拉下來。

汪絕望着那一片熊童子海發呆,直到遠處各個屬于某一個人的萬家燈火一間一間地暗下去,他才離開陽臺,來到客廳,一抹屬于冷金屬的光反射到他的側臉上。

平鋪在地板上的,是鐵鏈和鐐铐。

看樣子,已經從電視櫃拿出來很久了。

夏天了,金屬摸起來依舊冰冷,汪絕沉默地摩挲了一會,又開始發呆,眼神冰冷又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又或者什麽都沒想。

忽然,他拖起鐵鏈,往房間走,剮蹭着,發出沉重的悶響。

動作非常熟練,像是做過很多次了。

再一看,地板上的刮痕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汪絕把鐵鏈的一頭扣在了床頭架上,拉直了,發現到不了洗手間。

于是他開始搬床推床,把貼着牆的床拉到中間,這下再試,就可以去洗手間了。

原來床底下的位置有一些小灰塵,汪絕又勤勤懇懇地拿來吸塵器和拖地機,反反複複地清理。

陳聿喜歡幹淨。

不打掃徹底,陳聿住在這裏會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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