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所以他喜歡藍色

第49章 所以他喜歡藍色

早晨,天亮,陽光透進來。

汪絕睡在靠沙發的那一側,他迷迷糊糊地察覺身旁的人動了動,床墊下陷,又回彈,緊接着,頭發被揉了揉,發絲蹭過眼睛,癢癢的,又很舒服。

他眼睛都沒睜開,就下意識伸長手,抱住陳聿的腰,“……唔哥、哥。”

陳聿就說:“我去上學了。”

像夢一樣,美好至極。

番薯幹睜開眼,把自己撐起來,他不知道怎麽睡的,每次醒來,不是臉壓出印子,就是手臂壓出印子。

陳聿反手把黑色雙肩包甩到肩上,姿勢酷斃,簡直滿分,普通極了的藍白校服也能給他穿出一股吊兒郎當、放縱不羁的氣勢來。

番薯幹一頭雞窩,他含糊道:“哥,晚早回一點。”

陳聿失笑,快兩個月了,但番薯幹說話還是有點語序混亂,他說:“知道了。”

陳聿離開後,番薯幹也睡不着了,他下了床,再三确認門是鎖着的。

自從他住進來後,陳聿就不讓阿姨打掃房間了,還把所有鑰匙都拿走,确保沒人能随便進來。

那麽,房間的衛生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兩小只身上。

洗手臺對番薯幹來說還是有點高,他踩在陳聿翻箱倒櫃找出來的小凳子上,對着鏡子仔仔細細地刷幹淨牙,吐掉泡沫,又用毛巾擦幹淨臉。

兩個月都在室內,他的皮膚不再黃黑黃黑,頭發柔順了點,臉上也不髒了。

可是番薯幹還是很苦惱,他怎麽不長高呢,比陳聿矮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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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和牛奶滿滿當當地塞滿了書桌的櫃子,那是陳聿給他買的早飯和午飯,他幾片吐司下肚,打開掃地機器人,然後去拿粘毛器和刷子,跪在地毯上,開始清理地毯。

地毯最容易髒了,家裏有吸塵器,但會發出聲音,番薯幹只能用原始的方式。

他在家本來就沒事幹,電腦平板等電子産品也不感興趣,清理完地毯就去擦櫃子和換床單,他做這些事時,只覺得開心。

陳聿喜歡幹淨。

而且通常做完一套下來,陳聿就回來了。

臨近下午六點,番薯幹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響,他很警惕,嗖地蹿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窗戶時刻開着,一有什麽不對勁,他會立刻鑽出去逃走,躲過這一陣。

他不能被人發現,也不能和陳聿分開。

不可以。

他會殺掉那個人的。

他聽見門被打開,很輕的腳步聲,但番薯幹認出來了,是陳聿。

果然,下一秒,陳聿就信誓旦旦地打開衣櫃的門,“番薯幹,你……嗯?”

番薯幹出現在他身後。

“吓死了,”陳聿誇張地說,他轉身去揉番薯幹的頭,揉得特別亂,“中午有沒有吃面包?這個新口味怎麽樣?”

番薯幹點點頭,“好、吃。”

陳聿不信,番薯幹估計吃鼻屎都會覺得好吃,果然還是得買個小冰箱和微波爐,放點速食嗎。

他把雙肩包丢到沙發上,一個精致的禮物盒從大敞的拉鏈掉出來,見番薯幹盯着看,他說,“你打開看看,應該是巧克力。”

确實是巧克力,綠色的,一層薄薄的綠粉灑在上面。

陳聿拿了一顆丢進嘴裏,“抹茶味。”

番薯幹沒吃,“誰、給的?”

不想陳聿離開房間,不想陳聿去上學,不想陳聿身邊有除了他的任何人。

這是一個多月前出現的想法。

陳聿嚼了下,太甜,不喜歡,“班裏有個女生轉學了,給咱們提前發的兒童節禮物,明明現在才1月份。”

“兒懂節?”

陳聿就解釋給他聽,“嗯,小孩過的節日,像你這種小孩。”

番薯幹理解了一會,道:“你也是、小孩。”

陳聿就嗤笑一聲,很裝的,“我不是,我已經是大人了。”

番薯幹一知半解地點了點頭,原來十二歲就是大人了,那他還有六年,就可以成為大人了。

大人就可以賺錢,和陳聿搬出去,一起住,只有他們兩個人。

“對了,”陳聿突然想起什麽,“我們什麽時候認識來着?”

番薯幹說:“七。”

“上一年七月份?”

番薯幹肯定地點點頭。

“剛好過了兒童節呢我們小番薯幹,”陳聿見他不吃,撚起一個塞進他嘴裏,“那我補你一份上一年的兒童節禮物吧,今年的我們再一起過,怎麽樣?”

番薯幹不知道兒懂節要幹什麽,他只聽見了“一起過”三個字,他點了點頭,“好。”

陳聿半躺在沙發上,一副懶散的模樣,“你喜歡什麽顏色?”

番薯幹牽住他的手,說:“男……藍色。”

一般男孩子會回答的顏色,很普通,陳聿問:“為什麽?”

番薯幹呆滞了,應該是在思考,好一會才說:“應為,天、很藍。”

陳聿點點頭,确實,小孩就喜歡藍藍的天空,上美術課畫的也全是藍天白雲綠樹房子。

番薯幹繼續說:“因為,每次你在的、時候,天都很藍。”

所以他喜歡藍色。

好黑的天。

陳聿擡頭看了一眼,感覺有一團烏雲籠罩在上空,快要下雨了?

聚會結束,生活秘書來接他回家,他喝得不算多,下車的時候尚且記得拿汪絕給他的那份文件。

陳聿猜測裏面的可能是錢,這個重量……幾斤吧,大概十幾二十萬。

可他一摸,又覺得不是了,一整份的,沒空隙。

陳聿脫鞋、洗手、換衣服一氣呵成,他坐在沙發上,拆開,熟練地從文件夾裏抽出紙張,很厚。

是幾份文件。

他自然而然地先去看最頂上的白紙黑字,但當他的眼珠子往上挪,真正觸及時,他猛地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股權轉讓合同。

他皺起眉,又念了一遍,沒錯。

陳聿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繼續往下看,他對這種合同很熟悉,下面長篇大論的小黑字會說這是哪個公司哪個集團的股份,股份定價為多少萬一股,以多少萬元轉讓給乙方。

希羅集團。

但是,所見價格之處,全标着0。

陳聿再次停住,饒是一天最高記錄簽二十一份合同的他也有點震驚了。

汪絕的意思是,這些股份全送給他。

只要他簽下名字,希羅這些股份就是他的了。

陳聿曾經有過才想,覺得汪絕會銀行彙款或直接給現金,但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

大集團的股份分散,持股5%以上的就是大股東了。

陳聿看了眼,4.28%。

然而,不止這一份,一共三份文件。

陳聿翻開第二份,2.12%。

第三份的時候,他又是一頓。

JENS入駐明寰廣場申請表。

看地址,不是G城的明寰廣場,是S城的。

JENS是國際頂級奢侈品品牌,創立迄今已有179年歷史,整個G城,只有兩個JENS的門店,其中之一就在明寰,對大型廣場的含金量不可名狀。當時還是陳玉林親自飛往Q城談下來的。

建設S城的明寰時,陳聿也有給JENS發過郵件,但被拒絕了,各方面考量後,他沒有去同JENS面談。

現在同意,應該是作為希羅代表的汪絕同該品牌商談時,讓出一部分利,條件是入駐S城的明寰廣場。

他驀地想起之前汪絕說:“我會還的,好嗎?我加倍還你!”

希羅6.4%的股份,價值十位數。

陳聿不可能就這麽草率地簽了,也不能放之不管,他的微信聊天頁面已經找不到汪絕在哪了,無數頭像将汪絕擠了下去。

他搜索到汪絕,發了一條消息過去:汪絕,文件我看到了,我們談談吧。

汪絕過了很久,在陳聿臨睡前才回了消息:好,哥哥你什麽時候有空?

陳聿想了下:明天中午十二點半,可以嗎?我來定餐廳。

汪絕回複:好的,明天見哥哥。

陳聿将餐廳約在了希羅附近,在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五分鐘的時候他到達,然而汪絕已經坐在包廂裏等着了。

汪絕估計也是從希羅過來,依舊穿着淺藍的西裝,只是臉上帶着傷,貼了個小紗布,眼眶有輕微的腫脹,眼睛布滿了紅血絲。

殊不知汪絕已經拿冰敷了很久,他站起來,有些局促的,“……哥哥。”

菜品已經上齊,陳聿“嗯”了一聲,問:“臉怎麽了?”

汪絕說:“沒事,磕到了。”

磕到哪會是這樣的,很明顯是和別人打架了,但汪絕不想說,陳聿也沒強逼,只道:“先吃飯吧。”

一些職業習慣,先吃飯,再談事。

汪絕看了一眼,有鹹蛋黃雞翅煲,陳聿一直記得他喜歡吃雞翅。

其實好吃是其次,主要是因為,陳聿給他帶的第五頓飯,就是雞翅撈汁飯。

他記得很清楚,他從未吃過那麽美味的東西。

陳聿正垂眼吃着,忽然眼前來了一只勺子,裏面盛滿了芝士奶油蝦。

汪絕給他夾菜,說:“你喜歡吃蝦……我用的是幹淨的勺子。”

陳聿看了他幾秒,挪開手,讓對方把蝦放進他的碗裏,他禮貌地說:“謝謝。”

汪絕肉眼可見地有些高興,“不客氣。”

陳聿還喜歡喝濃稠的、原汁原味的玉米汁,一杯見底。

汪絕又眼疾手快地給他添滿。

陳聿一頓,沒說什麽。

兩人之間有些沉默,只有偶爾一點陶瓷碗筷碰撞的脆響。

汪絕想找話題,他幹巴巴地開口:“我昨天……看到那棵熊童子上的貼紙了。”

啊,陳聿想起來了。

那時候只是揭穿了網騙,五千萬和監控的事他都還不知道。

不過,那句祝福語,他确實是真情實意的。

他欠汪絕一個兒童節禮物。

緊接着,汪絕低聲說:“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陳聿擡了下眼,似乎是有些意外。

汪絕垂着眼睫,他原本是想把筷子放下來認真說的,但他有些緊張,忘了,只捏得更緊了,“我不會再用這種方式讓你煩惱了,也不會再威脅你讓你不舒服了,更不會傷害你了。我會從你的角度想的,我……”

陳聿安靜地聽着。

汪絕有些無措地說:“我能重新開始嗎?我會好好學的,陳聿,我想追你……讓我追你吧。”

陳聿沒答應也沒拒絕,只是看了汪絕很久,半晌,輕嘆了一口氣,“汪絕,你把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放到我身上了。”

汪絕有些懵,他擡頭去看陳聿。

陳聿嘗試引導,平靜且認真地道:“或許試着走出來,去做你真正喜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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