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他能回應嗎?
第54章 他能回應嗎?
天色很暗,但室內燈光明亮溫暖,打在兩人身上,底下的影子親密交合。
一人站着,一人蹲下。
一人低頭,一人仰頭。
陳聿半垂着眼,神色漫不經心,但那渾身愉悅的氣息,表明着他對此刻兩人的姿态與位置感到滿意,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着汪絕的淺色頭發。
是那種手指穿插,收緊,帶動一點頭皮的輕扯。
汪絕順勢把臉貼到陳聿的大腿上,他的手裹着鐐铐,鐐铐裹着陳聿的腳踝,他細細摩挲着,低聲說:“我會乖的,哥哥。”
嘴上說着乖,眼睛裏卻滿是要把他吞掉的侵略性。還以為多少會推拒一番,沒想到二話不說就把他铐上了。
陳聿從小就知道,汪絕一點都不乖,乖都是裝出來的,他松開手,“嗯,把我的電腦拿進來,我要開會了。”
屬于陳聿的溫度抽身離去,汪絕頗為可惜地直起身來。
陳聿一走路,鐵鏈就摩擦地板發出聲響,跟一些情趣道具似的,聽得他心氣不順,越發不爽,情不自禁地“啧”了一聲。
他不是沒玩過,但那是在床上,他也向來不是被铐的那個。
算了,撐過這兩天,周六就把人押去醫院。在這之前,他也不打算去明寰了,居家辦公。
汪絕去得很快,感覺是用跑的,消失一兩秒後,就拎着他的電腦進來了。
汪絕一直盯着陳聿的腳踝看,陳聿很少穿短褲,打棒球也遮得嚴嚴實實,因此腳踝到小腿那部分的皮膚很白,與泛着冷光的黑色金屬形成強烈對比。
他問:“哥哥,我能在旁邊嗎,我不會煩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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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聿沒說話,默認的意思,他哪還敢讓汪絕自己一個人待着。
開會的人齊了,他坐在床上,帶上耳機,調整了下視頻角度,道:“開始會議,三助先說下你的報告。”
而汪絕,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地上,他趴在床邊,什麽都不幹,只是靜靜地看着陳聿,同小時候坐在陳聿腳邊看陳聿做作業一樣。
陳聿應該不知道,但從小仰視他的汪絕很清楚,陳聿思考或者不滿意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垂一下眼,再擡起,直視對方。
就是那一瞬,來自上位者的審視,給人的壓迫感拉滿,特別性感。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垂眼比擡眼更輕松,這樣只要陳聿一向下看,就能看到他。
也确實,每當陳聿一有往下的趨勢,都能注意到床邊有一大坨東西,汪絕目标太大,外加那眼巴巴的視線實在難以讓人忽視。
他沒受影響,翻開企劃書,幹自己的事。
會議持續了半小時,忽然,他戴着鐐铐的左腿被托了起來。
陳聿抽空瞥了一眼,不知道什麽時候,汪絕出去了一趟,此刻手裏正拎着一小塊布料。
看樣子,應該是把自己一件夾棉棉服剪了。
汪絕讓陳聿踩在他的大腿上,他用棉服把鐐铐包起來一圈,這樣就不會摩擦到陳聿的皮膚了。
陳聿沒管,任他去了。
汪絕一邊弄,一邊聽,陳聿的聲音很好聽,罵人的時候更是性感。
一個新文件傳輸過來,陳聿只看了幾眼,就知道這個方案不行,他皺起眉,直接駁回:“重做,什麽廢……”
話音驀地消失。
一助正準備挨訓,半路卻沒了下文,他疑惑地等待着。
陳聿慢悠悠地說完:“什麽廢物東西,三天後拿新的方案給我。”
一助道:“是,抱歉陳總。”
陳聿當然不是莫名其妙卡頓了下,那一剎那,他感覺到自己的腳背被什麽觸碰了下,柔軟,溫熱,還帶着點濕潤。
汪絕無辜得很,低着頭還在坑坑哧哧地纏,很快就要裹完了,非常認真的。
因此,他錯過了陳聿隐晦的、沉思的又帶着點凝重的眼神。
陳聿的腳踝骨突出,跟腱很長,汪絕撫過,輕輕地捏了下。
反射性的,陳聿修剪圓潤幹淨的腳趾縮了縮,腳背薄薄的皮下幾條藍紫色的青筋清晰可見。
一根、兩根、三根……七根紫色的毛細血管橫跨過青色的,汪絕數得很認真,他舔了下嘴唇,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了多久,只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靜谧而安寧。
後知後覺陳聿好像沒在說話了,他才擡起頭,對上陳聿似笑非笑的臉。
汪絕喉嚨緊縮了下。
陳聿問他:“想做什麽?”
汪絕斂起眼中想要的情緒,很乖地答道:“沒有。”
陳聿沒有戳穿這種兩人心知肚明的事,“包好了?”
汪絕松開掐住陳聿腳踝的手,低低地“嗯”了聲。
陳聿收回腿,想感受一下還硌不硌,卻不小心碰到了什麽。
汪絕瞬間僵了下,悶哼一聲。
鐐铐是不硌了,輪到別的地方硌了。
陳聿看他:“要去洗手間嗎?”
汪絕也看他:“……哥哥會幫我嗎?”
陳聿冷漠無情道:“不會。”
“那就不去了。”汪絕不要因為一些個人問題少掉和陳聿相處的半小時,他像是感受不到難受,“不用管它的,它待會就下去了。”
陳聿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點評道:“挺能忍。”
之後的半小時,陳聿在回複郵件,汪絕就還是安靜地看他。
直到快晚上七點,汪絕靠得近,隐隐約約聽見一聲極小的腸鳴音。
酷哥陳聿要面子,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汪絕戀戀不舍地站起來,說:“哥哥晚飯想吃什麽?我去做。”
陳聿想了下,“有什麽菜?”
汪絕拿出手機翻找了下,遞給陳聿,“我剛下單了,待會就送上門。”
陳聿接過,他不太了解市場和超市的菜價,但兩個人買了五千多塊,正常人都知道這不大對勁,“我們吃得完嗎?”
我們。
汪絕一聽到這個詞,就情不自禁傻笑起來,這個話裏話外都表明兩人同居的詞語。
剛剛買菜的時候,他就抱着這一種美好願景,看見什麽都想來一份,每點一個加入購物車,他就會想這個東西他和陳聿會怎麽使用。
首先椰子汁囤個十瓶,陳聿喜歡喝,還可以做椰子水清補涼,那芋圓、西米、椰子脆脆等材料也得買上。
一整條鳗魚,陳聿喜歡吃,做拉面或者鳗魚飯都行。
一盒麻薯24個,咖啡味、巧克力味和抹茶味,放在桌子上,陳聿經過一次會叼走一個,有時嘴裏咬着,手裏還要拿倆,很快就沒了。
三文魚沙拉,來個兩盒吧,晚點他會在卧室裏裝上投影,兩個人可以靠在一起,看電影的時候吃。
陳聿喜歡吃肉。
雞翅,兩斤。雞腿丁,兩斤。走地雞,兩只。進口牛排,兩斤。豬肉沫,兩斤。牛腩,兩斤。
但作為G城人,每頓還必須吃青菜,一個星期煲三次湯。
哦對,還得購入一些早餐,餃子、幹蒸、糯米雞……
總之等汪絕把整個超市頁面從頭翻翻到尾,逛了快一個小時,一結賬,就這個價格了。
他理智尚存,也覺得一下子買太多了,特別是蔬菜,放久就爛了。
于是退回到頁面,挑挑揀揀,卻發現哪個都不能少,每個都大有用處,最後只删了一個用來挖西瓜吃的鏟子形狀的勺子。
叮咚,門鈴響了。
汪絕出門簽收,十一個大袋子。
配送員拎了三趟,“汪先生家裏開聚會啊。”
汪絕就笑,“不是的,是我喜歡的人過來和我住了。”
配送員恍然大悟,“恭喜,99啊!”
汪絕高興地給了額外的辛苦費,一副羞赧的模樣,“謝謝。”
他把袋子全部拎進來,在看到冰箱時,才意識到有個問題被他忽略了——冰箱不知能不能放下。
好在陳聿來之前,他的冰箱就已經空很久了,那時他一直提不起興趣做飯,每天就随便點個外賣吃飽了就行。
汪絕把袋子拆開,最上方的是那盒麻薯,他拿出來,立刻跑到房間,同陳聿分享,“哥,吃嗎?”
陳聿也如同汪絕想象的,先拿了抹茶味的。
汪絕問:“好吃嗎?”
陳聿咬了一口,挺有嚼勁的,也不算甜,“還可以。”
顧及着袋子裏有速凍食品,汪絕很快又出去了,冰箱被一點點塞滿,生鮮和熟食分門別類地放好。
他又想,如果此刻陳聿能和他一起收拾,一起看買的食材新不新鮮,聊着一會做什麽菜就好了……鐵鏈要不買個長點的吧?
卧室裏,陳聿正躺在床上刷手機,歪着腰,像沒骨頭一樣。他其實是一個比較宅的人,喜歡待在家裏,享受屬于自己的時光。
偏偏他是明寰的董事長,每天都要出門打卡,還要經常出差。
汪絕進來問他:“那哥哥我做蜜汁排骨、蝦仁炒蛋、榆黃菇炒肉和鹹蛋黃芥菜煲,可以嗎?”
豐盛,陳聿對菜品很滿意,單是聽着就餓了。
不一會,外面就響起了抽油煙機的聲音。
而汪絕做頓飯的功夫,進來看了他五次,生怕他莫名其妙地消失,又因為還在做飯,每次都風風火火的。
最後一次的時候,汪絕圍着藍色的圍裙,手裏拿着鍋鏟,他看到陳聿還在,笑得很明媚,眼睛彎起來,露出一點牙齒,就像小時候拿到陳聿給他拔的熊童子那樣,很開心。
他說:“哥哥,你再等會,五分鐘!很快就能吃飯了。”
陳聿看着汪絕臉上的笑,點了點頭,說:“好。”
汪絕又離開了。
許久之後,陳聿才擰過頭來,他鎖屏手機,閉上眼,依舊能感受到頭頂燈光的刺眼。
汪絕,他肯定是要管的,這個毋庸置疑。
但是兩人之間的感情問題,他在猶豫。
思至此,陳聿自嘲地笑了下,他竟然在猶豫,他明明最讨厭優柔寡斷的人。
讨厭和小三藕斷絲連的陳玉林,讨厭不喜歡他卻要管他的鄭茵,讨厭當初在家長和汪致的阻止下、放手的自己。
所以他壓抑地埋葬自己的情緒,痛苦地砍掉自己的柔軟,奮力地磨煉自己的一切。他在極夜中前行,挺直脊梁面對黑暗,他不允許自己傷心,他逼自己雷厲風行地做任何事,他強迫自己變強,不受刀槍。
他,催眠自己忘記那段過去。
直到一年前,汪絕的重新出現,讓結痂的皮肉再次裂開。
汪絕的情況,經不起第三次失去。
他沒有确定的喜歡、沒想清楚的答應、沒有做好的覺悟,随随便便在一起後,萬一将來分開,對得起汪絕由始至終的感情嗎?承受得起對汪絕泯滅般的傷害嗎?面對得了汪絕墜落的後果嗎?
汪絕真的喜歡了他很久很久,貫穿童年、青春與四分之一的人生,這種沉重、偏執又單純、唯一的愛———
他能好好接住并回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