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乖一點,嗯?
第53章 乖一點,嗯?
汪絕難以置信地看着陳聿,又花了好長時間理解這個由聲母zh和韻母u組成的字,他腦子很亂,想問很多東西,像“為什麽搬過來住”,像“那這樣算什麽,算同居嗎”,像“如果算同居,那他們的關系算什麽”。
但最後千言萬語,只彙成一個輕輕的“好”字。
他不敢問,怕再多問一句,陳聿就不來了。
話音剛落,陳聿的電話響了,他接起來,聽那邊說了幾句,“嗯”了一聲挂斷,同汪絕道:“給我送行李的人在門外了,他進來一下?”
汪絕看起來還是呆呆的,點了點頭,他跟着陳聿站起來,跟在陳聿身後,不過鐵鏈讓他只能乖乖站在卧室門口。
陳聿的行李不多,一個大箱子就裝完了,他只收拾了一些必用品過來,像剃須刀、牙刷、睡衣那些。
陳聿在客廳把箱子打開,拉出廚房的消毒碗櫃,把自己的水杯放進去。沒找着煙灰缸,他把自己的帶來了,放在茶幾上。除此之外,他還帶了一套陶瓷刀具,之前看到好看就買了,此刻也一并挂在廚房的架子上。
明明沒多少東西,卻感覺整個家一瞬間就變了,變得充實、溫暖、有人氣,汪絕就這麽安靜地看陳聿的東西一點一點地填進他家裏。
他看到洗漱臺上多了一套牙具,漱口杯和電動牙刷都是灰白色系的。兩瓶寫滿了外文的洗發水沐浴露突兀地擺在他的舒膚佳和清揚之中,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他的難聞。
三天沒打掃屋子,有一點點灰塵,陳聿轉頭問他:“掃地機器人能用嗎?”
汪絕堵在卧室門口,他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手腕一疼,鐵鏈被扯出聲音,他說:“能,可以,家裏的東西你都可以用。”
陳聿點了點頭,按下開關鍵,讓掃地機器人到處亂爬。
掃地機器人從左到右,在第十三次來回結束時,勻速跑到了汪絕面前,撞了下他的腳趾,才檢測出前方有障礙物,嗡嗡嗡地調了個頭,回到客廳。
汪絕終于反應過來了,他的情緒像是有滞後性,也可能只是先前單純沒有真實感,他喊:“哥……你能過來一下嗎?”
陳聿剛把剃須刀放進洗漱臺的櫃子裏,他回他:“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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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絕定定地看着陳聿朝他走過來,就在陳聿離他只有兩步路的時候,他伸出手,猛地抓住陳聿的手臂,把對方扯過來。
陳聿沒想到汪絕還帶偷襲的,他猝不及防,往前栽,然後撞到汪絕硬邦邦的胸口上。
汪絕緊緊抱住了他,用力地把自己的臉埋進陳聿的脖頸處,是那種把陳聿雙臂都圈住、都收進懷裏的抱法。
夏天了,陳聿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T恤的領口還大,鎖骨一覽無餘。
他能感覺到汪絕高挺的鼻梁骨正抵在他的頸窩,還不夠,還要用力往裏面擠,似乎要把他的皮肉凹成自己鼻梁骨的形狀,發絲蹭過,又癢又熱,怼得他把頭都側過去。
沒一會,陳聿就覺得自己出了一層薄汗。
汪絕能聞到陳聿身上一股獨特的香味,不是沐浴露也不是香水,就單純陳聿皮肉散發出來的味道。
都說每個人身上其實有一種氣味,是由皮膚表面細菌的代謝産物混合而形成的,像人的指紋一樣各不相同。
這種獨特的生理氣味,被生物學家稱作信息素或費洛蒙。
當你能夠聞到對方的費洛蒙,說明兩個人的MHC基因相配,而這個MHC基因,位于人類第六號染色體上,是影響動物擇偶的關鍵基因。
他的基因很早就選擇了陳聿,汪絕想,那陳聿能聞到他的味道嗎。
窗外是黃昏,陽光在房子外繞了一圈,從右側的窗戶照射進來,打在兩個人身上。
陳聿感覺到汪絕開始發抖,一開始只是細微的,到後面越來越明顯,他輕聲問:“怎麽了?”
汪絕一言不發,只悶着,搖了搖頭,他呼吸急促起來,鼻腔酸澀,他的臉一定激動得扭曲,不能讓陳聿看見。
他很難準确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像是做了一個美夢,夢醒之後,發現現實比夢更幸福。
是夢中夢嗎?汪絕真的不敢相信。
“……這是真的嗎?”汪絕顫着聲音,在陳聿耳邊問。
聞言,陳聿想掐汪絕的臉,偏偏他又被禁锢着,連手都擡不起來,于是就近掐了一把汪絕的大腿肉,“痛嗎?”
汪絕皺着鼻子,“痛。”
陳聿說:“所以是真的。”
漸漸的,他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好像有些濡濕,好像又沒有。
汪絕抖了快十分鐘,才勉強冷靜下來,之後也不肯撒手,足足抱了陳聿半小時。
陳聿也很好,給他抱。
分開之時,他的眼眶還是紅的。
一道強烈的目光在他臉上巡邏着,汪絕覺得現在的自己肯定很醜,他偏過頭去。
下一秒,被陳聿扣住下巴,擺正。
陳聿漫不經心道:“我看看。”
汪絕不知為何,忽然有點不敢跟陳聿對視,視線便落在陳聿的下半張臉,混着黃昏,溫度熾熱,他用眼神撫摸着陳聿的嘴唇,慢慢描繪着。
之後,他又開始了長久地發呆,像是意識迷蒙,又瞬間清醒。
他木讷地問:“那哥哥你,是原諒我了嗎?”
陳聿“嗯”了一聲,“但這是最後一次了,不要再做惹我生氣的事。”
汪絕的眼珠子很緩慢地轉動了下,他還是不敢相信,“……我不會了。”
陳聿的衣服都被汪絕抱皺了,他松開了他。
汪絕看着陳聿,深深地注視着,像是要把陳聿的臉紋在眼球上。
陳聿:“臉要被你盯穿了。”
是真的,陳聿在他面前,汪絕突然笑了起來,露出這幾個月以來第一個真實的笑容,他……好高興。
他發怔地笑着,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掃過客廳陳聿攤開行李箱裏的枕頭時,他突然又意識醒了下,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問陳聿,說話慢吞吞地:“那你……睡哪裏?”
汪絕家一共四個房間,一間主卧,一間客房,一間書房,還剩下一間從來鎖着門,也沒有監控。
陳聿忽視汪絕那滿是希冀的眼神,看了眼那間房,“這是什麽。”
汪絕飛快看了一眼,說:“雜物間。”
陳聿挑了下眉,沒追問,只笑了下,“這是你家,你覺得我睡哪比較好?”
汪絕不動聲色地往旁側了一點,露出足夠讓陳聿進主卧的路,他的意思很明顯,“客房的床被還沒鋪。”
陳聿嘴角由始至終帶着淡淡的笑意,“沒事,我自帶了。”
汪絕想了想,說:“客房的窗戶是朝東的,窗簾也不是遮光的,早上很亮,會把你弄醒的。”
确實,陳聿的睡覺條件很苛刻,他睨了汪絕一眼,調笑道:“這時候說話倒挺流利。”
反正陳聿已經知道了他的心思,汪絕抿了抿唇,坦白道:“……想和你睡。”
他伸長手,想去牽他,卻夠不到,只差幾厘米,這才發現,陳聿不知道什麽時候退到了安全線以外。
陳聿勾着唇角,說:“我睡客房。”
說罷,便毫不留情地往外走去。
房間裏什麽都沒有,汪絕本來就沒事幹,現在陳聿來了,他更沒事幹了,只乖乖地坐在門口,等着陳聿。
雖然此刻兩人共處一個房子,但他被鎖着,視線有限,大多時候根本看不見陳聿在幹什麽,只能聽見客廳傳來一些聲響,像碰到桌椅,像在廚房洗手,像倒水喝。
偶爾,陳聿也會從眼前經過一下,卻很快其他東西被擋住。
可算下來,總歸百分之八十的時間是見不到人、也聽不到聲音的。
最後一次,是陳聿拎着筆記本電腦,從玄關處走到沙發那邊。
牆壁上的時鐘滴答滴答地走着,時間一點點流逝。
漸漸的,汪絕變得不安起來,客廳裏一陣安靜,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鐵鏈,又轉身,看了看身後的卧室,桌子上沒有兩人的午飯,整潔幹淨,陳聿坐過的椅子也在牆邊擺得好好的,位置沒變。
很奇怪的感覺。
一切都像沒發生,像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汪絕猛地捏緊自己的手指,心裏的恐慌讓他忍不住喊陳聿的名字:“陳聿!”
陳聿的聲音傳來:“怎麽了?”
人還在。
汪絕咽了下口水,說:“沒事。”
可是當空間沉寂,時間長久,那種不安與焦躁又來了。
汪絕又想喊人了,但陳聿應該在工作,他怕陳聿覺得煩,硬生生忍着,他去瞄洗手間的鏡子,反射那兩瓶外文洗發水沐浴露還在,他稍稍安下心。
每當他開始不舒服的時候,他就去看那兩瓶東西。
直到第八次的時候,他瞄過去,發現那兩瓶東西不見了。
那一瞬間,汪絕瞳孔一縮,差點驚叫出聲,他瘋狂地再去看,發現又出現了。
但是為什麽,那一刻消失了呢。
是看岔眼了嗎?不會看錯的啊……這個角度,只能看見那一點。
還是……這一切真的只是幻覺?
這個念頭一出,就再也止不住了,又半個小時過去,汪絕甚至開始懷疑剛剛陳聿那一聲應答是幻聽。
不,不會的。
汪絕安慰自己,他不停地在腦子裏想剛剛的畫面,洗腦自己,那是真實發生的。
他們聊了很久,還擁抱了很久。
可想得越多,細節反倒越來越模糊。
觸感很空,汪絕低頭看自己的手,他……真的有抱到陳聿嗎?
陳聿确實在工作,本來下午有一份文件要做,很緊急,所以一直在弄,外加他同心理醫生預約了後天的檢查,還聊了很久。
正當他想開個視頻會議的時候,他聽見卧室內傳來喊聲:“陳聿……你在嗎?哥哥,我要見你,陳聿!”
這個聲音很不對,歇斯底裏的,還破了音,陳聿被吓了一跳,連忙放下電腦,走過去。
只見走廊盡頭的汪絕臉色蒼白,瞳孔渙散,渾身都是冷汗。
汪絕死死盯着陳聿,不住地去摸陳聿,确認這是真的。
連力度都有些控制不住了,陳聿被他捏得很痛。
汪絕好一會才說,語氣虛浮:“我以為,你不見了。”
陳聿不說話,在看到汪絕手心和手背上滿滿的指甲印時,他仿佛被當頭一棒。
他忽然意識到這樣不行。
沉默彌漫開來。
汪絕以為陳聿生氣了,他道歉:“對不起,我只是……”
陳聿忽然扯過鐵鏈,讓汪絕更靠近自己。
汪絕跟着力道往前走了幾步,腳步踉跄。
陳聿很果斷,他從褲袋裏拿出手铐的鑰匙。
汪絕看到,一下就把手收起來,背到身後去,“你,要給我解開嗎?”
陳聿“嗯”了一聲。
汪絕更慌了,他急切地擡頭,去看陳聿的表情,“你不要我了嗎,哥哥。”
“不是。”陳聿強硬地把汪絕的手臂掰過來,把鐐铐拆下,放到汪絕手裏。
汪絕又瀕臨崩潰了,一點聽不進去陳聿的否定回答。
然而下一秒,他伸出手,遞到汪絕面前,道:“你幫我戴上。”
很神奇,陳聿一個動作,讓汪絕所有思緒都停了,所有的不安與恐慌消失不見,所有逆鱗與炸毛被撫平,變得安定。
周圍好像被抽空了空氣,聽不見聲音,他也沒有在呼吸。
汪絕能踩實地板了,他盯着那截手腕,呆住。
陳聿沒有催促他,只擡着手。
好半晌,汪絕啞着聲音說:“重,硌,戴手上很疼。”
陳聿還以為對方不願意,正想說沒事,就見面前的人矮身下去。
汪絕緩緩單膝跪下,撩起陳聿的褲腳,然後把鐐铐扣在陳聿的腳踝上。
噠。
一聲輕響。
金屬貼着腳踝,冰冷沉重。
見狀,陳聿輕輕啧了一聲,有點不爽,他問:“還怕嗎。”
汪絕垂着臉,看着自己的戰利品,搖了搖頭。
驀地,頭發傳來一點點痛意。
陳聿輕輕施力,讓汪絕擡頭看他,他居高臨下地說:“乖一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