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會回到你身邊

第56章 會回到你身邊

枕頭掉在地上,汪絕抱着陳聿,一點點往床邊走。

陳聿腳步被帶得一步步往後倒退,鐵鏈嘩嘩作響,很快膝彎就碰到了床沿。

按照正常發展,陳聿就要被撲倒在床上了,然而,他核心發力,硬生生撐住了。

“诶——”汪絕有些可惜,帶着明顯昏了頭的語氣道,“哥哥腰腹力量真好。”

他一退再退不是為了讓汪絕踩到他頭上來的,陳聿緩慢地、不爽地“啧”了聲。

這聲一出,汪絕後頸上的毛炸起,他連忙松手,被喜悅沖擊掉的理智回歸,規規矩矩地站在床邊,好像剛剛得寸進尺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陳聿面無表情道:“滾上去睡覺。”

床寬一米八,睡兩個成年男性綽綽有餘。

汪絕換了個幹淨枕頭,問陳聿:“哥哥你睡哪邊?”

陳聿抱着臂,靠着牆,說:“随便。”

汪絕便把陳聿的枕頭挪到靠窗那邊,自己睡靠門的一側,他拍了拍床,很深地注視着陳聿,“哥哥,來。”

汪絕的眼神,養過動物的都知道,那是狼或者犬見到肉骨頭的興奮與渴望,它們緊緊盯着,耳朵豎起身體前傾,但又因為被主人呵斥了,所以暫時收起獠牙,晃幾下尾巴,佯裝臣服态。

但陳聿向來是不會怕的,他熄了燈,只留一盞床頭的暖黃。

床墊下陷,他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陳聿原本以為對方會再裝個幾分鐘,沒想到,他剛放下被子,汪絕就擁了過來,小腿壓在鐵鏈上,施加重量,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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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陳聿怎麽可能不知道,當他說出“和我睡也不是不行”的那一刻,就等于告訴汪絕:你可以這麽做。

兩人心知肚明。

陳聿睡前會習慣性地刷會手機,直到睡意漸漸席卷。

兩人蓋着一床被子,也貼得嚴絲合縫,汪絕枕在枕頭與枕頭之間,圈住懷裏的人,手臂繞過陳聿的後頸,顴骨抵着陳聿的頭頂,發絲壓着陳聿的耳朵尖。

陳聿在看美食視頻,那種國外大學自助食堂每日吃什麽,不過幾秒就劃走了。

汪絕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哥哥,我沒看完。”

說話時,炙熱的呼吸輕輕掃過,頭皮一陣發麻,陳聿産生了一點不對勁的感覺,但又不知道具體哪裏出了錯,明明是很熟悉的畫面,他回想起以前——

番薯幹從來沒有看過動畫片,于是每天睡覺前,陳聿都會把電視調到少兒頻道,讓番薯幹看一會。

連看個動畫片,番薯幹都要和他貼得緊緊的。

奈何陳聿的手臂橫亘在兩人中間,于是番薯幹的姿勢非常別扭,歪着頭,折着腰,看着就難受。

陳聿看了看,擡起胳膊,示意番薯幹靠到自己懷裏,頭枕着自己的手臂。

番薯幹人小也輕,長時間壓着也沒問題。

這樣姿勢一改,兩人都舒服多了。

汪絕:“哥哥?”

想不通,不想了,陳聿劃回去,讓汪絕看。

汪絕說:“這個番茄芝士千層面看着好好吃。”

陳聿拆穿道:“不好吃,幹巴,沒味。”

他碩士在國外讀了四年,劃走也是因為一眼就知道這些菜并不如看起來那樣美味,純純詐騙。

兩人依偎在一起看了大概十幾分鐘,随後關了燈。

沒有了手機的聲音,兩人交錯的呼吸聲明顯起來。

汪絕松了手,腰腹往後退了一點,他側着身,定定地看着陳聿,他遠不如表面上看得那麽淡定與釋然。

距離他們上一次同床共枕,過了十六年之久。

他想這一天,想了十六年。

十六年啊……

他的眼神暗下來,鼻尖埋在被子裏,全是陳聿的味道,他的指尖朝陳聿的方向動了動,但又克制地收回來,握成拳。

今晚對于汪絕來說,注定是不眠之夜。

重逢之後兩人第一次同床共枕,汪絕說了不做什麽就是不做什麽,他極有分寸,不想給陳聿留下兩人一起睡不舒服的印象。

他壓抑着一陣又一陣躁動,小聲說:“晚安,哥哥。”

陳聿平躺着,閉着眼,“嗯。”

一夜到天亮。

陽光透過最邊邊的窗簾縫照射進來,陳聿困頓地睜開眼,先是聞到了一點米的香味。

他看着天花板,有些發呆,可以說是完全沒睡着。

廢話,隔壁躺了一個24K钛合金眼,幾乎盯了他整晚。

饒是他,也做不到不受影響地入眠。

奈何汪絕還覺得自己很收斂。

陳聿嘆了口氣,恹恹地坐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

聽到聲音,汪絕拿着飯勺進來,有些驚訝:“哥哥,那麽早就醒了?”

他還想着煲上粥,再回來和陳聿睡一下。

剛起床,陳聿不太想說話,只“嗯”了一聲。

陽光打在汪絕的側臉上,他笑着問他:“昨晚睡得好嗎?”

陳聿看着汪絕的笑容,半晌,還是“嗯”了一聲。

早上十點,吃過早餐後,兩人出門,前往陳聿常去的私人醫院。

從下車到心理科,汪絕一直牽着陳聿的手。

陳聿敲了敲門,聽到汪絕問他:“哥哥你會和我一起進去嗎?”

陳聿點了點頭:“會。”

醫生的态度非常友好,殊不知在打開門的那一瞬,汪絕的所有行為,包括動作、形态、表情、注意力、眼睛接觸、對話是否流暢,都暴露在觀察中。

醫生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兩人牽着的手,汪絕的指甲用力到泛白。

面診持續了快一個小時,也沒提問什麽,就是像普通朋友聊天一樣,問問平常的生活。

汪絕很配合,知無不言,就是一句話能說三個“哥哥”,什麽都離不開“哥哥”。

之後,醫生讓汪絕去抽血、做心電圖和腦電圖,再做三個量表。

檢查結果還需要等一會才能出來,于是三人先看量表,然而汪絕的答案顯示出汪絕不僅沒有任何抑郁傾向,還特別熱愛生活,積極向上,簡直人間大太陽。

陳聿皺了皺眉,嚴肅道:“汪絕,你不要亂填。”

汪絕一臉冤枉,委屈道:“我沒有……”

你是否感到心情低落、沮喪或絕望。

汪絕搖頭,“和哥哥在一起,很開心。”

你是否對現在的生活不滿意。

汪絕搖頭,“和哥哥一起生活,很好。”

你是否對一切事物都提不起興趣。

汪絕搖頭,“和哥哥一起去做,很有趣。”

陳聿:“……”

醫生笑了笑,“汪先生或許沒有說謊,那汪先生要不試着想象一下,如果沒有陳總在呢?”

汪絕的表情一下凝重了起來,渾身的氣息也一下耷拉了下來,所有選項立刻從否定改為肯定,他沉浸在悲傷與失去中。

抑郁了。

陳聿:“……”

陳聿都要被氣笑了。

其實一般結果是會告知患者的,但陳聿不想讓汪絕知道。

因為汪絕在,也不能做一些支開汪絕,他和醫生單獨談話這種明顯的小動作。

醫生便私下給陳聿發診斷結果:從陳聿的描述、腦電波和面診結合來看,确診為中度的焦慮和抑郁,需要吃藥,定時複診。

也有可能是更嚴重的,但因為現在有陳聿陪着,所以表現出來的比實際好很多。

醫生:不過我建議先不要做心理幹預,目前來看,陳總你陪着是最好的,再觀察一段時間。

綠燈亮起,陳聿收起手機,踩下油門。

他看了眼周圍的景色,這條路會經過希羅,他問副駕駛的人:“你是不是要去辦離職?”

汪絕想了想:“嗯,拖了幾天,他們應該直接把我的東西丢出來了吧。”

陳聿說:“應該不會,你……”

汪絕哀怨道:“像哥哥一樣。”

陳聿:“……”

陳聿冷笑一聲,“你要翻舊賬?那應該是我要翻的比較多。”

汪絕識時務者為俊傑,立刻認錯加轉移話題,“對不起哥哥,那如果順路的話,我要不去拿一下?”

陳聿沒回話,但單手打方向盤,轉了條車道。

停好車,兩人一起走進希羅的一樓大廳。

汪絕去問前臺,陳聿就站在一邊。

果然,汪絕為數不多的東西被裝進一個箱子裏,丢垃圾似的丢在一邊。

正常來說,只有被炒鱿魚才會有這樣的待遇,像汪絕這種正常提離職,三十天內仍需工作,不去也只能算曠工。

前臺說:“是汪總兩天前拿下來的。”

陳聿算了算時間,正是他和汪致打完電話之後。

汪絕“啧”了一聲,“我就知道是他的手筆,算了,反正也不打算來。”

沒想到的是,就在兩人轉身的那一刻——

陳聿對上了不遠處,汪致面無表情的臉。

汪致自然也看到了站在一起的兩人。

汪絕瞬間如臨大敵,抓緊了陳聿的手腕。

按照以往,汪致肯定會上來同陳聿說話并趕走他,但下一秒,前者竟然看都不看,直接離開了。

汪絕眨了下眼,有些疑惑,“他終于瘋了?”

陳聿沒說話。

汪絕後知後覺:“哥哥,你們兩個吵架了嗎?”

陳聿沒想到會遇上汪致。

沒碰上還好,但碰上了,他肯定不能忽視過去。

汪致的想法很好猜,陳聿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汪絕是他最讨厭的人,結果這兩人背着自己搞上了,現在他轉頭離開,好朋友卻不追上來的話——

在他眼裏,陳聿就是默認不要這段友情了。

雖然汪致不至于說因為這個就跟陳聿斷絕關系,畢竟兩個都是奔三的男人了,但兩人之間肯定回不到以前那般好了。

陳聿同汪絕說:“你先回車裏,我去和他說兩句。”

啪。

手腕被抓住了。

陳聿回頭,看着汪絕。

“別去,哥哥。”汪絕臉上惶然,他只要一對上汪致,就開始踩不到地。

兩人忽然意識到,同十六年前一模一樣的場景,只不過汪絕和汪致兩人的角色調換了。

汪絕心裏咯噔一聲,當年的陰影重新籠罩下來,他唇線平直:“當初拉住你的是汪致,你沒有來追我啊……為什麽這次走的是汪致,你就要追上去啊。”

陳聿沉默。

“陳聿,”汪絕念他的名字,“不要再丢下我了。”

陳聿握住汪絕的手臂,說:“不一樣。”

感受到陳聿想扯開他的手,汪絕低吼出聲:“哪裏不一樣!”

陳聿說:“這次我和他說完之後,會回到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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