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來解決
第57章 我來解決
周末,陳聿不用去上學。
兩個小孩明明早就醒了,但還是賴床斷斷續續地睡到了将近中午。
被子裏很暖,番薯幹一個轉身,埋進陳聿的懷裏,用臉蹭了下陳聿的心口,“哥哥,早安。”
番薯幹很會撒嬌,這是長期相處下來,陳聿得出的結論,和那種嘟嘴、嗲着聲音明擺着的不一樣,是那種偶爾眼巴巴的神态與親昵的小動作,這種暗戳戳的讓他更心軟。
他閉着眼睛笑起來,“都中午了。”
番薯幹從善如流地改口,“那哥哥,午安。”
陳聿打了個哈欠,坐起來,他下了床,趿拉着拖鞋下樓,來到廚房,照例拿了兩人份的飯,帶回房間裏吃。
陳玉林經常不在家,他只用說一句“不想跟私生子一起吃飯”,便沒人管得了他。
管家保姆們不敢說話,但陳聖殷意識到了,如果真的是這個理由,按照陳聿的性格,那應該是把他趕下飯桌,讓他滾回他房間吃,而不是自己回避。
陳聖殷看着陳聿上樓的背影,眼珠子轉了起來。
今天的菜是鮑魚魚翅羹、香煎牛排、瑤柱炒雞蛋和黑椒蘆筍,番薯幹喜歡吃肉,陳聿夾了滿滿五大塊。
番薯幹看到了一顆瑤柱,勺到陳聿碗裏,“這個貝殼肉好大,給哥哥。”
陳聿也毫不客氣地一口吃掉。
滿打滿算,番薯幹已經在他房間住了快半年了,從寒冬到立春,也沒有了說話不利索的毛病,有時候和他拌嘴,那張小嘴叭叭叭地跟機關槍似的往外吐字,比他還能說。
快六月份了啊,時間過得好快,天氣都開始回暖了,陳聿看向窗外,還有一個星期就到六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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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好藍。
就在這時,管家來敲門,“少爺!汪少爺回來了,來找你玩了!”
陳聿一愣,唰地站起來,是汪致,汪致回來了!他下意識對好朋友的歸來感到興奮,走了沒幾步,反應過來,正想回頭讓番薯幹躲躲,後者卻已經飛快地翻過洗手間的窗戶,消失不見了。
一只筷子被碰到,掉到地上。
陳聿又愣了,眨了下眼睛,門第二次被敲響,哐哐哐的,像來了個施工隊。
汪致大爺似的:“陳聿!開門!”
陳聿不想了,一邊開門一邊假裝無奈道:“吵死了。”
汪致飛撲進來,猛地抱住了他,“好兄弟,有沒有想我!”
陳聿也一把拍上汪致的後背,“靠,你去哪了。”
汪致11歲的時候還沒開始發育,身高才到陳聿的耳朵,兩年過去,竟同陳聿差不多持平了。
汪致說:“陳玉林沒跟你說嗎,汪林帶了個私生子回來,我媽因為這兩個人跳樓了,我和汪池就跟着我媽回家了。”
是了,從11歲起,汪致就不再喊汪林“爸”,陳聿也是。
陳玉林只說了句“汪致跟他媽走了”,之後就什麽都不說了,雖然從傭人們的流言蜚語中也了解得差不多,陳聿擔憂地問:“那阿姨怎麽樣了?”
汪致面無表情道:“腿跛了。”
他們兩個都年紀小,處于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青春叛逆年紀,一說到這個,汪致眼裏的恨遮都遮不住。
陳聿奇異地沉默下來。
“算了,”汪致毫無形象地在懶人沙發癱了下來,“诶?怎麽兩副碗筷,有誰在?”
陳聿胡說八道,“沒呢,我突然想體驗下用兩個碗吃飯的感覺。”
兩人又聊了好一會,還打了一下午游戲,嬉笑打鬧的。
之後汪致回家,他心裏有些不得勁,總覺得有些變了,難道他和陳聿之間的感情生分了?也有可能,畢竟兩年過去了。
正巧一樓客廳,陳聖殷坐在沙發上,他翻了個白眼,目不斜視地經過。
陳聿讨厭陳聖殷,那麽他也讨厭,他不在乎陳聿和陳聖殷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在乎誰對誰錯,好兄弟之間就該毫不猶豫地統一戰線。
可陳聖殷喊住了他:“汪致哥。”
汪致沒理他,就在握上門把手準備走人的時候——
“我哥最好的朋友已經不是你了。”
汪致皺着眉,嫌惡地回頭,看他要說什麽。
陳聖殷毫不在意,他眯起眼睛,笑着說:“他有了個新朋友,經常來家裏住呢。”
汪致驀地想到那兩副碗筷,他甩上門走了。
那天晚上,陳聿等了好久,才等到番薯幹從窗戶爬回來。
陳聿連忙把他扶下來,“你去哪了?”他在樓下逛了好幾圈,都沒看見人。
番薯幹說:“我在屋頂上。”
陳聿服了,“蜘蛛俠嗎你。”
番薯幹卻悶頭抱住了他,頭頂只到他的胸口,“你會不要我嗎,哥哥。”
“不會,”陳聿順手揉亂他的頭毛,“我還要給你準備兒童節禮物呢。”
番薯幹不在乎,他只要陳聿就好了,但話雖如此,年僅7歲的他還是有些小好奇,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兒童節禮物呢。
他手收得越發緊,擡起頭,“是什麽?”
“你猜。”陳聿逗他,不告訴他。
這時的他們,誰都不會想到,番薯幹永遠都不會知道禮物是什麽,陳聿也永遠送不出這份禮物了。
六一兒童節的前一天,兩人照例在房間吃飯。
陳聿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明天六一為什麽不放假啊,不想上……”
番薯幹的耳朵動了動,倏地擰頭看向陽臺。
陳聿側過頭,不明所以:“怎麽……”
這時候,再跑去洗手間翻窗走已經來不及了,番薯幹只能飛快地躲進陳聿的衣櫃裏,動作一氣呵成。
陳聿這才聽到陽臺傳來的聲響,是了,兩方的家長不允許他和汪致玩得太多,免得耽誤學業,所以他倆會經常爬對方的陽臺。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汪致看到了動彈的衣櫃門。
接下來的事,陳聿已經有些記不清了,他的大腦将這些記憶封印在了最深處。
汪致不高興着臉,大步邁進,猛地打開衣櫃門。他本來生氣的是陳聿有新的朋友不告訴自己,最多就一起玩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但在看到汪絕後,不可置信地定在原地。
汪致指着番薯幹,質問他:“……陳聿!他為什麽在這!”
可能汪致吼的聲音太大,陳聖殷聽到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樓上跑,“爸爸!哥的房間裏藏了人!”
不一會,陳玉林就來敲門,“陳聿,開門。”
番薯幹滿臉驚恐,他下意識奪門而出,想逃跑,卻被汪致一把抓住,他開始嘶叫,用力地打汪致的手,想掙脫,卻失敗。
他要逃跑,只要不被抓住就好了……這樣他還能見到陳聿,番薯幹腦子裏只有這一個念頭。
陳聿從混沌中反應過來,但還是懵,他走了幾步,擋在番薯幹面前,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這時,門被陳玉林用蠻力一腳踹開,目光落在汪絕的臉上時,一下皺起了眉。
陳玉林明顯是知道番薯幹的,很快,汪林也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先拎住汪絕,兩個男人湊在一起,說着什麽。
至此,逃不掉了,一個小孩再怎麽力氣大也掙脫不開一個成年人。
期間,番薯幹就一直盡力把自己蜷成最小,他劇烈發起抖,瀕死地抽搐着,捂着臉,不讓人看。
混亂,非常混亂。
汪林拖着番薯幹,就要出房間門。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啊啊、啊啊啊!”番薯幹徹底絕望了,歇斯底裏地哭叫起來,他用力蹬着地,朝陳聿伸出手,“哥、啊,哥哥!啊啊啊啊!”
陳聿望着,他踉跄地走了幾步,伸出手,他說:“等等……等下!”
啪。
手臂被抓住。
陳聿緩慢地回頭,看到汪致,他聽到汪致說:“陳聿……他是汪林的私生子!你、你怎麽可以和他玩,我媽因為他跳樓了!”
“啊啊啊!”
陳聿一頓,又回頭,看到番薯幹哭喊扭曲的臉。
他心痛起來,他就沒見番薯幹哭過,餓、冷、痛,番薯幹明明都沒哭過的啊……
一切都像慢鏡頭,所以他也慢到,錯過了番薯幹的手。
番薯幹的眼淚流到下巴,滴到地上。
啪。
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頭磕到了桌角,頭昏眼花,耳鳴尖叫。
時間回到了正常流速。
陳玉林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陳聿,你膽子真是大了!混賬!”
希羅總部頂層。
汪致說:“其實你小時候猜到他是私生子吧,只是你不想細想,也不想去求證,更不想去問他的名字。”
這些天,在陳聿打電話過來同他說“我要管汪絕”之後,汪致就一直憋着一股氣,直到現在陳聿追上來,他才稍微松了點。
陳聿不知道,時間過得太久,他已經忘了13歲的他是怎麽想的了。
汪致說:“汪絕和我說,他喜歡你。”
那天,出去談完合同的汪絕回來希羅,恰巧同他碰上。
汪絕反常地喊住他:“汪致,我喜歡陳聿。”
汪致那時是怎麽說的呢,他說:“誰不喜歡陳聿,我小時候養的老鼠都只咬我不咬他。”
汪絕卻說:“我想和他擁抱。”
原本擡腳就想走的汪致一頓,慢慢轉過身來。
汪絕:“我想和他接吻。”
“……”
汪致臉上吊兒郎當的表情消失不見,他盯着汪絕,眼睛裏沒帶一點溫度。
汪絕:“我想和他上床。”
下一秒,汪致的拳頭揍到他的臉上,怒道:“你他媽給我閉嘴,把你那惡心的想法咽回肚子裏!”
陳聿一怔,“什麽時候的事?”
汪致想了想:“你陪我參加聚會的後一天吧。”
陳聿很快反應過來,是汪絕給他股份轉讓合同的第二天,怪不得那天吃飯時,汪絕的臉上有傷,原來是和汪致打架了。
汪致問他:“所以你知道是嗎?你怎麽想的?”
陳聿沉默,默認。
汪致說:“陳聿,你在我們這一堆人中,從小就是最靠譜最成熟的,我犯了錯、有什麽困難,你也永遠是第一時間站在我這邊,所以我相信你這麽做有自己的理由,畢竟我也不知道你倆之間發生了什麽,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也不想讓你難做,但是……”
陳聿安靜地聽着。
“你給我點時間吧,陳聿,”汪致說,“如果我和陳聖殷在一起了,你也會覺得惡心的吧。”
陳聿低聲說,“嗯,我知道了。”
“雖然非要比的話,汪絕比陳聖殷無辜得多,但他小時候想弄死我的時候和陳聖殷是一樣的。”
陳聿嘆了口氣,他捏着鼻梁,“抱歉。”
汪致睨了他一眼,不爽道:“你抱什麽歉,不過如果你把他押過來朝我跪下,并讓他大喊汪致大人我錯了,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下下下。”
陳聿:“……”
他安靜了一會,遲疑着開口:“你想聽我倆之間的事麽。”
陳聿不确定,因為如果換位思考,他不想聽汪致和陳聖殷之間的淵源。
或許是太想理解陳聿了,汪致頂着很反胃的表情思考了一會,大義凜然地赴死道:“……來吧。”
停車場很黑,沒有啓動的車裏更黑。
陳聿聊了很久,期間汪絕什麽也沒幹,沒看一眼手機,只孤零零地望着不遠處的電梯發呆。
他不怕陳聿不來,畢竟車還在這,他只怕汪致說幾句,陳聿就要放棄他。
一個小時內,一共27輛車從他面前經過,電梯上下56次,在負一層開門了21次,出來33人。
他很矛盾,他一時希望陳聿不要那麽快來,這樣他就不用聽到陳聿的答案了,一時又希望下一秒門後的就是陳聿,因為他開始想念了。
終于,在第22次開門的時候,汪絕看到陳聿從電梯內走出來,一步一步,朝車輛的方向。
他下了車,站在車旁,無意識地用力掐着手心,他不安地喊:“哥……”
他很乖也很聽話地自己先回車裏了,那你那句“會回到你身邊”會兌現嗎?
陳聿來到汪絕面前,視線一頓,注意到汪絕的瞳孔不正常地震顫着,他擡手,放到汪絕的側臉上,撫過耳垂,繞到後頸處握住,之後稍稍用力,按到自己的肩膀上。
汪絕眨了眼,額頭磕到陳聿的鎖骨,他看到兩人的鞋子互相抵着。
“沒事,”陳聿在他耳邊說,“我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