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嚴楊自然不知道韓聿元旦過得多瑣碎淩亂,他甚至因為韓聿這兩天有些冷淡,假裝鬧了脾氣,诓得韓聿在電話裏哄了他兩個小時。

等開學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又氣得直跳腳。

韓聿只雲淡風輕地說,“韓志勇帶了個女人回來。”

這場鬧劇最後,以韓聿的妥協為終點。

韓志勇帶的那個女人懷孕了,有韓聿在,他們确實不敢住在家裏,但韓聿要想過清靜日子,只能幫他們在外找房子。

他付了半年的租金,表面上看是清淨了,但所有人都知道,韓志勇只要待在這,就會給韓聿帶來永無止境的壓力。

如果是他自己,确實怎麽樣都可以,但是他有奶奶和嚴楊。

韓聿無奈又失望的情緒,一丁點都沒表現出來,只跟嚴楊說,“我真的沒事,都習慣了。”

他表情溫和,語調正常,看起來确實沒事,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習慣傷害。

嚴楊見他不想多說,哄他,“等期末考完試我們出去玩。”

因為上次月考的慘痛教訓,再加上馮玉傑的禁足令,嚴楊瘋了一樣學,期末考試竟然考出了高二學年最高的成績。

他又回到了年級前十,比一考分數還多,總榜上排第五。

韓聿這次依舊穩定發揮,但進步沒有上次那麽明顯,不過也從前五十擠進了前四十。

因為期末考試是四校聯考,閱卷是聯合交叉判卷,老師們想壓分或者想擡分都不可能,因此嚴楊這個成績一點水分都沒有。

韓聿誇了他幾句,他就高興地找不着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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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韓哥,”嚴楊拿着兩份榜單,問韓聿,“我厲害嗎?”

韓聿點頭,“嗯,厲害。”

嚴楊把兩人成績圈出來,得意道,“小韓同學再努努力,就能追上我了。”

韓聿一本正經道,“不是已經追上了嗎?”

嚴楊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趴在欄杆上笑得直不起腰,“你這都跟誰學的?”

韓聿也跟着笑,“我跟誰在一起,就是跟誰學的。”

嚴楊故意板起臉,“你學點兒好。”

韓聿也面無表情道,“學不好了。”

嚴楊笑得不行,抖了抖那張成績單,“其實這次進步還是挺大的”

韓聿低頭看了一眼成績單,“還不夠。”

嚴楊問,“太貪心了吧,這還不夠?你要考多好?”

韓聿不假思索道,“跟你一樣好。”

嚴楊調侃道,“想把我比下去啊?”

他只是開個玩笑,韓聿卻不知為什麽神色不自然了一下,嚴楊難以置信道,“不是吧,還真這麽想的啊?”

韓聿無奈地說,“當然不是。”

嚴楊不确定地問:“那你是……拿我當榜樣?”

韓聿沒想到他能想這麽歪,皺了下眉又松開,耳朵不知道為什麽又紅了起來。

他這點反應,嚴楊自然能注意到,他往後靠到欄杆上,擡手戳了戳韓聿肩膀,“說話。”

韓聿只好老實說,“要跟你上一所大學的話,成績最起碼要和你差不多吧。”

饒是再怎麽猜,嚴楊也沒想到這一層,心裏頓時軟得不行,見樓道裏沒人,撲上去在韓聿臉上親了一口。

韓聿輕咳一聲,又拿出另一張榜單,“這是四校聯考排的成績。”

嚴楊在第26名處找到自己的名字,各學校的尖子生成績都咬的緊,每一分都挂着幾個人。

嚴楊裝模作樣道,“我就是名字太吃虧,我要是跟我男朋友一樣也姓韓,肯定排在前邊。”

韓聿看他一眼,耳尖又開始紅。

嚴楊奸計得逞,又在成績單上掃幾眼,突然诶了一聲。

“怎麽了?”韓聿問。

嚴楊指了指排在第一的那個名字,問韓聿,“這個蒲萄,是你們店裏那個蒲萄嗎?”

她這個姓在這邊不太常見,韓聿看了一眼後面的學校,點頭道,“是。”

嚴楊愣了一下,“她學習這麽好?”

韓聿說,“李岱哥店裏學生兼職只要學習好的。”

提到李岱,嚴楊又想起來兩人最開始那瓶不明不白的礦泉水,他那時候怎麽都想不明白的事,原來早就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想到這,嚴楊說,“上次我們去,李岱哥又免了酒水。”

韓聿笑了笑,“李哥說你很能喝酒。”

到這個時候,再瞞酒量就沒有意思了,嚴楊挑了挑眉,問韓聿,“跟你比呢?”

韓聿很老實地說,“我不會喝酒。”

嚴楊愣了一下,“不會?”

韓聿說,“沒有喝過,應該是不會。”

聽他這麽說,嚴楊就來了精神,當天晚上就帶着他去喝酒了,直到一杯酒下肚,韓聿開始說胡話時,嚴楊才相信,韓聿是真的不能喝。

韓聿醉得走不穩路,搖搖晃晃拉着嚴楊在路上亂晃。

路上沒有什麽人,只有一盞線路不穩的路燈閃來閃去,發出很小的聲音,然後又徹底暗了下來。

韓聿明明沒什麽營養,吃得也不好,個子卻很高,嚴楊半拖半抱着他,吃力地帶他往家走。

他平時話很少,但是喝多了就開始話多起來,嘴裏一直嘟嘟囔囔,有時候也回着頭對經過路口卻沒有減速的一輛車指指點點。

他摟着嚴楊的脖子,腳步很亂,醉醺醺地開口喊,“咩咩。”

嚴楊快要撐不住他,後悔帶他喝酒,敷衍地應一聲,摟着他的腰往上提了提,韓聿就又喊,“寶貝羊崽。”

嚴楊再“嗯”一聲,将他快要滑下去的手拉上來,告誡他,“摟好了。”

韓聿就很高興地笑起來,一下子用了很大的力氣,将嚴楊抱進懷裏,又亂七八糟喊他,“少爺。”

他只穿着一件不算厚的冬季夾克,身上帶着超市很普通的,十幾塊錢一大包的廉價洗衣粉的味道。

嚴楊嘆了口氣,他額頭出了一些汗,幹脆順勢蹭在韓聿領口處,半真半假地抱怨他,“你怎麽這麽重。”

兩人影子在身後拉得很長,又交疊在一起。

韓聿看着他笑,慢慢朝他靠過去。

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跟喜歡的人在一起,總是很勇敢的。

兩人在滅了的路燈下肆無忌憚地接吻,口腔裏都是大麥芽發酵之後,略微苦澀的味道。

韓聿吻起來沒夠,力氣很大,自己又站不穩,兩人重重地倒在路邊,韓聿壓在嚴楊身上,目光迷離。

嚴楊手肘在瀝青路上擦過,因為穿得厚倒并不算疼,只是胳膊肘處的衣服磨破了。

他擡起胳膊看了一眼,又問韓聿有沒有摔疼哪裏。

韓聿一眨不眨看着嚴楊,壓在他身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仍舊想要湊過來親他。

嚴楊沒好氣地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又困難地扶着他坐起來。

他力氣用光了,覺得送韓聿回家有點困難,幹脆就拉着韓聿坐在路邊,想要耗到天亮。

韓聿應該是困了,眼睛眨得很慢,好半天才說,“為什麽在這裏?”

“你太重了,”嚴楊說,“打不到車了,我弄不動你。”

韓聿又反應了很久,重複嚴楊的話,“哦,我太重了。”

他一直看着嚴楊,似乎世界上除了嚴楊以外,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進入到他眼睛裏。

嚴楊被他看了一會兒,沒忍住,又湊上去跟他接吻。

映輝路本就偏僻,光線幽暗,時間又晚,兩人吻得動情,韓聿的手探進嚴楊腰間。

韓聿醉了,嚴楊還沒醉,他将韓聿的手拉出來,又摟着他的腰扶他起來,“還是送你回去吧。”

韓聿本來就對嚴楊說的話很聽,醉了更乖,聞言點點頭,由着嚴楊帶着他走。

不到兩公裏的路,他們走了一個多小時。

到風華裏的時候,嚴楊已經出了一身汗,拉扯不動韓聿,幹脆背起他,一步一停挪到了頂樓。

韓聿醉得不輕,還認識自己家,從口袋掏出鑰匙遞給嚴楊。

樓道裏沒有燈,嚴楊接過鑰匙,拿手機打着亮開了鎖。

刷着黃漆的單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在淩晨空曠的樓道裏顯得很悠遠,韓聿跌跌撞撞走進來,坐在地上換了鞋,看嚴楊還站在門口,就去拉他的小腿,“咩咩,進來。”

嚴楊回手關了門,也跟着換了鞋,他倒了一杯水喝了半杯,剩下半杯拿過來給韓聿,“喝水嗎?”

韓聿坐在地上倚着門仰頭看他,點了點頭,後腦勺磕在門上,咚咚響了兩聲。

嚴楊沒忍住笑了,蹲下看着韓聿,捏捏他下巴又捏捏耳朵,低聲笑話他,“酒量好小。”

韓聿聽不懂他說什麽,由着嚴楊在他身上捏來捏去,半晌拉住他的手,很霸道地說,“你不要回去了。”

這會兒将近淩晨一點,嚴楊想回也回不去,點點頭,“我不回去。”

韓聿很克制地彎了彎嘴角,“你去洗澡。”

他們晚上吃了火鍋,身上沾了味道,韓聿醉醺醺地說,“我給你拿衣服。”

嚴楊趕緊攔住他,将他拖到沙發上放好,自己上樓在衣櫃裏拿了韓聿的換洗衣服去洗澡。

韓聿困倦極了,沾上沙發就閉上眼睛不再亂動了,然而等嚴楊洗完澡出來,韓聿已經不在客廳了。

因為奶奶還在睡,嚴楊輕手輕腳爬上樓,就看到韓聿倚着牆坐在地上。

韓聿個子高,腿也長,他坐在閣樓一角,兩條腿委屈地半蜷着,手裏拿着一堆零錢,地上還散着一堆看起來很舊的硬幣。

嚴楊脖子上搭着毛巾,發稍還滴着水,走過去在他身上蹭了蹭,問他,“幹什麽呢?”

韓聿腿邊放着那個掉了漆的金豬存錢罐,金豬四腳朝天,肚子上的出口被打開了。

韓聿手裏抓着一把零錢,地上硬幣白的黃的都有,一毛的多,五毛的少,一塊的更少。

見到嚴楊,他眼睛亮了亮,神神秘秘跟嚴楊說,“我有182塊錢了。”

嚴楊接過他手裏的錢,把毛巾搭在他頭上,笑話他,“醉成這樣,數對了嗎?”

韓聿不高興地扯下毛巾,“數對了。”

他見嚴楊不信他,硬拉着嚴楊要陪他再數一遍。

閣樓燈泡似乎該換了,昏黃的燈光打在牆面上,讓破舊的小屋更破舊了。

嚴楊坐到韓聿身邊,幫他将紙幣一張張展開壓平,數好了放到一邊。

他又抓了一把硬幣,一毛的放在一堆,五毛的放在一堆,一塊的摞起來,攢了兩堆外加一小摞。

嚴楊數完,韓聿跌跌撞撞站起來,頭不小心撞到燈泡,燈泡開始四下搖晃,光線晃得人睜不開眼。

嚴楊趕緊拉着他坐下,摸他的額頭,問他想幹什麽。

韓聿半跪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嚴楊,可能也忘了自己想要幹什麽,伸手抓住了嚴楊的手腕。

他手勁很大,嚴楊被他抓得有些疼,但是沒有說話。

韓聿慢慢湊過來,偏頭在嚴楊唇上吻着。

閣樓太小了,嚴楊聽見了自己慌亂的心跳,他動一下腿,年久失修的木地板就吱呀響一聲。

韓聿把手指擠進他的指縫裏,兩人手心裏都是汗。

嚴楊剛洗過澡,又被韓聿染了一身的酒味。

吻了一會兒,韓聿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麽了,他伸手到桌上扯了張草稿紙,又拿了一支筆遞給嚴楊,很嚴謹地說,“你算。”

嚴楊其實已經算出來了,是一百八十二塊錢,但還是順着醉鬼心意拿起了筆。

他一項一項加在一起,又裝作很驚喜的樣子,“還真的是一百八十二塊錢。”

韓聿就開始笑,他湊在嚴楊身邊,說悄悄話一樣,“這是我的第一筆存款。”

嚴楊不吝啬誇獎,“厲害。”

韓聿往嚴楊身邊靠了靠,“小時候第一次想要離家出走,直達火車能到的最遠的地方,17個小時,站票是一百八十二塊五毛錢。”

“我攢了兩年,”韓聿說,“咩咩,都給你,你要不要。”

嚴楊沒問他是不是因為差那五毛沒走成,他把錢一卷一卷塞回到小金豬裏,問韓聿,“你舍得嗎?”

韓聿醉醺醺的,眯着眼看着嚴楊,很理所當然地說,“給你有什麽舍不得。”

嚴楊将那一把零碎散錢拿在手裏,抓住了韓聿人生中第一次勇敢,第一次喜歡,第一次浪漫。

他忍不住湊上去。

韓聿滾燙的呼吸撲在嚴楊側臉上,舌尖很溫柔地在他口腔裏攪動,他們的手一直沒有松開。

韓聿頸側挂着薄薄一層汗,兩人在不怎麽亮的光線下對視。

韓聿看着嚴楊,目光纏綿,語速很慢,他說,“咩咩,我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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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我攢了很久的182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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