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嚴楊并沒有什麽神通廣大的籌錢的法子,他賣了自行車。

韓聿給他打電話時他并不在學校,而是在當初買車的地方登記二手車交易。

車買來的時候花了5萬,已經騎了兩年,預估價給不到太高,但因為和車行老板認識,最後賣了三萬二。

其實在提出還錢時,剩下的錢從哪兒來,他一點想法都沒有。

他沒打過工但也知道錢難掙,韓聿燒烤店兼職外加做家教,每個月也總共就那麽三四千塊錢。

但是這錢他不還,韓聿就一天安生日子都別想過。

韓聿跟他發消息時,往往秒回的人總是“正在輸入”半天才能回一句,嚴楊都不用想就知道,韓聿在手機那頭該是多痛苦地編造着謊言。

明明韓聿不久之前還和他說,“我有一些存款了,沒有意外情況的話,高中能順利讀完。”

可是偏偏有一個頻繁在韓聿生活裏制造意外的人。

嚴楊拿到賣車錢後,又從爸媽給的卡裏提了幾千,一并給那夥人轉了過去。

回學校時,在校門口遇上了一個沒想到的人。

“李哥?”嚴楊皺了皺眉,走過去“你怎麽……”

“找你。”嚴楊話沒說完,就被李岱拽着胳膊拉到一邊。

嚴楊被他扯得晃了幾下,跟着他走到牆邊。

不知怎麽,對上李岱的目光,嚴楊突然有些緊張,他擡手摸了摸鼻子,“找我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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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岱眉頭皺得很緊,盯着嚴楊看了一會兒,問他,“你是自己說,還是我打電話問韓聿?”

嚴楊不說話,李岱拿出手機,作勢要給韓聿打電話,嚴楊趕緊按下他的手。

“李哥,”嚴楊還想裝個傻,“我說什麽?”

李岱走到路邊坐下,擡起下巴問嚴楊,“該說什麽你不知道嗎?”

嚴楊跟着走過去,也坐到路邊,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老實交代,“不知道怎麽說,你問吧。”

李岱盯着嚴楊看了半天,“何老三那幫人說,有個三中的學生還了錢。”

嚴楊被他看得發慌,“是我。”

李岱低頭點了支煙,“你和韓聿,你倆怎麽回事兒?”

嚴楊嘀咕一句,“看不出來嗎?”

李岱冷着臉不說話,嚴楊趕緊又說,“談戀愛,我倆……談戀愛呢。”

李岱點了支煙,低頭狠抽了幾口,“不長腦子光長膽兒,誰讓你自作主張的?真出事兒了怎麽辦?”

嚴楊沉默看了他一會兒,“你別和韓聿說。”

李岱讓他氣笑了,擡手指一指他,煙灰撲簌簌往下掉,“你不是能耐嗎?正好,我讓韓聿看看他談了個多厲害的對象。”

嚴楊趕緊說好話,“哥,我今兒早上都沒進門。”

“你沒進門就行了?”李岱問,“那是群什麽人你知道嗎?就你……”

“哥,”嚴楊打斷他,“我不能不管韓聿。”

李岱一下愣住,倒是沒再說什麽,只一個勁兒悶頭抽煙,過了一會兒才說,“給我個帳號,我把錢轉給你。”

“不用,”嚴楊說,“我不缺錢花。”

李岱滅了煙站起來,睨了他一眼,“韓聿給了我5萬,你想讓他欠着我,還是想讓他欠你?還是讓他兩頭都欠着?”

嚴楊動了動嘴角,低聲說,“我沒想讓他還。”

李岱嗤笑一聲,“你覺得韓聿有可能嗎?”

嚴楊神色暗了暗,點點頭,“知道了,謝謝哥。”

李岱眼神有些冷,看得嚴楊心裏發毛才開口,“回去上課。”

嚴楊家離得遠,沒有車沒辦法上課,他晚上回家給陳靜茹打了個電話,編了個用錢的理由,又讓老媽把本市的司機調給他一段時間。

他怕熱,一到夏天就只想吹空調喝冰水,最近學習時間緊張,陳靜茹也沒多問,把陳叔叔電話給了他。

嚴楊想得挺好,早到晚走,不騎車也沒人發現,不過他沒瞞幾天韓聿就來問他了。

正是大課間,韓聿陪嚴楊去杠精爺爺那買了冰水,兩人挑着陰涼走,韓聿問,“你這幾天怎麽沒騎車?”

嚴楊頓了一下,說出早就準備好的托辭,“晚上刷題太晚了,早上起不來,坐車還能吹吹空調。”

不等韓聿反應過來,他就彎腰在韓聿肩膀上蹭了一下額頭,“沒發現我已經汗流如注了嗎?”

韓聿只好附和道,“這幾天确實熱。”

今年的确熱,不過也才四月份,并沒有嚴楊形容的那麽誇張,兩人之間的關系也像黏膩而反複的溫度,越發不坦蕩。。

嚴楊放學後不提去韓聿家“寫作業”的事了,司機每晚接他,怕跟爸媽告狀。

韓聿這邊,雖說李岱已經解決好了事情,但韓志勇人不見了,總是個隐患,他倒是也不太敢讓嚴楊來家裏。

兩人思路不同,倒是和諧又詭異地達成了一致。

韓聿戰戰兢兢騙着嚴楊,嚴楊也偷偷摸摸瞞着韓聿。

不過嚴楊瞞着韓聿的,還有另一件事。

他也找了兼職。

現階段他并不缺錢,但韓聿很缺,那群催債的應該被李岱打點過,沒有再聯系過他,但他也不确定還會不會有下一次。

嚴楊怕被韓聿發現,托人找了個線上翻譯兼職,錢少事多,不過他比較看得開,就當是練英語了。

原以為四月就這麽表面風平浪靜地過去了,但沒想到,四月中旬,邢弈華出了事。

他和樊清又被抓了。

聽到廣播通報時,嚴楊正和韓聿在走廊上說話,突然響起的廣播還吓了嚴楊一跳。

“現通報,高二理科三班邢弈華和高二文科一班樊清,男女生交往過密,責令回家反省兩周。”

廣播響了三遍,整個高二教學樓詭異地安靜幾秒,瞬間翻騰起來。

走廊裏不知道誰罵了一句,“我靠,他倆怎麽又被逮住了。”

邢弈華和樊清已經是第三次被抓了,再有一次,兩人就得有一個退學了。

韓聿和嚴楊在走廊等到上課,最後只能憂心忡忡地回去了。

這節課三班人上得都心不在焉,邢弈華在班裏人緣好,看熱鬧的并不多,多數都是真的擔心他。

現在進度快,反省兩周,再回來能不能跟上都兩說。

上午最後一節課上到一半時,邢弈華回來了,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報告!”

老師放下粉筆,轉過身看了他幾秒,一點頭,“進。”

邢弈華進來,邊走邊說,“老師,我收拾東西。”

老師雙手撐着多媒體看着他,停下講課,班裏十分安靜,邢弈華走到座位上收拾書包,季豪小聲問,“沒事兒吧?”

邢弈華搖搖頭,邊往書包裏裝東西,邊小聲回他,“沒事兒。”

季豪擔憂地看着他,幫他把一沓卷子夾好遞過去,“回去別犟。”

邢弈華接過卷子放書包裏,點頭應了聲,拎着書包轉過身看了看嚴楊和高晨,然後出了教室。

到門口時,老師叫住他,“課件我發郵箱裏,回家多刷題,你要敢落下,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邢弈華點點頭,“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老師嘴角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後也還是擺擺手讓他走了。

邢弈華這次被抓的突然,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學校裏讨論了一陣,始終猜不到原因,慢慢也就沒人說了。

他爸媽這次應當是真的氣狠了,邢弈華回家反省這些天,嚴楊他們怎麽都聯系不到他,直到他要返校前,幾人才約到一起。

正好趕上周末假,幾人幹脆約在了李岱店裏。

韓聿和蒲萄都沒上班,和他們坐在一起。

樊清沒來,估計是爸媽不讓出門,邢弈華看着倒是沒有什麽事,還能和他們開開玩笑。

“到底因為什麽?”高晨問。

“我倆在樓道……”邢弈華拿着啤酒杯子晃了晃,“正好被她們教導主任撞見。”

在樓道幹什麽自然不用說的太清楚,韓聿和嚴楊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裏看到那麽點心有餘悸。

“太不小心了,”季豪不能喝酒,端着一杯熱水,“這麽多地方,非得在她們樓道裏?”

邢弈華也十分郁悶,灌了自己半杯酒說,“他們文科班更變态,大課間都測英語單選,哪有時間到別處去。”

季豪沒再多問,杯子剛放下,坐他身邊的蒲萄就給他又添了半杯熱水。

高晨眼睛在兩人身上瞥過,打趣道,“葡萄,還沒把我們豪豪拿下啊?”

蒲萄爽朗一笑,痛快地說,“捂不熱乎呢。”

季豪一個眼神飄過去,她就慫道,“開玩笑,我開玩笑。”

韓聿挑挑眉,嚴楊也跟着笑了。

邢弈華還在繼續說着,“我爸媽其實也沒那麽反對,就是覺得我倆丢人,動不動就被抓。”

“前幾天我去小清兒她們家去了一趟,”邢弈華嘆了口氣,“她不知道服軟,家裏人現在還生着氣。”

高晨附和着點點頭,“小清兒是這樣。”

他跟嚴楊和樊清認識的早,都知道樊清的性格,季豪他們不知道,高晨解釋道,“他倆第一次被抓時,樊清在辦公室鬧了一下午。”

邢弈華和樊清第一次被抓時,雙方家長都在辦公室求情,卻沒想到樊清怎麽都不肯認錯。

兩方家長和校領導都在,不認錯就等着記過,樊清被幾個人聯合勸說,也只一個勁兒說,“我沒有錯。”

邢弈華想到這,也笑了笑,“她脾氣是犟。”

他想到什麽又說,“那天傑哥在辦公室給我求了兩節課情。”

邢弈華和樊清的家長都還沒到,辦公室氣氛緊張了很久,校領導說,“玉傑,規矩就是規矩,先不說這倆人影響多惡劣,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就敢,就敢……”

“那也不能這樣,”馮玉傑說,“這麽大人了,全年級通報還不夠嗎?回來還得當着全校做檢讨?”

三中抓早戀每次處罰都不一樣,第一次是雙方回家反省一周,第二次是兩周,第三次就是反省兩周加做檢讨。

兩人又切磋了幾個回合,馮玉傑好話說盡都沒用,氣得不說話了,等邢弈華爸媽來把他領走時,才攔下他說了幾句話。

馮玉傑嘆了口氣,“那天班會還跟你們說了,不急一時,來日方長,怎麽就那麽不聽勸。”

邢弈華原本要走了,聽見他說這個,沒忍住說,“老師,我也知道來日方長,但是,我想跟她來日方長,也想每天都看見她。”

邢弈華把這話和高晨他們一說,高晨當場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喝得有點多了,半晌沒頭沒腦說了句,“也不知道小清兒在幹嘛。”

邢弈華是周假結束當天回的學校,剛好周一,學校升旗,邢弈華早早被拎到臺階下,等着一會兒領導講完話做檢讨。

周一領導講話總是充斥着各種勵志雞湯,冗長而催人淚下,終于等他講完話,邢弈華拿着檢讨稿上了臺。

他剛一站定,底下就是一陣起哄聲。

校領導拍了拍話筒,示意安靜。

邢弈華開始念稿子,“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三班的邢弈華,現在我就4月13日的通報事件做深刻檢讨……”

邢弈華的聲音并不大,但因為有話筒和音響加持,還是有種層疊的傳播感。

高三班升旗儀式結束後就都回去了,高一班的都沒走遠,季豪不太放心,偏頭問嚴楊,“應該沒事兒吧?”

這種全年級檢讨一學期也沒幾次,嚴楊看不清邢弈華的表情,也覺得他聲音聽起來不太對,正說着,“應該沒……”

旗杆底下的邢弈華就沒了聲音。

底下幾人對視一眼,又很快看向臺上。

邢弈華收起了檢讨稿,聲音比起剛才竟然穩重了不少,“不好意思,演講稿不是我自己寫的,念不太熟。”

沒等臺上臺下的人反應過來,他就繼續說,“前邊寫得我都認同,我觸犯校規,承認錯誤,抱歉給大家帶來不好的影響。”

他說着微微鞠了一躬,直起身來繼續道,“但是後邊內容我做不到。”

他說,“我不會分手。”

臺下一片騷亂,臺上幾位老師反應也很快,一位老師拿起桌上閑置的話筒,“各班主任組織學生回班!”

邢弈華站在臺上,嘴角很輕地挑了挑,朝臺下喊,“樊清。”

樊清因為也要檢讨,坐在正下方,離他最近的地方,聽見邢弈華喊她,站了起來。

邢弈華很突然地說,“樊清,我今年18歲,我永遠愛你。”

校領導臉色鐵青,本來已經走出一段距離的高一生紛紛停住腳步,好奇又驚訝地回頭張望着。

邢弈華看着站在人群裏的樊清說,“不要哭。”

有老師準備去拿邢弈華手裏的話筒,但礙于學生衆多,只能在旁邊喊他,“邢弈華,停止講話!”

這是極其離譜的一次晨會,起哄聲,喊叫聲,各種聲音夾雜,場面混亂。

只有站在臺上的邢弈華和站在臺下的樊清維持了鎮定。

那個校園廣播電臺備受關注的少年,談了段不被看好的戀愛,固執又叛逆地不肯松手。

大人們為這樣的感情打上各種标簽,新鮮感,好奇,逆反心理,再為這種感情設定結局----無疾而終。

在廣播被掐斷前,邢弈華嚣張、傲慢、不知深淺的話像石子投入湖心,漣漪震蕩,淹沒了整個校園。

邢弈華說,“樊清,我28歲,58歲,108歲,都永遠愛你。”

那些大人們沒有想過,這些聽起來幼稚又荒唐的宣言,是一個少年人的青春和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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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最近一周多都在外面,更新時間不準時,七點半沒有就等第二天再來看吧,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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