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嚴楊打工的事既然已經瞞不住了,他幹脆就正大光明做起兼職來。
期中考後班級教學進度調整,每天一進教室就是寫不完的卷子,嚴楊盼了兩周才盼來周假,迫不及待又鑽進韓聿的閣樓。
“寫不動了。”嚴楊最後一套題刷了半套,把筆一扔,躺到了韓聿大腿上。
韓聿接着他,“歇一會兒?”
“嗯,”嚴楊看了看時間,掃到一旁的日期,突然想起來什麽,“韓韓哥,奶奶說你是五月的生日吧?”
“嗯,”韓聿手指在嚴楊太陽穴輕輕按着,“五月初十。”
嚴楊一頓,猛地擡起頭,“多少?”
“五月初十,”韓聿老實問,“怎麽了?”
嚴楊撐着韓聿大腿坐起來,皺着眉又看了看日期,韓聿生日已經過了好幾天了,他不怎麽高興地問,“看看今天都幾號了?你怎麽不早說?”
韓聿就着他的手機看了一眼,不很在乎道,“我平時不過生日,沒注意。”
嚴楊板着臉,既生氣自己沒有早點問,又氣韓聿不在乎的态度,轉過身不看他了。
韓聿才這意識到嚴楊似乎不高興了,他試探說,“跟你在一起,哪天過都可以。”
自從上次兩人吵過架之後,韓聿對待嚴楊的态度就多了一些小心,他這樣說,嚴楊心裏就又是一疼。
他本就氣自己更多,韓聿一句話,就把他的火澆熄了,但為了不讓韓聿察覺,樣子還是要裝裝的,他像以往一樣,壓着嘴角裝作不高興的樣子,“你過不過生日跟我有什麽關系。”
韓聿知道他意思,湊過去軟聲求他,“咩咩,今天陪我補過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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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楊推開他,“出去玩嗎?去約會。”
兩人在一起這麽久,确實沒有約會過,最開始是因為韓聿周末要做兼職,後來是因為韓志勇回來了,嚴楊來閣樓的頻率變少了。
“好。”韓聿爽快地答應了。
嚴楊為了彌補沒有給韓聿過生日的遺憾,接下來的行程都包攬了過來。
他為了顯示自己并不想做什麽壞事,把約會地點定在了一個游樂園性質的公園,但直到兩人被出租車放在公園門口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多麽錯誤的決定。
這個公園新建沒多久,人很少,位置又偏僻,處處透着一股荒涼,公園門口連擺攤的都少得可憐,怎麽看都像是故意把人約到這種地方。
五月份的風已經很熱,嚴楊還沒回神就被熱風撲了一身,他原地跳了一下,從牙縫裏憋出一句,“我靠。”
韓聿神情也有些呆滞,看看公園門口又看看嚴楊,“咩咩,你确定是這兒嗎?”
嚴楊咬牙說,“是這。”
韓聿應了一聲,問他,“怎麽感覺不太對?”
大熱的天,嚴楊心裏卻涼透了,他又不想丢面子,幹脆直接拉着韓聿往公園裏走,“轉轉就知道了。”
公園門口處有一個售票亭,嚴楊想,可能會有比較好玩的項目。
他帶着韓聿走過去,問售票員,“您好,這是什麽票?”
售票員也沒想到大熱的天真有人來逛一個人跡罕至的公園,只顧低頭玩着手機,一時沒有反應。
“您好?”嚴楊又問了一遍。
售票員反應過來,頭也不擡地說,“公園套票,裏邊所有項目都能玩。”
嚴楊皺了皺眉,但想到這是自己和韓聿第一次約會,所以還是買了兩張票,怒沖沖帶着韓聿進了公園。
他拉着韓聿走出很遠才說,“态度也太差了。”
韓聿在後**巴巴哄他,“別生氣。”
嚴楊在指示标前邊站了一會兒,擡手指了個方向,“先去海洋館吧。”
他們邊走,嚴楊邊說,“我只在小時候去過一次海洋館,我哥帶我去的,但是那時候我調皮,還跑丢了。”
韓聿問,“那怎麽找到的?”
嚴楊說,“我哥聯系場館工作人員,在園區廣播,我聽到名字就找了個姐姐帶我去了廣播室。”
韓聿不贊同地皺了皺眉,“太不安全了,被人拐走了怎麽辦?”
嚴楊偏頭朝他笑笑,半開玩笑道,“所以你得看好我。”
周圍沒什麽人,韓聿沒忍住握上嚴楊的手,“看好了。”
嚴楊沒防備又被他撩了一把,反手跟他十指相握,裝了一會兒乖巧,不過等走到海洋館後,他沒忍住又爆了粗。
嚴楊難以置信地看着緊閉的場館大門,問韓聿,“這是什麽意思?”
韓聿一板一眼地念,“本季節海洋館暫閉,具體開館時間請關注園區公衆號。”
他念完了很無辜地看嚴楊,“這個季節海洋館不開麽?”
嚴楊長這麽大只去過一次海洋館,韓聿則去都沒去過,兩人都不知道這種情況是僅限本公園還是全國各地都一樣。
兩人沉默地對視一眼,嚴楊故作輕松問,“想不想去劃船?”
韓聿配合地說,“好。”
兩人看了眼入園地圖,确定了碼頭方向就往那邊走,嚴楊為了緩解尴尬,又說,“我上次劃船也是很多年前了,那時候還沒有電動船,只有那種……”
嚴楊看着空無一人,又空無一船的碼頭,堅強地把話說完,“……腳蹬的。”
他說完看向韓聿,問,“船呢?”
韓聿無辜地搖搖頭,“不知道,一般是停在這裏嗎?”
“對……對啊。”嚴楊話都說不利索了,見湖邊有個售票亭,走過去往裏看了看,不出所料,一個人都沒有。
“票,”嚴楊說,“票給我看一下,上邊有電話。”
韓聿拿出票遞給嚴楊,嚴楊對着號碼撥過去,半天才有人接,聲音一響,嚴楊就聽出來,是門口那個售票員。
“您好,我問一下,現在不能坐船嗎?”嚴楊問。
“不能,船還沒到呢。”對面不以為然地說。
一股不怎麽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嚴楊追問,“沒到是什麽意思?”
“還在廠家呢。”對面人沉迷消消樂,很快挂斷了電話。
嚴楊放下手機後,一臉生無可戀看着韓聿,韓聿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麽,正欲安慰,嚴楊不死心道,“去動物園吧,這上頭說裏邊有個小動物園。”
韓聿依言收起票,好脾氣道,“好。”
到動物園的路程比較遠,嚴楊一路表情陰雲密布,一句話都不說,像是想要快點證明什麽一樣,腳步飛快。
他們走了一刻多鐘,終于找到那個位于公園某個角的動物園。
嚴楊拉着韓聿徑直走進去,看着指引标,沒什麽情緒地說,“先去飛禽區還是陸生動物區?”
韓聿見他情緒不高,果斷做了選擇,“陸生吧。”
兩人按着指示走了不到兩百米就來到了陸生動物區,嚴楊指着鐵絲網裏一只髒兮兮的動物說,“這是什麽?”
他表情灰敗,韓聿想笑又堪堪忍住,回答他,“奶牛。”
嚴楊眨了眨眼睛,“噢。”
韓聿見他不高興,主動提出,“不然去飛禽區看看?”
嚴楊卻搖了搖頭,扭頭就往外走,“不去了。”
韓聿見他真的生氣,快速追上他。
嚴楊邊走邊嘀咕,“投訴,我一定要投訴他們。”
韓聿追上他,牽過他的手,符合道,“嗯,一會兒我就打投訴電話。”
嚴楊停下腳看着他,撇了撇嘴,“你都不生氣嗎?”
韓聿說,“不生氣。”
嚴楊于是瞪他一眼,一言不發就往前走,兩人走出去很遠,到一個圓形廣場時,嚴楊才停住腳。
他走到廣場邊的長椅上坐下,腳邊立刻落了幾只白色的鴿子。
嚴楊苦中作樂,指着幾只鴿子問,“這是不是這個園子最大的一筆投資?”
韓聿沒跟着他坐下,半蹲在他面前,擡手摸了摸嚴楊的下巴,沒什麽技術含量地安慰他,“咩咩,別生氣。”
嚴楊微微垂下視線,也伸手摸了摸韓聿的臉,“韓韓哥,我以前沒來過這。”
韓聿愣了一下,很快說,“我知道。”
嚴楊抿了抿嘴,“忘了你生日,第一次約會,又被我搞成這樣。”
韓聿哄着他,“跟你在一起,我幹什麽都覺得開心。”
嚴楊情緒稍微好了一點,苦着臉開了個玩笑,“下次還是你來想做什麽吧,我不行。”
韓聿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剛到三點,他站起來說,“別下次了,今天不是還有時間嗎?”
嚴楊仰頭看他,有些不解。
韓聿收起手機,跟他說,“坐這等我一下。”
他說完沒給嚴楊反應的時間,扭頭朝公園大門的地方去了。
他走後嚴楊又反省了一下自己這次的錯誤決定,暗暗發誓以後再和韓聿約會一定先踩點。
韓聿去了很久,那幾只鴿子又走到嚴楊腳邊,他沒有可喂的東西,擡腳無趣地逗了逗。
正看着幾只鴿子撲棱棱飛遠,韓聿就從遠處過來了。
嚴楊站起來,韓聿遠遠地朝他舉起手。
他手裏有一只風筝。
他腳步急促地跑過來,将風筝遞給嚴楊,“剛才來得時候看到門口有賣,我沒放過風筝,你教我吧。”
他說,“今天不算約會,算你教我放風筝,好不好?”
嚴楊擺弄了一下手裏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風筝,低聲說,“放風筝有什麽好玩的。”
“我覺得好玩,”韓聿說,“現在學會了,明年我過生日我們再一起來。”
嚴楊從他手裏接過線軸,心裏酸澀,“你別總這麽哄着我了。”
韓聿沒回這句,問嚴楊,“可以開始教我了嗎?”
嚴楊點點頭,悶聲說,“那你拿好風筝,我放一段線,你跟着我跑。”
韓聿嚴肅地點點頭,“嗯,我跟着你。”
嚴楊這才笑起來,偏過頭不看他,“不老實。”
可能是今天諸事不順,或者是嚴楊這個老師當的不稱職,韓聿這個學生悟性也太差,他們折騰了一個多小時風筝都沒成功飛起來。
後來換成了韓聿拿線軸,他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放線收線十分笨拙,嚴楊追在他身後撿了一路風筝。
“韓聿!”嚴楊拿着風筝,擡手狠狠捏了韓聿臉一下,“能不能行了!”
韓聿拿着線軸,臉頰被他捏出一個古怪的形狀,含糊道,“學不會。”
嚴楊眯起眼睛看着他,手往回收了一點,将韓聿捏着臉拉到自己身邊。
見周圍沒人,他擡起風筝擋在兩人臉側,松開手猛地親了上去。
韓聿很快迎上他,舌尖跟他攪纏一會兒,笑着說,“真不會。”
嚴楊哼了一聲,放下風筝,把他領到長椅邊讓他坐好,将線軸卡在椅子上,跟他說,“看着啊。”
韓聿點點頭,嚴楊就拿着風筝跑開了。
他不知用了什麽方法,折騰一會兒,風筝就真的飛了起來,他朝韓聿喊,“把線軸拿起來!”
風筝這時飛得還不高,但高空風大,韓聿拿起線軸還是感覺到一股往外扯的力,他緊了緊手指。
嚴楊就遠遠朝他笑,邀功道,“我厲害吧。”
韓聿看着他,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嚴楊于是笑得更開心。
晴天,有風,天很藍也很遠,他們的風筝在高空平穩地飛着,他喜歡的人一步步走向他。
韓聿朝他伸出手,“你跑得太遠了,這可沒有廣播能找你。”
嚴楊拉上他的手,笑得沒有一絲陰霾,“不用廣播,你喊我我就回來。”
韓聿于是喊他,“咩咩。”
嚴楊說,“不用現在喊。”
韓聿就在心裏喊,“咩咩。”
他扯了一把風筝線,那個本來已經飛得很高的風筝就跌落下來。
嚴楊看見,趴在他肩膀上笑得肩膀一直顫,“你怎麽這麽笨!”
韓聿手裏抓着風筝線,怔怔地看他,輕聲說,“嗯,我笨。”
風又吹起來,公園很空曠,韓聿因為有了嚴楊,心裏不再荒蕪。
嚴楊是廣場上的白鴿,是盤旋在高空的風筝,韓聿心思一動,人就落到了他的肩膀上。
嚴楊笑着說,“韓韓哥,雖然晚了,但還是祝你生日快樂。”
韓聿在一瞬間忘了風華裏,忘了脆弱又泥濘的生活,也忘了自己一無所有,他只看到嚴楊一塵不染的真心,和兩人飄在半空的“以後”。
他去撿了風筝,自私地想,我再也不想讓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