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6章 第 6 章
喬葉軒心安理得的打方向盤準備去別處逍遙,至于太子爺,還是讓褚騁戎伺候吧。
太他媽難伺候了,比他老子還陰晴不定。
不過……喬葉軒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魏朝宗對那個叫于海的态度,确實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
如果不是在朔平區,褚騁戎險些也要跟丢了,在超跑消失在視野之後,禇騁戎動用關系調了監控,才知道魏朝宗開車一路奔向朔平區邊緣地帶去了。
那片地方幾年前拆遷了,如今到處都是工地。同樣是黑燈瞎火的,東郊的空氣比這兒可清新多了。
禇騁戎不解魏朝宗的用意,但轉念一想,以魏朝宗的性情,随心所欲慣了,似乎也不需要什麽目的。
開發中的地方人煙稀少,路燈和監控的數量也少,禇騁戎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個多點,終于找到了人。
布加迪大燈的光芒投射在遠處,車燈旁一個修長的身影影影綽綽。
禇騁戎在後面觀望了會,那個身影保持着同樣的姿勢一直沒有動,無端地有些落寞。
W國留學時,他高魏朝宗三屆,卻和其他人以為的他們二人大學初相交不同,他和魏朝宗的相識可以追溯到童年。
禇騁戎認識中的魏朝宗,少時天真自傲,長大後則是個極度冷漠不近人情的人。
留學期間,魏朝宗鮮少交際,沒有同性朋友,也沒有和異性發展出感情,甚至連花邊消息都沒有。
他憑着年少相識的微薄情分,才和魏朝宗走的近了些。
今晚魏朝宗的反常他看在眼裏,難以想象這樣一個對外事外物皆不關心的人,竟然出現孤寂悵然的情緒……
禇騁戎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放輕腳步走過去想安慰幾句。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禇騁戎不着痕跡的打量,見他神色恢複平靜,聲音也是慣常的無波無瀾,放了心:“有事随時叫我。”
腳步聲漸遠,魏朝宗掏出一支香煙點燃,銀色軟劍纏繞冷灰色濾嘴,在夜色下泛着寒光。
魏朝宗看着指尖的缭繞的煙霧,一些記憶不受控制的浮現。
事實上,自從那一刻起,從他回頭那一剎那開始,他的思緒無時不刻不被過往的糾纏着。
龐雜、深刻的記憶翻湧,像一道道細弦不斷切割着他的神經。
魏朝宗面無表情的捏碎了香煙,煙絲從指縫滑落,随風卷向遠處。
高聳入雲的摩天輪在黑夜中只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魏朝宗遙望了一夜。
于海權當無事發生,照常精神抖擻的處理公事。
今天事情不多,批示完文件,于海揉了揉手腕,繼續搭建簡易版的游樂場。
劉江敲門入內,兩只手捧着保溫杯一臉意外:“我以為你今天來不了呢。這位太子爺不是個愛玩的?”
于海放下手中的散件,慢悠悠的坐到茶桌前。
茶桌上,茶壺的蓋子咕嘟嘟響起來,熱氣飄出壺嘴,蒸騰出清淡的霧氣。
“等你見面就知道了。”
于海曲了曲手指。
劉江将空了的袖珍保溫杯遞過去。
保溫杯手掌大小,不到二百升的容量,劉江為了配于海辦公室的茶壺專門買的。
紫砂壺常年泡茶,茶香浸淫日久,不加茶葉煮出來的沸水自有一股清香。
劉江內火旺入眠難,不宜飲茶,但又貪那點茶香,于是經常到于海這讨點涮壺水喝。
于海拎起茶壺,滾燙的熱水傾瀉而下,杯底的菊花枸杞決明子飄上來。
劉江接過杯子,飄出的熱氣混合着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他心情放松了些,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我哪能見到這尊大佛。”
這位太子爺下凡,引得青奚市金字塔頂層的那些人像聞到血腥味的禿鹫急不可待的圍了上去。
這樣的人物,他可攀不上。
于海看着他笑而不語:何止見過,你還指着人鼻子罵過。
“你笑得我渾身發毛。怎麽個意思?”劉江一手抱着保溫杯,一手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瞪圓了眼,“你休想詐我。”
“我是個愛玩欺詐小游戲的人嗎?”
“你可太是了!”
“沒騙你。”于海笑着靠在座椅上,“這人你認識。”
劉江立刻坐直了身體,一臉不信的指着自己:“我認識?我上哪兒認識這些權貴子弟去。”
劉江絞盡腦汁想破腦袋也沒想出來有什麽牛逼哄哄的故人,難道他的高中、大學同學們裏有隐藏的權貴二代?還是和周家有關系的?
于海不再賣關子,平淡的念出三個字:“魏朝宗。”
“什麽?”劉江騰地站起來,一時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魏朝宗?那個…”
于海替他補全了餘下的話:“那個小魏。”
“啊?”劉江如遭雷劈,腦瓜子嗡嗡的,“K國撿的小子,天天追着你跑的那個?”
于海笑了笑沒答話。
劉江一拍大腿:“早該想到的!”
“就那小子的爛脾氣,真的是出身貧困孤苦無依,早就餓死了,飯都要不到!”
于海聽得好笑:“幾年前付得起出國機票的人,哪點和窮沾邊?”
不過劉江有一點說的沒錯,魏朝宗的脾氣确實壞。
因為他的火爆脾氣,于海沒少教訓他。
“我這是誇張修辭,他也不像金錢堆裏出來的富家子弟啊。”
兜比臉幹淨,脾氣一點就着。
要錢沒錢,要修養沒修養,成天臭着臉像個看家護院的惡犬圍着于海打轉。
劉江活了小半輩子,見過不少奇葩人事,魏朝宗絕對是個中翹楚。
多年不見,劉江依然對他印象深刻。
五年前,他和于海已經在K國長駐一年半,他們的施工小隊協助國內集團的技術人員推進當地的工程建設。
那段時間毗鄰的S國戰火又起,大批人逃難到K國。為保障安全,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宿舍呆着,非必要不外出。
某次,于海出門采購物資,深夜未歸,讓他幫忙請假,回來時身邊多了個人。
“哪來的?”
“路上撿的。”
劉江打量亦步亦趨跟着于海的人。
尚稚嫩的面孔透着寒意,黑色上衣灰撲撲的,有幾處幹涸的深色洇痕。
劉江熱情的打招呼,對方好似完全沒聽到,目光始終追随着于海,一言不發。
在之後相處的日子裏,這個被于海撿來的年輕人永遠冷着一張臉,除了于海在場會冷淡的回應一聲,從不和他們說話,目光陰厲兇狠,像淬了毒的刀子。
劉江當年貼心的為他找了理由,年紀尚輕卻在異國他鄉遭難,不信任他人性格孤僻正常。
如今再看,小可憐的人設簡直八竿子打不着。
孤苦伶仃是假,目中無人是真。
可恨又可笑的是這小子還是個兩面派,在他們面前狼一樣,到于海那賣力搖尾巴。
其他人陰陽怪氣一句,挨頓打都是輕的,于海罵十句,這小子也就敢拿眼兇狠的瞪回去,摔個盆摔個碗,在于海的冷聲斥責中離家出走——最遠兩裏地。跑出大門把大樹當沙袋拳打腳踢,然後拖着傷痕累累的手,賣慘博同情。
不過,後來出現了一只魏朝宗的強力競争對手。
由于工程進展順利,和當地政府的合作也很愉快,他們為了表達友好,送了只出生不久的阿拉斯加。
幼年的阿拉斯加跌跌撞撞的剛學會走路,誰都不愛,只黏着于海。
劉江還為此揶揄過于海,加油賺錢,兩只大狗可不好養活。
話音剛落,魏朝宗推門而入,面無表情的拿着盆徑直走向陽臺晾衣服去了。
盆裏的衣服是于海昨天換下的,魏朝宗熟練的抖開洗幹淨的T恤撐在衣架上。
不怪他沒懷疑過魏朝宗的身份,哪家金貴少爺上趕着天天給人洗衣服的。
後來劉江和魏朝宗偶有掐架,他也幹過指着魏朝宗鼻子罵人是狗的事。
劉江心懷忐忑壓低聲音:“小……魏少不會還記得我罵他吧?”
于海挑眉:“你罵過?”
劉江深知于海的脾性,苦哈哈的說:“希望魏朝宗的記性和你一樣不好。”
只能寄希望于魏朝宗記憶力差了,畢竟這位是個睚眦必報的主,他早就見識過多次,罵他一句狗東西,當天晚飯就能吃到帶料的飯。
那還是五年前,放到現在,有錢有勢的魏朝宗不知道怎麽報複哪。
于海心想,這點事放在他和魏朝宗的恩怨上不值一提。
他提壺給自己倒了半杯,漫不經心的說:“就算魏朝宗翻舊賬,也翻不到你身上。”
劉江幾乎立時想起那日所見,一股涼意蹿上脊柱。
時隔五年,歷歷在目。
當日的幾分尴尬現在變成了十足的後悔。
悔恨自個那天喝太多水,半夜起床出門放水目睹了魏少的狼狽一面。
如果剛才劉江擔心的報複是挨打,這會兒已經憂心會不會被滅口了。
大雨傾盆,魏朝宗跪在院門外的地上,抱着于海的腿嘶喊:“于海!我是人,不是一只任你随意丢棄的狗!”
于海扯開了他的手,關上了大門,隔絕于院門外的除了跪在地上的身影還有絕望的眼神。
那日以後,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于海身上的人不明緣由忽然消失。
于海說是他家裏人過來把人帶走了,神色如常,似乎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
但撞見令人尴尬的一幕,劉江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劉江問:“當年找過來的是周家?”
于海輕啜一口,捏着小巧的茶杯轉了轉:“或許吧。”
是周家還是魏家都不重要,他也管不到這兩家的事。
最好從此以後魏朝宗和他再見如陌路。
他們的交際圈迥異,只要不是刻意制造見面機會,在偌大的青奚市遇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過魏朝宗的狗脾氣一上來,他也拿不準對方會做點什麽事。
提前給劉江預警一下,免得毫無防備被吓一跳。
已經被吓得腦子宕機的劉江:……
于海:“如果他找你麻煩,你直接通知我,我來解決。”
劉江看着淡定無比的于大老板,想起過往兩人的相處,深深吸口氣,硬是沒吐出個好字,苦着臉沉重的點點頭。
如果真的找過來,劉江除了求助于海,也別無選擇。
但是,于總,于哥,于大爺……你這股由內而外從容不迫拿捏魏少的自信從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