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于海慢悠悠道:“誰聲音大就說誰。”

見對方給氣的嘴唇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于海又慢條斯理的繼續說:“嗨,沒說你。就是想起來,我以前養了一只阿拉斯加,也叫包子。有一天突然不見了,我懷疑是我身邊某個喜歡虛張聲勢的故人偷走的。”

包子的名字是于海取的,阿拉斯加打小黏他,像個挂件一樣貼着他的褲腳,其他人使出渾身解數也吸引不了它。

于海不在場還好,只要他在,其他人但凡抱它,立刻就會被殺豬般的凄厲叫聲魔音貫耳。

也不知道一只狗怎麽發出豬叫的。

只有一種情況除外——用肉包子勾引。它最愛吃的就是食堂大師傅做的肉包子。只要晃晃手中的肉包子,年幼的阿拉斯加立刻被迷的暈頭轉向。

于海說:“這麽愛吃肉包子,就叫你包子吧。”

工友們都覺得再合适不過。

從手掌大小養到膝蓋一樣高,沒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于海挑逗的撓着大狗的下巴,笑道:“說起故人和狗,我還挺想它的。”

“你……”魏朝宗眼底浮現微薄的希冀,“你想過我。”

于海笑道:“魏少說笑了,你又沒偷我的狗。再說,我想個偷狗的幹什麽?我想的,是我的狗。”

我想的,是我的狗。

魏朝宗覺得心切割成兩半,一半浸泡在冰水裏,一半被烈焰炙烤。

于海是什麽意思。

于海在暗示,他可以回到他的身邊嗎?他們能回到雨夜前——于海笑着招招手叫他小狗的從前。

另一個聲音嘲諷的說,癡心妄想!五年,見不得光的偷窺者,你做了五年。沒有你的生活,他是多麽的暢快。他從來不曾想起你。即便你死了,他也不會多看你一眼,多念你一分。你心甘情願做他腳下的狗,但在他心裏,你的位置不如一只真正的狗。

但是,萬一哪………魏朝宗像抓住最後一棵救命稻草般緊緊攥着微不可見的一絲希望。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甘心放棄。

“走失的他或許一直想要回到主人身邊,只是你放棄他了。”

“這麽說,是我的錯?”

魏朝宗唇角繃直,思索片刻,認真的說:“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小狗的錯,錯的是竊賊和強盜。”

錯的是周維,如果他不出現打擾他們的生活,一切都不會變。

“有件事我想不明白,報複我的手段有很多,偷我的狗算怎麽回事?”于海笑着拍拍興奮的狗頭,“我說的是大狗。”

某天起床沒有狗子歡騰的迎接,于海擔心它生病了,去專門搭建的狗子小窩探查情況。

結果,狗子不見了,狗窩邊上遺落一只“偷狗賊”的球鞋。

跑的多慌張啊,球鞋都給跑掉了。

于海認出來鞋是他買給魏朝宗的,誰是小賊不言而喻。

按理說,魏朝宗在這兒住了三四個月,他倆撕破臉後是該有個分割東西的環節,有些東西用習慣了有感情了,跟于海說一聲,他不會攔着不讓拿走。

問題是,魏朝宗天天因為包子生悶氣,照劉江的話講,那就是一山不容二狗、同類相斥,說他對狗子有感情,狗都不信。

為了報複他,偷走水火不容的狗子,然後再好吃好喝的養起來。

太不合理了。

“或許你想錯了,他從未想過報複。”魏朝宗放輕聲音,“他只是想讓你不要忘了他,哪怕想起來是讨厭的,但是不要忘記他。”

驕傲的臉上浮現與之矛盾的卑微,詭異的情感交加,讓冰冷的臉多了幾分耐看的生動色彩。

于海內心沒有多少波動,他只是陷入更深的困惑。

魏朝宗為他們關系的崩裂找了個罪魁禍首——周維,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于海都差點信了。

于海工作上三省其身,複盤進取。生活上,他幾乎不去追憶過去。

一步一個腳印向前走,重來一次,或許他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但已經選擇的路他從不後悔。

而五年前的是事,即使重來,于海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那時周維的秘書找到他,拿出五百萬要他離開魏朝宗。幾句話的功夫,于海就答應了這筆交易,速度快到胸有城府的張秘書都為之側目。後來,這五百萬成為他回國創業的啓動基金。

無論從哪個角度,這筆交易都是筆劃算的買賣。于海自身,更是賺大了。

因為即使沒有那五百萬,了解基本情況後,于海也不打算繼續收留魏朝宗,這筆錢是意外之財。

魏朝宗應當是知道這筆交易的。

雖然那位張秘書讓他保證不向魏朝宗透露五百萬的交易,打着保護他家少爺脆弱心靈的旗號。

于海答應了,卻明白對他下禁口令的原因大概是想在更合适的時機、由更合适的人來告訴魏朝宗。

有利于分裂他和魏朝宗關系的事兒,周家沒必要向魏朝宗隐瞞。

他以五百萬的價格将魏朝宗賣給了周家。

事實如此。

于海困惑魏朝宗的腦回路怎麽長的,一提到五年前就應激的模樣也不像不在乎。

既然覺得受到傷害,要麽毀掉傷害的來源,要麽就遠離,怎麽還上趕着受虐?

不止于海不明白。

又一次撞見舅甥兩個針鋒相對的張哲更加的疑惑不解,為什麽臉冷心硬的少爺涉及到于海的事,總像是變了一個人。

平日裏,周先生和魏少的相處雖不至溫馨友愛,至少能維持表面的平和。但于海這個名字就像一根引線,但凡提及,必然會引爆隐藏的炸彈。

“你讓他來周家我不追究,抛下所有的賓客,大張旗鼓的單獨将人帶走……”周維濃眉緊鎖,眉間皺紋如山巒般起伏,“魏朝宗,你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嗎?分的清今天是什麽場合嗎?”

“我很清醒。你應該慶幸,周家繼承人的身份,對他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魏朝宗面無波瀾,“我就是要告訴所有人他的特殊,我不希望看到第二個孫家出現。”

周維沉聲:“清醒?我看你是昏了頭,看來需要張秘書再和你說一遍當日的交易,給你潑潑冷水。”

張哲沒有立刻開口說話,而是謹慎的掃了眼魏少的側臉。

魏朝宗面無表情的臉上凝結了一層寒霜。

于海五百萬賣了他。

魏朝宗第一次聽到時,已經從K國回到國內。

周維洞察人心,他掌握着最恰當的時機告訴他交易的事,給予他最沉重的一擊。

若是在那場雨夜前,魏朝宗一定會去找于海求一個真相,祈求于海不要選擇金錢請選擇他,他以後會賺很多很多錢,會給于海很多很多錢。

而在那場雨夜,魏朝宗跪在濕漉漉的石磚上,哀求于海不要趕他走。

“我不想養小狗了,沒意思。”

“滾吧,別來煩我。”

魏朝宗面對緊閉的門扉跪了一夜,最後高燒昏迷被周家帶走。

那時的他心裏充滿絕望的恨意,張秘書告知他交易的事情,仿若火山噴發,他的心落入滾滾熔岩,頃刻間化為灰燼。

不再猶豫,已然麻木的他接受了出國的安排。

他以為他的生命已經幹涸了。

然而過往的回憶像一把尖刀刺在心髒處。他看到淋漓的鮮血,并感覺到了疼痛。鮮血沿着血管輸送至身體各處,讓僵直的軀幹有了活人的模樣。

魏朝宗不能停止回憶,那是他生命的養分。

魏朝宗不能死,他舍不得那些回憶。

漸漸的,魏朝宗在剜心的疼痛中,品出一絲甜的滋味。

魏朝宗曾以為那是他的虛妄幻想,痛是假的,甜是假的,他不斷假設,又不斷推翻,無時無刻不在天人交戰。

于海用五百萬賣了你。

也許你誤會他了,也許于海是有苦衷的。

他将你看做商品,私下做了交易卻不敢告訴你,不是心虛是什麽?

也許是周維威脅了他,周家的人自私冷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于海正直純善,怎麽鬥得過那群陰險狡詐的人。他和于海都中了周維的圈套。

可笑,他把你當成累贅、當做垃圾,丢棄時毫不猶豫,扔掉了就抛之腦後。他有一絲不舍嗎?沒有。

你怎麽知道沒有。也許下着大雨的夜晚,于海關上門便陷入了懊悔和糾結。

異想天開!驅趕你的話他都懶得多說。

也許是擔心說多了洩露真實的不舍。包子消失的那天,雖然他鎮定自若的指揮衆人尋找,但一個人的時候,他真的很着急,不是麽。

可笑,可笑,魏朝宗,你連只狗都不如啊。

兩種聲音不斷的交疊出現,聲量越來越大,擊碎了虛妄和現實的鏡子,魏朝宗放棄掙紮,任由自己沉溺于混沌的回憶裏。

直到重新靠近于海,膠着的纏鬥倏然分出勝負,魏朝宗終于在真實的疼痛中感知到真實的甜意。

于海不愛他,是真實的痛。

于海放棄他,是真實的痛。

而于海本身就是真實的甜,他不再是夢幻泡影,不再是近在咫尺卻不敢觸碰的夢。

魏朝宗不再對促使于海做出交易決定的原因追根究底。

如果阻隔他們的是金錢,那他就掌握金錢,如果阻隔他們的是權力,那他就掌握權力。

五年的時間,他将魏家收為己用,将周家控制在掌心,他努力摒除一切不安定的因素,終于走到于海面前。

而如今,周維想要故伎重施,試圖用同樣的話激怒他。

“你想看到我什麽反應?怒不可遏、心灰意冷?主動報複他、和他斷絕往來?”

斷絕來往,于海大概會一身輕松。

魏朝宗心口一悸,嗤笑:“我只覺得你太吝啬,堂堂周家只拿出五百萬換他們的繼承人,說出去令人恥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