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第 43 章

與張哲的會面僅是于海忙碌工作中的一個小插曲, 最近有個重要的項目走到了完成的節點,也是于海這段時間最看重的事情。

八月六號,蘭湖公園的游樂場工程按照既定計劃順利竣工, 歷時一年零三個月。

竣工交接儀式圓滿結束後, 參加項目的衆人都不禁松了口氣, 互相交流也随意許多。

臨近傍晚,留下來的項目功臣們商量着晚上去哪兒慶功。

負責人孫平小心翼翼的問:“于總, 咱們還去吃粉?”

于海不答反問:“孫經理, 想吃粉?”

脫離工作狀态的于總,游刃有餘、運籌帷幄的氣勢也随之斂去, 他的嘴角挂着促狹的笑意, 随和包容、疏懶迷人。

好像……

孫平:好像你能和他分享所有的事,包括你心底的秘密。

但孫平不是第一次接觸于總, 他已經總結了一套自己的行為規範,并付諸實踐。只要和工作外的于海相處,孫平隔一會就要在心裏狠狠抽自己嘴巴子, 免得精神過于放松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

這不是信任與否的問題。

人家于總不像其他集團的領導人, 五十分鐘講話,四十九分鐘都在從各種角度吹噓自己, 于總從沒做過自我評價, 每次開會也是直切重點,講完問題幹脆利落的散會,絕不拖延。

孫平對這位百川最大領導的認識,都來自于這一年多的接觸。

作為職場的老油條,即使很大程度上已經認可這位于總私下的人品, 但仍然恪守他給自己定下的職場行為準則。

領導永遠是領導,不是同事, 更不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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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問你想吃粉嗎?

無論是吃膩了、吃煩了,還是真的饞這一口,不表現出傾向是最穩妥的!

孫平默念一遍,然後在于總迷惑人的微笑下,給出了答案。

“看領導安排,我都行。”

于海笑容更深了:“孫平,你是大功臣,今天我們都聽你的安排,你想吃粉,我們就去吃粉。”

孫平默念第二遍、第三遍,最終面對于總升級版的迷人笑容舉手投降,苦着臉說:“于總,求放過,咱們換個馄饨吃也行啊。”

于海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蔣秘書在旁邊說:“孫經理放心,今天保證不讓你吃粉,于總已經在雲蔚飯店訂好了包間。”

孫平誇張的長長吐出一口氣,一副死裏逃生的慶幸表情引得在場衆人哈哈大笑。

晚上聚餐,于海不出意外收到來自魏朝宗不厭其煩的例行一問。

開頭一句無外乎在哪兒,在幹什麽。

于海簡單回了句,聚餐。

隔一會,魏朝宗又發過來信息。

【我去接你】

魏朝宗似乎對于給他當司機這件事樂此不疲。

【不用】

雲蔚距離他住的地方五公裏左右,以他平常的跑步速度,最多半小時就到了。

風輕雲淡秋高氣爽,于海喝的不多,打算跑步回去,享受一下秋天的夜景。

他之前來蘭湖公園視察,由于離家比較近,經常獨自一個人乘坐其他交通工具或者幹脆靠兩條腿走回去。

蔣秘書見怪不怪。

相比于海,孫平喝得更多些。

放在保持謹慎和警覺的日常狀态,孫平表達關心絕不會把危險這個詞跟領導聯系起來,以免被疑心詛咒人。

此刻酒意上湧,控制力弱了許多,到嘴邊的話順口說了出來:“于總,還是讓司機開車送你吧,夜深了,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

涼風習習,于海感受着迎面吹來的沁爽夜風,頭頂是月明星稀的清澈夜空。

一時還真不願意坐到四方鐵盒子裏。

于海不在意的笑笑:“沒事。”

臨走前對司機囑咐:“把他們安全送到家,我先走了,各位。”

孫平看着背影都比其他人突出帥氣的老板,忍不住說:“路上小心,到家報個平安啊。”

于海擺擺手。

手機震動顯示新的來電。

于海接通聽着對面沉默的呼吸聲,懶懶的說:“不說話,我挂了。”

錯亂的呼吸和急迫的聲音一同傳過來:“你喝酒了。”

于海不知道對方怎麽判斷出他喝酒的,難道酒味還能通過通訊信號傳遞嗎。

“我去接你。”對面聲音頓了頓,又加上三個字,“好不好?”

于海漫不經心的笑說:“行啊,如果你能找到的話。”

然後挂斷電話摁熄屏幕,不緊不慢的走在人行道上,囫囵想着這一天的事。

竣工游樂場的細節走馬觀花的在他腦海閃過,最後浮現在眼前的是一段往事。

“等你放假了,爸帶你去游樂園玩。”

“我不去。爸,我十六了,不是六歲。”

“十六怎麽了,你爸我四十了還想玩。”

于海知道他爸是想彌補缺憾。

“你媽也想去,對吧,小梅。”

江雪梅笑着附和:“你爸說得對。”

得到想要的答案,于山高興的轉頭看向自己兒子。

常年奔波于工地的臉黝黑粗糙,眼角深刻的皺紋裏夾雜着洗不去的風霜,然而那雙倒映着于海身影的滄桑雙目卻盛滿了溫柔的愛意:“游樂場有除了旋轉木馬,還有摩天輪、過山車、海盜船,你們小孩不就愛刺激嗎?”

于海無奈的笑着點頭:“愛。”

“那不就得了,去不去?”

“去。”

于山滿面笑容:“想到咱們一家人出去玩,我現在渾身都是力氣,再幹上十年也不累。老楊介紹給我一個短工的活,一個月就能結束,到時候也差不多趕上你放假。幹完這次,我準備休息一段時間,咱們一家人出去好好玩一玩。”

那是于海最後一次見到他爸。

游樂場已經建好了。

旋轉木馬、摩天輪、過山車、海盜船……

還有很多很多……

于海情緒淡淡的,心情不怎麽好,也不怎麽壞。

只是擡頭看天的一瞬,恍惚間他似乎看見遙遠記憶中的模糊面容。

沒怎麽。

就是忽然有點想他爸了。

于海摸出一個複古白金煙盒,敲出一根,指尖撚了撚纏繞在冷灰色濾嘴上的銀色軟劍。

銜在唇上,結果沒翻到打火機。

估摸魏朝宗找到他的時間不會太久,但那個往他兜裏塞自己同款香煙的二貨說不準為了不露餡繞個圈子,跟他玩假裝偶遇的老一套。

“需要借你個火嗎?”

于海擡眼,沉浸在思緒的他居然沒有察覺樹影下的人。

孫孝廷。

他不應該被嚴密看管,随時接受庭審傳召嗎?

于海心中升起警惕,神态自若的取下香煙,左手把玩着香煙盒:“二少大晚上守這兒,專程幫路人點煙的?”

“其他人可享受不起我的服務。”孫孝廷笑着從陰影裏走出來,“于海,我等你好久了。”

于海不露聲色:“等我?二少有何貴幹。”

孫孝廷歪頭笑了笑:“找你借點東西。”

于海尚未開口,察覺有人靠近,身體猛地繃緊,然而還是遲了一步,一塊濕潤的布巾捂住他的口鼻。

不過幾息,于海感覺眼前的一切模糊起來,頭腦發脹發昏,指間夾着的香煙在掙紮中折斷,煙盒随着他垂下的手臂墜落,身體不受控制的軟倒在地上。

孫孝廷臉上的笑瞬間收斂,狹長的眼睛眯起,上前踢了踢,倒在地上的人毫無動靜,确定于海已經被迷暈了。

“帶走。”

高大的壯漢像杠麻袋一樣将地上昏迷的人随意杠在肩上。

大概是抵到胃部,方才沒反應的人皺着眉頭發出輕輕的呻吟。

孫孝廷臉色一變,甩了壯漢一個耳光:“廢物,你是要把他弄醒嗎?讓人把車開過來!”

壯漢雙目圓瞪,鼻翼快速翕動,憤怒的向前逼近一步。

孫孝廷心中一顫,下意識後退。

壯漢被一個黑瘦的人攔住:“老五,老板的吩咐你沒聽到?快去!讓老七把車開過來。”

大漢憤怒的瞪了一眼,放下肩上杠着的人,轉身叫人去了。

“老板,不好意思。老五腦子直,沒有冒犯您的意思。”

孫孝廷不發一語,心中的恨意愈加高漲,如果不是孫震元,他哪裏會落魄到這種地步。

頭昏昏沉沉的,四肢虛軟使不上力,精神渙散無法思考,像是卧病在床的病人從昏迷中蘇醒般虛弱無力。

規律作息的于海許久沒有體會到這樣的力不從心,雙手雙腳被麻繩捆住打了死結,就連胸前也被交叉束縛住,莫說他現在沒力氣,就是有力氣也無處施展。

于海不禁心中痛罵:狗日的孫孝廷!

“呦,醒的挺快啊。”臉上有一道深刻刀疤的精瘦男人笑的陰邪,吩咐身旁的大漢,“老七,去給孫少說一聲,客人醒了。”

這裏是一處地下室,除了灰色磚牆入目空蕩蕩一片,吊頂上懸挂的低功率燈泡随風搖晃。

于海視線掃過昏暗的樓梯入口,結合刀疤男人的話,現在應該還是當天晚上。

他媽那邊暫時不用擔心。

他估量了一下這個叫老七的身高,和從身後突襲他的不是一個人,看來這群綁匪的,除了孫震廷之外,至少還有三個人。

他緩緩調整坐姿,讓自己更舒服的倚靠在牆上,散漫的說:“我的煙呢?”

“哈?”刀疤男奇怪的打量他。

這次綁票的人有張格外好看的臉,穿戴和氣質都透露出他的身份地位不同一般。

——是他最讨厭的成功人士,無論表面上僞裝的多麽正經,掩藏起來的是比他們這些陰溝裏的人更腐敗和糜爛的惡臭,而這些人看他們永遠像看腳底的泥一般鄙夷不屑,比如說他這次的雇主。

于海挑了挑眉,搖晃的燈影掠過深眉俊目的英俊臉龐。

刀疤男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唇上,原是顏色淺淡的薄唇在光影之下生出些許糜豔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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