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第 46 章
于海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了小時候,他不知去哪兒玩了,回家時滿身的泥土, 飄出的香氣勾引的他饞蟲大作, 他像個小炮彈一樣沖進了廚房。
“媽, 我聞到紅燒排骨的香味了!”
媽媽看到他沒有責怪,而是笑着點了點他的鼻尖:“鼻子真靈。小泥猴, 你爸今天回來, 一會就到家。”
小小的于海跳了起來,興高采烈的說:“我去接他!”
說完, 又像個小炮彈一樣轉身沖了出去。
他跑出院門, 跑過狹窄的巷道,越過飄着桂花香的長街, 看到彎曲的小橋。
年幼的于海氣喘籲籲的奔上橋的中心,終于看到那個模糊而熟悉的身影。
“爸爸!”
于海看不清夢中父親的臉,但知道他臉上的笑容慈愛包容。
“阿海。”父親一點不嫌棄他的滿身塵土, 兩手舉着他架在肩膀上, 一步一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父親的肩膀厚實、腳步沉穩,握住他雙腿的手那麽的有力。
小于海張開手做出飛翔的姿勢, 像只快樂的小鳥。
他的心裏沒有恐懼、沒有煩惱, 只有最簡單的快樂。
空中,桂花漫天飛舞,小于海伸出手任由花瓣穿過指縫。
那條回家的路很長,走了一個完整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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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海牽動唇角,感覺到唇上不一樣的觸感, 睜開眼和一雙呆愣的黑眸四目相對。
仿佛做賊似的,魏朝宗慌張的收回手。
于海感受嘴唇的濕潤, 又看了看魏朝宗手上捏着的蘸水的棉簽,明白了魏朝宗剛才的舉動。
五年前,他大病一場醒來,陪床的魏朝宗哭的雙眼紅腫、嗓子啞到說不出話來,看見他醒來剛動了動嘴,眼淚又劈裏啪啦下來,大有水淹病房的架勢。
現在的魏朝宗,除了臉上一閃而過的無措,并沒有什麽激烈的情緒,很難和五年前哭得山崩地裂的小魏聯系在一起。
于海不禁感嘆一句世事變遷。
點滴水解不了幹渴。
于海喉嚨嘶啞的說:“水。”
桌子上放着一個保溫壺,魏朝宗趕忙倒了一杯,小心翼翼的一手拖着于海的脖子,一手給他喂水。
溫度适中,正合适。
一連喝了三杯,心頭的幹渴才緩解,嘶啞的喉嚨也找回些正常的音色。
“麻煩調一下床頭,我想靠一會。”
魏朝宗放下杯子,按動調節床板傾斜的按鈕,直到調整至一個倚靠舒服的最佳角度。
“我睡了多久?”
“31個小時。”
“我媽那邊怎麽樣?”
于海記得他昏迷前交待了魏朝宗。
“我和阿姨說你臨時有急事去了外地出差,需要至少半月時間。”
“就這樣糊弄過去了?”
魏朝宗抿了抿唇,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我用你的指紋解鎖了手機,給阿姨發了消息。”
于海沒有生氣,而是笑着說:“做得好。”
魏朝宗悄悄松口氣。
于海一天兩夜沒有進食,靠營養液維持生機,沒說幾句話已經體力不支了。
“有沒有吃的?”
“我讓人送份粥過來。”
“謝了。”
魏朝宗嘴唇嗫嚅了下,終究沒說出什麽。
粥送到後,魏朝宗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拿着勺子。
這邊于海正回複劉江狂轟亂炸的的消息,告訴對方自己好得很,做噩夢就多去運動,保證睡個好覺。
然後轉眼看見魏大少擺出投喂的架勢,果斷拒絕:“我右手好好的,可以自己來。”
魏朝宗頗為失望。
喝了一碗粥,于海感覺精神好了許多。
魏朝宗收到一條信息,查看之後卻是看向了于海。
“怎麽?和我有關?”
魏朝宗輕聲道:“褚騁戎發來的,問你什麽時候有空聚一聚。”
于海擡眼:“褚大少的骨折好了?”
魏朝宗臉色一僵:“好了吧。”
“傷筋動骨一百天,褚少體質非同常人啊。”
魏朝宗順勢對“體質非同常人”做出補充說明:“他從小就上蹿下跳的,可能摔出經驗了。”
褚騁戎知道自己是個上蹿下跳的猴嗎?又不是游戲,提高經驗點還能增強恢複能力呢?
于海知道他胡扯八道,也沒戳穿:“幫我轉告褚少,受傷住院了,暫時不能赴約。”
魏朝宗打了幾個字,不一會兒收到回複。
“他想過來探望你。”
于海點點頭,對褚騁戎沒有瞞着的必要。
魏朝宗收拾完餐具,又收起了桌板。
“還喝水嗎?”魏朝宗小心翼翼的問。
“不喝。你那什麽反應?”
于海發現魏朝宗今天說話聲音十分輕柔,像跟嬰幼兒說話一樣,讓他挺不适應的,開玩笑道:“我是要挂了還是怎麽着?”
那一刀雖然捅的深,但離致命部位還有一段距離,況且刀子插進去之後沒有立刻拔出來,他的失血量并不誇張,如果不是殘留的迷藥作祟,他不至于暈過去。
魏朝宗痛到麻木的心又有了疼痛的感覺,他喃喃低語,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別說那個詞。”
于海沒有聽見他說什麽玩意:“走近點,有事問你。”
魏朝宗低着頭走近,垂頭喪氣的模樣活像鬥敗了的公雞。
于海奇了:“怎麽我醒了,你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魏朝宗扯動唇角,眼中卻沒有笑意。
看着于海肩膀包紮的繃帶,手上紮着輸液管的針頭,脖子上和臉上的傷口,他笑不出來。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于海問他,“孫震元、孫孝廷怎麽樣?”
聽于海提到孫震元名字,魏朝宗有點不高興,但于海把孫震元和孫孝廷放在一起提及,說明他們兩個的重要性半斤八兩,又不禁心情好了些許。
“孫孝廷死了。孫震元……”魏朝宗目光飄忽,“屁事沒有。”
且不說孫震元挨的那頓胖揍斷根肋骨都是正常的,于海見魏朝宗的神色,覺得這其中另有隐情,或許孫震元受的傷比他想的還要嚴重。
于海又問了一次:“孫震元怎麽了?”
“反正沒死,你就別管他了。”
魏朝宗的含糊其辭,更讓于海确定了猜測:“魏少不說,我問別人也是可以的,或者……直接問當事人。”
魏朝宗眉頭一橫:“我說,但是你保證別生氣,你的傷還沒好。”
于海更好奇了,沒做承諾,挑挑眉示意對方坦白。
“孫震元中槍了。”魏朝宗以更快的語速補充,“子彈已經取出來了,他一點事沒有。”
中彈,一點事沒有。
孫震元是穿防彈衣了,還是鋼鐵人啊?
但是……沒道理啊,他親眼看着孫孝廷的臉都被打出洞了,還能反擊?
于海目光幽幽:“你別告訴我,死透的孫孝廷回魂打了他大哥一槍。”
魏朝宗小聲說:“至少槍是孫孝廷的。”
這情況,于海還能不明白他就是個傻子,一時額頭青筋繃起,太陽穴突突的跳。
什麽弱智行為,丫大腦皮層光滑的能溜冰了吧。
“魏朝宗,你……”
魏朝宗三步并作兩步走近,半跪在床邊捧着于海的手:“你說了不生氣的。”
何況他已經對孫震元手下留情了,想到于海是因為孫震元才受傷,他就恨不得把孫震元一起送走。
當時他的槍口瞄準的是孫震元的頭。
孫震元無畏無懼,目光只看着昏迷的于海,呢喃道:“也好,就讓我做一場美夢,幻想完成了這筆交易。”
以命抵命,魏朝宗意識到孫震元所指。
孫震元不配!一萬個孫震元也抵不上于海一根頭發,孫震元不配為于海死,更不配被于海記住。
槍口微移,子彈擊穿了孫震元的肩膀。
他目光冰冷,像看一個死人:“滾遠點,不然下次我一定要你的命!”
然而此時,魏朝宗慶幸沒有當場殺了孫震元,他擔心于海惦念孫震元,更不能忍受于海對他生氣、不理他。
于海也不是生氣,他是無語:“松手。”
“我松開,你別……別生氣。”魏朝宗不情不願的握在手裏的溫熱手掌。
“魏朝宗,你腦子是被狗吃了嗎?”
聽到于海罵他,魏朝宗心放下一半:“我錯了。但是,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于海:聽你編。
“當時那種情勢下,孫孝廷被打死了,我是幫孫震元制造正當防衛的證明。”
“噢,魏大少是深謀遠慮啊。這麽說,孫震元還得謝謝你。”
魏朝宗煞有介事的點頭,看到于海似笑非笑的目光。
“謝就不必了。”
滾遠點就行。
“況且,你被孫震元無辜牽連,這是他應得的教訓。”
無辜?
于海:“郵件是你給我發的吧。”
魏朝宗表情困惑:“什麽郵件?”
于海淡淡的吐了一個字:“裝。”
魏朝宗的食指開始扣動病床的床單,目光卻落在距離食指咫尺之距的手背上。
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皮肉帶着點粗犷與磨砺,透着穩健和力量。
魏朝宗眸色加深,喉結滾動,像沙漠裏饑渴的旅人,聲音幹澀:“我不懂你什麽意思。”
“孫伯輝心髒病發作,送入翰方醫院救治……”于海複述了郵件的其中一句,“這位發送郵件的匿名者,我有幾位人選,一一排除之後,餘下兩人,你和孫震元。既然你否認,那只能是孫震元了,看來我要找個時間表達一下謝意。”
“謝他個屁!”今天魏大少的髒話格外多,魏朝宗悶聲道,“好吧,我承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