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第 57 章
漫無目的地繞着曾經居住的小區散步, 一年多時間,一樓的門店商鋪更新了一半,倒是熟悉的那家小面館還在。
于海走進去, 店內依然整潔幹淨, 依然僅有女老板一個人坐在櫃臺邊笑呵呵玩手機。
“來碗面。”
老板聽到聲音擡頭, 看見他眼睛一亮:“好久沒看到你了。”
于海笑了笑。
“還要老一樣?”
于海點頭:“老一樣。”
老板給他倒上茶水,接着去了後廚。
不一會兒, 老板端着碗熱騰騰的清湯面放在他面前, 店裏沒有其他人,老板遇見熟人不免多聊兩句:“你還是一個人?”
于海點頭:“你呢?”
“我也是, 一個人挺好的。”
“看得出你過得很快樂。”
老板笑呵呵道:“每天窮開心。追你的人一定很多, 怎麽沒脫單?你打算一輩子單身了?”
于海搖頭笑了笑:“沒遇到合适的,也沒做過打算。”
“咱倆一樣, 我也沒想過。一個人過也好,兩個人過也好,人生短暫, 只要開心就夠了。”
說完轉身去了櫃臺處, 繼續玩手機去了,不知道刷到什麽好玩的信息, 臉上洋溢着開心。
于海不緊不慢的吃着面。
吃完後, 于海付了錢。老板過來收碗,看到幹幹淨淨的碗底,頓時眉開眼笑:“好吃嗎?”
“味道很好。”于海笑着給予肯定。
“歡迎下次再來。”
一碗熱騰騰的面下肚,于海心情平複不少,踱步往小區走去。
按照魏朝宗帶領的路線, 于海再次回到了15樓。
手指放在門鈴上停頓了片刻,終于按響了門鈴。
卻遲遲得不到反應。
于海拍了拍門, 裏面依然沒動靜。
難道出門了?
手機還在魏朝宗家裏,他現在也沒辦法聯系人。
算了,明天再說吧。
于海正打算離開,身後的門開了。
看到開門的人,于海的眼睛不由得睜大,眼前渾身酒氣頹廢狼狽的魏朝宗和之前的他判若兩人。
于海推開愣神堵在門口的人,半個小時沒見,滿屋子都是濃重的酒氣,地上散落着三個空酒瓶。
“魏朝宗,你瘋了!”
“于……海?”魏朝宗身體靠在門上,半睜着迷蒙的醉眼。
于海踢上門,将人摁在牆上,冷笑:“你以為自虐能讓我心疼?自虐就能得到一切?魏朝宗,你不是小孩子!”
魏朝宗垂下眼,自顧自的說:“你不是于海,他不會來的。”
于海嗤笑:“魏大少認識第二個叫于海的?說出來,我給你找人。”
“我只認識一個于海。”
于海唇邊嘲諷的笑斂去。
“我要找的于海……是那個在漆黑的陰濕街頭将我撿走的人。”
“你幫我找找他,好不好。”
“幫我找找他。”
于海默然,長嘆口氣:“魏朝宗,回憶裏的人是找不到,也抓不住的。”
“我很想他……你知道嗎,如果沒有他,我早已死在了陰暗的角落。”
“把它當作一場夢吧,或許那就是一場夢,你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魏少,怎麽可能落入絕境。”
“夢?”
“是的,夢醒了,那些夢裏的人和事都該從你的生活中剔除,故人往事雲散煙消。”
魏朝宗沉默片刻,低低笑了聲:“我寧願永遠不要醒,就讓我死在第一眼見到他的那刻吧。”
“魏朝宗……”
“你能不能幫我找到他……告訴他,別伸手,就讓我安安靜靜的死去。”
于海掐住他的下巴,強硬的讓人擡起頭,厲聲喝斥:“魏朝宗!”
魏朝宗眼睛裏布滿了霧水,強忍着淚意:“你已經救了我,為什麽不繼續救下去!為什麽抛棄我,為什麽不要我……”
于海心中一震,放緩聲音:“只要你想要,大把人前赴後繼想做你的情人。他們會對你溫柔體貼,對你關懷備至……”
“其他人我都不要!”魏朝宗大吼着打斷他的話,終究未能壓下洶湧的酸澀的與沖動,眼淚奪眶而出,“我只要你,我只愛你!”
“可是,魏朝宗……”于海英俊的面孔帶着憐憫與溫柔,聲音溫和像春日的微風,說出的話卻能紮得人鮮血淋漓,“我不愛你,我給不了你想要的。”
魏朝宗只覺自己的心髒被剜了出來,痛得渾身發抖,一瞬間他失去了視覺看不清這個世界,他深愛的人豎起一根根尖利的刺拒絕他的靠近。
魏朝宗辨不清方向,但他知道哪裏讓他最痛,他不顧一切的朝着令他最痛的地方撲過去,任由無數尖利的刺戳進身體,鮮血汩汩流出來。
在幻想中的瀕死裏,在真切的疼痛中,魏朝宗渾身顫抖的抱緊那個說不愛他的人,流着淚語無倫次的說:“我知道…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那顆心流幹了血也死不了。你不肯殺我,于海,你不動手殺我,它不會死的。我嘗試過的……”
于海聽着他的胡言亂語,安撫說:“我怎麽會殺你?”
魏朝宗擡起頭,扯開衣領,握住于海的手貼在胸口,布滿血絲的眼球上充盈着淚水,目光中帶着懇求:“我嘗試過的,你相信我。我嘗試殺死我自己,但它還是跳着,它怎麽也死不了。”
一道猙獰的傷疤赫然卧在胸口的位置。
于海猛地感受到一陣心悸,伸手捋動懷裏人汗濕的黑發:“我信你。”
“于海……”魏朝宗嘶啞的叫了聲他的名字,再次緊緊抱住渴望的人,哽咽道,“我只要活着一天,就會糾纏你一天……只有你能殺死我,只有你。”
于海沒有說話,手掌一遍遍緩緩撫過他的頭發。
“于海,別走好嗎?”
“求你,別放棄我,別不要我。”
“不要趕我走。”
于海低聲道:“好,不走。”
于海任由對方緊緊抱住,直到擁住他的雙手松懈了力氣。
他将昏睡的魏朝宗放在沙發上,看着魏朝宗的臉發呆。
他很少有發呆的時刻,他的生活總是忙碌而充實,閑暇時刻也總能找到填補空白的休閑娛樂。
這一刻的于海卻只想停止思考,因為魏朝宗給他出了道世紀難題。
或許對多情的人,這道題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但對于海,讀懂題目已是困難,愛情是什麽?動心是什麽滋味?于海不懂,他能夠明确的是,他對魏朝宗不曾動心,也不曾愛過。
醉酒的魏朝宗說願意死在初見的那一刻,但他們的初次見面并不愉快。
于海的記憶力一向不錯,他先是想起地上的一灘血,記起閃爍寒光的匕首,往日的畫面便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
魏朝宗一心等死,而他違背了求死之人的意願強行救起了他。
于海把受傷的魏朝宗扛起來送去治療,到醫院時魏朝宗已經失血過多昏迷了。
魏朝宗身上的刀傷多是外傷,最嚴重的是他腰腹處的傷口。手術結束後,小翻譯替他轉達醫生的話,再晚一點,就會有生命危險。
醒來的魏朝宗怒目切齒,對自己活過來的情形相當不爽,虛弱的嘶吼:“你憑什麽救我!”
于海不知道對方經歷了什麽,導致對這個世界産生了厭倦,也無意追究。
他也有過這樣的時刻。
相比活着而言,死是一件簡單的事。
但只要活着,人生就有無限希望,而結束生命,一切都會歸于塵土,再也沒有改變的可能。
于海看着年輕的遍體鱗傷的魏朝宗,想到幾年前的自己,那時的他始終撐着一口氣,渴望與家人永遠在一起,又不甘心就此了結這一生,而他也想再給魏朝宗一次選擇的機會。
于海沒有說勸導和激勵的話,語氣淡淡的說:“行,等你出院之後,我找個沒人的角落,斷你手腳,把你扔到大街上。”
“你……”魏朝宗胸膛起伏不定,虛弱的喘着氣。
“你多大了?”
話題轉換的速度讓魏朝宗一時反應不及。
“關你屁事!”回過神的魏朝宗努力讓自己虛弱的語調變得兇惡。
“我十七歲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天天琢磨怎麽自殺。給你指導一下簡單快捷的死亡方式,以免你下次尋死再被救回來。”
魏朝宗語氣惡劣:“因為這張臉,被變态囚禁,所以想不開?”
于海愣了愣,挑眉:“小小年紀思想龌龊。不過,看在你誇我長得帥的份上,不和你計較。”
魏朝宗譏諷:“那就是因為學習成績差所以要自殺?”
于海微微搖頭,淡淡道:“十七歲的時候我爸沒了,我媽喝了藥送到醫院撿回一條命,從那以後,我就想着萬一有哪天我媽突然沒了,我能死的幹脆點,死後說不定還能見着面。”
魏朝宗沉默許久,才自嘲的說:“我爸我媽死了很多年,他們不想見我,我也不想見到他們。”
于海沒有追問他的家庭恩怨,而是撫摸他的頭發,說:“那你更要好好活着,為了見不到他們,好好活下去。”
于海在醫院陪了魏朝宗三天三夜,然後帶他回到了項目處的住所。
從出院開始,魏朝宗對他産生了依賴,并未出乎預料,大抵是重獲新生後的雛鳥情結。
而不知何時起,依賴變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