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第 58 章

若這個問題是喬聽晚問出來的, 游金鯉只當是這個師妹自己動情後終于發現了他們師徒二人相處時的異常。

但現在，提出這個問題的是蘭珏栖。

游金鯉萬萬沒想到。

他很确定，他離開沖虛山的時候, 蘭珏栖那會兒還是每天睜眼就是只知道上課修煉，再就是跟着謝清源上課修煉，壓根不清楚狀況的單純少年。

邊唯塵渡情劫是斬情放下所有渡過, 也許會在指點蘭珏栖時說兩句，絕不會具體到自己的情劫是誰。

邊唯塵死要面子，很注意在蘭珏栖面前樹立師父的權威, 絕不可能在關門小弟子面前暴露自己深陷情劫時做過的傻事。

游金鯉愕然：“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蘭珏栖答：“猜的。”

游金鯉心情複雜。

很早以前, 他就知道這個小師弟天賦過人，修煉一日千裏, 哪怕是不修無情道，選擇合适的心法一樣能走上巅峰。

以邊唯塵當時的壽數，即使收了蘭珏栖為弟子，還有餘力再收其他人, 偏偏在收了蘭珏栖後，就宣布不再收徒了, 一心一意養大這個小弟子。

雖然養得馬馬虎虎, 還需要底下兩個弟子，謝清源和沖虛山其他人幫忙照看。

不過總的來說, 蘭珏栖的出色無愧于當初邊唯塵誇下的海口。

沖虛山有他在，無情道才能成為其長淵大選收弟子的招牌。

以蘭珏栖對無情道的理解，發現邊唯塵的情劫問題, 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

游金鯉服氣：“那又如何, 既然你知道我為何要離開颍陽峰，就該知道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除非邊唯塵活過來向我道歉！”

蘭珏栖：“……”

游金鯉真是倔強，邊唯塵死得不能再死了，在天外身隕，化成星塵飛散，連塊完整的遺骨都沒有。

游金鯉道：“你是他最看好的關門弟子，讓你修無情道就是他的遺願，我會努力完成這個遺願。”

他說着，有意無意往謝清源那邊看去。

明明在滿是歡笑聲的宴會廳，謝清源卻郁悶不已。

以他的名聲，多的是來攀談交好的人，他來者不拒，手上斟滿酒，一杯接連一杯下肚，更讓那些來攀談的修士喜笑顏開，轉身走到另一邊，還小聲說謝清源果真如傳聞般，讓人如沐春風。

注意到謝清源旁邊的酒壇很快就倒完，蘭珏栖勸道：“師兄當心些，這酒是真的會醉人。”

游金鯉心情不好，聞言冷哼道：“你管他，師妹大喜的日子，他愛喝多少喝多少。不喝就不是真心為師妹慶賀的。”

且不說喬聽晚不再是沖虛山的弟子，就是以前喬聽晚在沖虛山和謝清源的交情也很一般。能坐到主桌前排，完全是因為修為高和蘭珏栖。

秋其野跟着說道：“來都來了，當然要喝個盡興才行，你管你師兄那麽多做什麽？你們師兄弟之間管這麽寬的？”

蘭珏栖：“關你什麽事？我們師兄弟說話你來湊什麽熱鬧？”

秋其野：“我就要管，我要和謝清源喝酒，你不喝就別管！”

兩人這都能吵起來，鹿鳴搖搖頭，借着喝酒的動作掩去笑意。

臺上新人成雙，琴瑟和鳴。

謝清源面上帶着笑和其他賓客一起祝賀，目睹這對道侶在被其他人稱贊般配時，相視一笑，也注意到他們之間的小動作，喬聽晚一擡手，公山大公子就知道她要什麽，默契十足。

鹿鳴湊過來小聲勸他：“別看啦，別想這事兒了。”

在場的也就鹿鳴知道謝清源為何不能和蘭珏栖坦白。

如今鹿鳴已經不會再想着要勸蘭珏栖轉修其他。

謝清源笑笑，應道：“我知道。”

他知道他和蘭珏栖不可能，他不能再有絲毫的幻想，要學會放下，不然遲早有一天飲冰律的反噬會讓他失智成為沒有感情的殺戮機器。

鹿鳴拍拍他的肩膀：“暫且在這裏住下好好休息吧，你喝太多了就別急着回長淵了。”

以謝清源沖虛山少掌門的身份來參加這場結契大典，代表着沖虛山對這樁婚事的态度。原本公山氏知道喬聽晚和蘭珏栖遞請帖的時候，還心中忐忑。如今結契大典順順利利辦完，謝清源還要借宿在這裏，公山一族當然是妥帖安排。

蘭珏栖扶着醉了酒的謝清源，跟在公山弘瑞後面。

公山弘瑞很是稀奇，今日來了好幾個渡劫尊者，但喝醉的只有謝清源。

這很不符合長淵學院學生對這位院長的印象。

謝清源喝醉了以後安安靜靜，看着和往常沒什麽兩樣，要不是動作遲緩，問話半天才有一個回複，只是端端正正坐在那裏，還真看不出他是醉了。

公山弘瑞有心想幫忙，奈何自己一靠近，還沒碰到謝清源，就被一道法訣打飛，怎麽也幫不了，只能在前面引路。

前面精致的院落就是公山氏為謝清源安排的住處，曲徑通幽，與熱鬧的大典隔開，不會打擾到仙尊休息。

“你回去吧。”蘭珏栖說，“剩下的路我們自己走就是。”

今天客人極多，公山族人每個都忙得腳不沾地，專門請假回家的公山弘瑞一整天下來也沒喝上一口水。

公山弘瑞連連搖頭：“這怎麽行？大哥不來已經很愧疚了，哪還能讓你們自己走，回頭就是大哥不說我，家裏的老祖宗更是能直接家法伺候。”

本來确實安排了公山大公子親自引路，不過被蘭珏栖拒絕了才換了公山弘瑞來。

要是知道公山弘瑞只做了一半怠慢謝清源和蘭珏栖，公山氏的老祖宗也要擔憂兩方的關系是否會受影響。

天黑了下來，前方通往院落的小路燈火通明，地上立着兩團影子，一團是單獨的公山弘瑞，另一團是靠在一起的蘭珏栖和謝清源。

“不會怪你的，你回去。”蘭珏栖是不容拒絕的口氣。

他掐了道法訣，手指往公山弘瑞額頭一點。

【明通仙尊醉酒的樣子讓你們這些小的看了可還了得？就算是我師兄醉酒後沒有鬧，那也不行。】

公山弘瑞雙腿不受控制一軟，随即感覺眼前景物飛速變化，等他再站定，已經遠離站在人聲鼎沸處，周圍都是賓客。

=====

現在這裏只剩下蘭珏栖和謝清源兩人了。

蘭珏栖看着前面燈火通明的長廊，問道：“師兄，我背你好不好？”

【扶着太累了，我感覺就像是在拖着師兄走，衣擺都是塵土。】

聽到聲音的謝清源緩緩轉過頭來，眼也不眨地看着蘭珏栖。

他不答話，蘭珏栖只當他是答應了。

扶着人靠在柱子邊，矮身蹲下來正想把人背上去，就聽謝清源說：“不好。”

他推開蘭珏栖，再次重複自己的意思：“不要。”

蘭珏栖打了個趔趄，扶着柱子站好，耐心問道：“那師兄想怎麽回去？”

謝清源：“我背小栖。”

蘭珏栖：“……”

他望了望廊下翻滾的無盡雲海。

【靠師兄背我，還不如我直接跳下去比較爽快。】

謝清源：“我可以。”

蘭珏栖內心：【我不可以。】

“師兄你聽話，我背你……”

蘭珏栖話還沒說完，就感覺雙腳一輕，被謝清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起來。

心跳如擂鼓，蘭珏栖不敢掙紮，不敢有其他動作，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師兄……師兄抱我了！抱我了！】

沒有蘭珏栖想象中的晃蕩，謝清源每一步走都走得很穩，也走得很慢。

夜色深沉，雲海之上的夜空星辰也被蒙上一層薄紗，朦朦胧胧。一陣風吹過，雲海翻湧，不遠處的樓閣院落若隐若現，長廊燈籠搖搖晃晃，燭光晃蕩，落在兩人臉上明滅不定，模糊勾勒兩人靠在一起的身形。

其他賓客歡騰的笑聲遠去，宴席上的樂聲穿來這裏，僅剩下幾個音節，缥缈而悠遠。

嘴唇嗫嚅幾下，蘭珏栖想不到要說什麽話，悄悄擡眼去看謝清源。

兩人的目光在搖晃的光影下交彙，蘭珏栖受驚一般避開，望向遠處兩個被風吹得撞在一起的燈籠。

【師兄真的醉了嗎？】

蘭珏栖亂七八糟地想着：【不會是假的吧？】

“真的。”謝清源忽然開口，“我真的醉了。”

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走完這條長廊，過了今夜，這場夢就結束。

“小栖……”謝清源收緊手臂。

不必言說，同一時刻，蘭珏栖攬住謝清源。

兩人胸腔相對，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師兄……】

【師兄……】

蘭珏栖在心裏不斷重複這個稱呼。

他也要醉了。

【喜歡師兄，好喜歡。】

只在心裏想還不夠，蘭珏栖回抱住謝清源：“師兄喜歡我嗎？”

長廊已經走完，謝清源抱着人站在院落的臺階上。

冷風吹來，他将蘭珏栖的問題送入謝清源耳中。

“師弟對我如何，自然也是對師弟如何，”他低下頭，額頭靠着蘭珏栖，“我從小和師弟一起長大修煉，怎麽可能會不喜歡師弟呢？”

蘭珏栖雀躍。

“所以，我很希望師弟于無情道修煉有成，不要整天想着那些情情愛愛。”

風冷冷地往衣領袖裏鑽。

蘭珏栖看着謝清源，收緊的手放松，原本要提起笑出來的唇角收不回去，顯得有些滑稽。

“師兄……什麽意思？”

他放開謝清源跳下來。

“我喜歡師兄，師兄卻不喜歡我嗎？”

烏黑的瞳眸水光瑩瑩，他明明感覺到謝清源和自己一樣的心跳。

【難道心跳也會撒謊嗎？師兄不是喜歡我嗎？】

蘭珏栖想不明白：【師兄為什麽要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