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 第40.病危

◇ 第41章 40.病危

江城師範的聽障單招考試定在三月底。

季雨按岑之行傳來的文件準備了兩個多月,考試前兩天,岑之行驅車來接他。

前排駕駛座,岑之行的頭發長長了,淺淺垂在後頸,季雨心頭對考試的擔憂散了幾分,指腹摩挲着手腕的已經有些陳舊的發圈,猶豫到底要不要提。

岑之行從後視鏡裏瞥了眼季雨,車輛從颠簸的鄉鎮小路行駛到平坦的瀝青馬路,季雨還是沒開口。

岑之行:“大半年沒見,小雨對我生疏了。”上一次見面要數到暑假了。

季雨不明白行哥怎麽看出來“生疏”,忙着解釋:“沒有!我怎麽會跟行哥生疏。”

直到紅綠燈時岑之行側頭過來似笑非笑觑了他一眼,季雨才覺出對方是在逗他,一下子有點臊得慌。

最後幹巴巴憋出一句:“哥,你別逗我。”

江城師範比季雨想象中要大,岑之行只能送他到校門外,替他檢查了考試用具和一體機電量,拍拍他肩膀,輕聲道:“加油,別緊張。”

說不緊張也不太可能,季雨手心冒汗,但還是小聲應了句:“好。”

他不想行哥擔心。

校門口還有許多聽障學生的父母,在簽到處寫完名字,就有穿紅馬甲的志願者上前領他。

江城師範真的好大,坐校車都花了兩分多鐘,如果獨自走在裏面差不多的林蔭道,幾乎要迷路,好在志願者很好,季雲能感覺到他身上傳達出的善意,一直領着他到達特教樓考試點,說了句“加油”,才離開。

考試比想象中簡單,第一天語數外,第二天文科綜合。

季雨緊繃的神經直到第二天下午被志願者領出學校那一刻,才徹底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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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之行站在一群同樣等孩子的家長裏簡直鶴立雞群,季雨輕輕道謝後往岑之行的方向跑去,被男人半摟着抱了抱。

“感覺怎麽樣?”

“還好。題目不難。”

岑之行笑着從車載冰箱裏拿了一盒保溫牛奶,“小雨好棒。”插好吸管遞到季雨唇邊。

季雨茶色眸子笑得彎起來,咬着吸管幾口把奶喝完。

岑之行把他手裏的空盒拿走扔了,回來後抓起季雨左手腕把那根舊的發圈摘了,套了個新的。

款式一樣,黑色純色的。

岑之行摸了摸他臉頰,道:“待會兒吃飯你幫我紮頭發。”

季雨眼睛亮亮,小雞啄米似點頭,被塞進後座時還在問:“行哥,你怎麽做到的!怎麽我想什麽你都知道。”

沒人不喜歡全心全意信任你崇拜你的漂亮小家夥,岑之行也不例外,被念叨得開車都專注不了,輕啧一聲,“以後叫你小麻雀得了,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四月正是采摘青梅的好時節,清明三天假期,第一天跟爺爺一起上墳祭拜,後面兩天季雨就騰了半天出來摘青梅。

變故便是在此刻發生。

季雨坐在青梅樹樹杈上不知為何心髒狂跳,他朝家的方向望了望,沒能壓住這股沒由來的心慌。

大黃突然從遠處狂奔而來,在樹下朝着他狂吠不止,季雨愣神幾秒,飛快跳下樹,連背簍都沒來得及背,往家裏飛奔。

剛走到院外就看見爺爺臉朝下倒在地上,門鎖被大黃頂開,晃悠悠挂着。

一切仿佛在他眼底成了慢鏡頭回放,季雨呼吸停滞,提起僵硬的手腳飛快沖到爺爺面前,手忙腳亂又站起來,回屋拿電話撥打120。

許是太過緊繃,聲調不準,接線員反複詢問了他多遍,季雨強壓自己冷靜下來,半蹲在爺爺身邊,準确地報了地址,再然後一點點描述症狀。

在接線員的指導下,他将爺爺輕輕扶成平躺的姿勢,一手托着爺爺的後腦勺,一手快速脫掉外套疊成幾疊找墊在頸下。

人在進入極度緊張的情況下幾乎是沒有情緒的,季雨耳側能聽見自己猶如擂鼓的劇烈心跳,大腦卻異常清晰。

“醫生,我家在半山腰,救護車上不來,我要背爺爺下山嗎?”

“你再翻翻眼皮看一下病患眼底。”

季雨照做,指腹在觸及爺爺冰涼的眼皮時還是抖了一下,勉強鎮定道:“很多紅血絲。”

“那就不要背患者下來,保持平躺,我會催促救護人員盡快帶擔架上去的。”

直到坐在手術室外,季雨還有些沒緩過勁。

視線僵硬地從面前一小塊地板轉到門上血紅的“手術中”紅燈牌,最後頹然地長久地阖眼。

他幹坐了不知道多久,翻出手機發現好幾個岑之行的未接視頻通話請求,餘光掃了一眼時間,原來這樣漫長焦灼的等待也只過了半個小時。

無力地蜷了蜷手指,岑之行的視頻通話又打了過來,季雨點了挂斷,打字又删掉反複好幾次還是發了出去:

行哥,能來綿竹二院一趟嗎。

他還是自私地把岑之行牽扯進來了。

岑之行從江城開車過來,正值清明假期,路上有些堵車,緊趕慢趕也花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

爺爺的手術已經做完,術中下了兩次病危通知書,季雨都簽了,好在是有驚無險過來,現在在ICU裏躺着。

岑之行匆匆跑上三樓,打眼瞧見衣着單薄的季雨坐在醫院走廊冰冷的鐵椅子上,捏着手機不知在擺弄,表情麻木。

他喊了聲“小雨”,季雨沒理會他,仍舊垂頭坐着,直到他走進季雨仍舊沒有擡頭,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手機屏幕是百度界面,最上面一條搜索顯示“腦出血進ICU的存活率是多少”。

他脫下外套給季雨披上,初春天寒,季雨的外套給爺爺墊了腦袋之後就忘在院裏沒帶走,到醫院之後他就只穿了一件長袖T恤,也沒覺得冷,都麻木了。

季雨愣了幾秒才擡頭,尚帶體溫的外套将他整個人包裹起來,岑之行蹲下抱他,很溫暖,像回到了尚未出生時羊水包裹的胚胎。

一體機沒電了,原本打算摘完青梅回家就連充電機,一切發生都太突然,打了季雨措手不及,慌亂下什麽都沒顧得上。

他現在聽不見任何聲音,世界安靜得仿佛只剩他一個人。

但岑之行擠了進來,用體溫、用觸摸、用震動的心跳,告訴他:“別怕,有行哥在呢。”

【作者有話說】

寫得我心好痛,我爺爺今年一月一日早上八點去世的,寫這章太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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