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到底不是仙人,總有落地的時候,元小芫不知自己神游了多久,醒來時渾身酸痛,腦袋還是有些沉。

“祖母……”

元小芫虛弱地張開了唇。

雲翰将元小芫的小手緊緊握住,激動道:“小芫芫!你可算是醒了……”

元小芫微微側目,看到他雙眼微紅,看來是掉過淚的。

“這是哪兒啊,我怎麽會在這兒?”

雲翰拿着帕子輕輕地擦拭着她額上的虛汗,動作極其溫柔,溫柔到元小芫甚至覺得有些癢。

他一邊擦着,一邊溫聲道:“這是太醫院的養身館,你被銀環蛇咬傷了……”

一聽到蛇,元小芫瞬間想回憶起亭中發生的事,吓得面色更加蒼白,眼睛不住地閃爍,雲翰見了一陣心疼,連忙安撫。

“不怕不怕,還好來的的及時,毒已經清了,太醫說,在躺上幾個時辰,便可回去了。”

元小芫最是怕這些蛇蟲鼠蟻,即便知道自己已無大礙,還是難以從驚吓中回過神來。

雲翰看着着急,卻又無法,最後幹脆直接抱住了元小芫。

“七殿下你幹什麽?”

元小芫顧不上害怕,趕緊伸着無力地手去推。

雲翰笑着松開,看見她微紅的面色,松了口氣道:“看你着急,總比看你害怕強。”

別說,被雲翰這麽一胡鬧,元小芫真沒那麽怕了,頭腦也逐漸清醒過來,連渾身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她環顧四周,發現這個簡單布局的小屋裏,只有他們二人,想起身處太醫院,元小芫不由擔心起來,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被人瞧見,免不了閑言碎語。

見元小芫面露擔憂,雲翰也猜出了幾分。

“放心,我是悄摸進來的,畢竟還沒過門,我還是不能太亂了規矩。”

說完,雲翰腼腆一笑,好看的面容上蹦出倆梨渦來,比那美人還要引人目光。

元小芫趕緊別開目光,天知道此時她耳根有多滾燙,尴尬地咳了幾聲後,才開口道:“今日多謝七皇子。”

雲翰微微怔住,頓了片刻後,從旁的小木桌上,端了杯清水來:“好好照顧自己,等我求旨來娶時,若你還這副沒精打采的模樣,我就……”

元小芫慢慢坐起身,從他手中接過水,擡起眼望着他。

一看到這張清秀動人的面容,雲翰一下吞吞吐吐起來:“我就、就……就給你喂一堆補品,把你喂成大哥那樣。”

大哥?那不是當今太子殿下麽。

元小芫險些被嗆到,緩了好久,這才壓着聲責道:“殿下莫要說這般話,被人聽到恐會生出事端。”

雲翰一撩衣擺,坐在了矮榻上,壓着身子靠向元小芫,聲音略帶沙啞道:“你,是在關心我?”

元小芫低頭不語,身子向後挪了挪。

雲翰梨渦更深:“你呀……”

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了一下,雲翰一轉身坐回旁的小木杌上,翹起腿道:“聽我母妃說,你快要出宮了?”

元小芫點了點頭。

“嗯,”雲翰也跟着點頭,随後忽然變了語氣:“不許再和那個什麽表哥見面。”

元小芫愣愣地看着雲翰,他絲毫不像說笑,可以說,從沒見他這般正經過。

雲翰板着臉又說了一遍,看見元小芫點了一下腦袋,他這才露出放心的神情。

窗子外面傳來了一聲貓叫,雲翰不舍地叮咛了幾句後,一推窗,翻了出去,臨走時,還探着腦袋,沖她招了招手,做了個怪笑的表情。

元小芫不知不覺心情舒爽了不少,看了看自己的小腿,上面纏着繃帶,已經不覺得痛了,只是稍微一動,會有些麻麻的感覺。

很快,紅杏與一個幹瘦的太醫推門而入,太醫望聞問切一番後,捋着胡須點了點頭,開了一副藥方後,沒多久,鐘樂宮便安排了轎子,将元小芫擡了回去。

祖母信不過旁人,非要親自號脈,還将繃帶打開,驗了驗傷口,給傷口上藥的時候,一看那牙印便能知曉,是個劇毒無比的蛇,想到今日孫女有可能一命嗚呼,嚴氏的眼淚又不自覺流了出來。

“若是你不想嫁,祖母不再勉強,你我二人隐姓埋名,天涯海角總有我祖孫能去的地兒。”

元小芫抿了下唇,猶豫着還是說了出來:“今日是七殿下救得我。”

嚴氏手微微一抖,緩緩擡起眼凝望着孫女:“那你?”

元小芫點了點頭:“若是因為婚事,讓祖母跟小芫四處漂泊,小芫便是不孝,再言這七皇子屢次救我,這般恩情足以夠一生來償還。”

元小芫頓了頓,輕柔地道出兩個字:“我嫁。”

在鐘樂宮歇了兩日,下地完全不妨事了,元小芫這才跟着祖母回了柳府,臨走時,端妃特地來與她見了一面,拉着手溫言了一通,又送了一堆東西,吃的喝的用的玩的皆有,那馬車都快塞不下了。

回府這一路很順,到底是宮裏安排的人,馬車駕得穩,且不耽擱速度。

一到柳府,柳家上下皆是迎了出來。

元靜攙扶着嚴氏,柳翕過來挽住元小芫的胳膊,柳文客套了幾句,先進了屋,柳玉則一直望元小芫,元小芫低着頭刻意躲避着他的目光。

一行人直接來到主廳,主廳內菜肴早已安排妥當。

元靜許還不知,想讓元小芫與柳玉坐在一起,嚴氏一把揪住元小芫。

“這孩子前些日子遭了蛇咬,有些發物吃不得,坐在我身旁,我還能叮囑點。”

“呀,怎出了這般事,玉兒,你坐快扶小芫坐下,哪些個菜能吃,幫着夾一筷子。”

元靜本存好心,刻意做這些,就是給柳文看,誰知嚴氏直接将元小芫按在了元靜身邊,自己坐在另一邊,絲毫沒有給柳玉機會。

“母親這是……”

元靜很是不解,柳文直接打斷:“行了,一家人吃個飯,哪兒那麽些事,你這姑母多操心一下,又不是不可。”

晚膳的氛圍頗有些奇怪,每個人都揣着心思一般,好不容易用罷,元靜迫不及待的與嚴氏一道走了。

路上元靜就已經忍不住,倒豆子般問了許多,先是問元小芫封敕命宜人的事兒,後又問為何這麽久才回來,在問到元小芫與柳玉婚事的時候,倆人已回到了屋中。

這房門一關,屋內只剩下她們二人,嚴氏這才沉着聲道:“小芫與玉兒的事,不成了。”

…………

元小芫回到小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到池邊,看看自己的小魚們可還安好。

見到個個游得自在,轉身給了英綠一個極美的笑臉。

主仆二人許久未見,熱熱鬧鬧一面聊着,一面收拾着宮中帶出的賞賜。

英綠從箱中拿起一件蘭黛色華服,驚得合不上嘴了。

這是敕命的官服,一針一線都是出自尚工局最好的繡工,光是布料,尋常人家都難得一見,就別提那銀彩冠帽了,只着一眼,就能看出尊貴非凡。

及笄之禮的補辦,是元靜特地挑的日子,那日元小芫便穿着這身華服,配上她白嫩的嬌容,別說是男子,就是女子瞧了,都不忍移開目光。

嚴氏含着淚,将寧清留下的那支翡翠寶簪,挑了個最為顯眼之處,插在了元小芫的發髻上。

在那一刻,元小芫透亮的一雙眸子,蒙上了一層薄霧:母親,您在天上可否看到,女兒成人了。

及笄後的一連數日,元小芫總是躲着柳玉,連及笄時,柳玉送她的那把蓮花紋簪式玉梳,也叫英綠給還了回去。

贈玉梳,自古以來就有與之白頭偕老的寓意,自然是留不得。

柳玉也是年輕氣盛,竟不顧英綠的阻攔,直接闖了進來。

“小芫,為何這般躲我?”

元小芫本在池邊看魚,見他進院,起身就要回屋。

柳玉豈能讓她走,橫着手擋在了她面前。

“我知父親對咱們的婚事多有言詞,可不管他如何說,我心裏是只有你的,這門婚約,我定不負。”

“表哥,年幼時長輩們間的玩笑話,不能作數的,如今你我都已成人,自該……”

元小芫話音未落,向來溫潤的柳玉直接揚了聲調,将話打斷:“玩笑話?怎麽能是玩笑話……定是父親說了什麽,小芫你莫覺得委屈,我這就去找他将事情說清!”

說着,柳玉提步便要走人,元小芫趕緊将他叫住:“表哥。”

想來總躲着也不是個事,索性趁機會将話說開了。誰知柳玉竟頭次在元小芫面前這般着急,完全沒有理會,又風風火火地走出了院子。

也罷,讓姑父姑母去說,也省得她們兩人面對面難堪。

也不知那日柳文夫婦與兒子說了什麽,反正自此,柳玉再未尋過元小芫。

“小姐,若是那七皇子……”

過了半月,眼看就要入秋,英綠實在忍不住了,可又怕小姐傷心,這才言語間吞吞吐吐,見元小芫還是不語,便咬牙将話說出了口。

“您也說他是個頗為古怪的人,萬一反悔了,我們又推了少爺這邊的婚約……”

想到那個時常挂着梨渦的男子,元小芫輕笑地搖了搖頭:“他……應不會的。”

也不知英綠的嘴是不是開了光,就是這日二人剛說完,便見柳府門前,來了一行宮中之人。

為首的是個年長的老太監,別看頭發花白,那腰板挺得筆直,雙手捧着的金色錦布中,是兩根白玉卷軸。

柳府上下皆來至主廳前,嘩啦啦跪了一片。

老太監下巴沖天,邁着步子來到衆人面前,兩手一抖,金色錦布上的祥龍立于身前。

只是衆人的頭埋得極低,沒人看見罷了。

老太監聲音尖利,語調高昂,皺巴巴地嘴一張,道出一通文言,用詞用句極為生硬刻板,可大致上卻叫人都聽明白了。

這柳府的元小芫,攀上高枝了,馬上就要做王妃了。

是那齊王府的,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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