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院中央站着七八個膀大腰圓的老媽子, 各個揚着下巴。

外面還站着幾個家丁,手裏持着棍棒。

元小芫有種不安感, 卻又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下意識将領子向上提了提。

沖為首的錦嬷嬷道:“這是作何, 怎麽進來這麽些人?”

錦嬷嬷繃着臉,語氣一改往日的恭敬平和。

“元側妃,有下人說,這汀歆院裏藏了王府禁物。”

元小芫與張嬷嬷還有英綠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顯然她們三個對所謂的禁物完全不知。

張嬷嬷強擠出笑容來,上前與錦嬷嬷說道:“嬷嬷是聽何人說的,想必是誤會了……”

錦嬷嬷斜了眼她, 一揚胳膊掏出姜正妃的牌子,直接道:“搜!”

那幾個老媽子聞聲,撸起袖子兇神惡煞的沖進了屋。

光元小芫屋裏, 就沖進去了四個,一看便知很有目的性。

“你、你們膽子太大了吧!”

英綠想去攔, 元小芫一把将她拉住:“別說了, 看她們能搜出什麽來。”

“主子, 老奴跟進去看看,別叫有心人趁機塞了什麽東西!”

張嬷嬷說着,趕緊跟了進去, 這句話就是說給錦嬷嬷聽的,錦嬷嬷心裏冷笑,沒有出聲。

屋裏不時傳來叮呤咣啷的聲響, 張嬷嬷一個勁兒的勸她們輕點,慢點。

想必她們也是有備而來,不然不敢直接跑來搜,元小芫倒是有些好奇了,她們是想栽贓什麽東西到她身上來。

她含笑着來到錦嬷嬷跟前,像是無事一般,聊起了家常。

“姜姐姐近日身體可好?”

錦嬷嬷倒是沒料到她能如此淡定,頓了頓道:“主子染了些風寒,這幾日都歇在屋中,不方便出來走動,故而今日差奴婢來辦理此事。”

“我進王府已有數月,未曾有人告知過有何禁物。”

元小芫如實說道。

“哦?”錦嬷嬷蹙眉下的兩只小眼,眯成一道縫隙:“怎麽老奴記得,元側妃過門後的第二日,正妃就與您說過,不少下人奴婢都是聽到了的。”

“沒有!”

英綠清楚的記得,姜正妃當時寒暄客套了幾句,根本沒有提到什麽禁物。

錦嬷嬷沒有與英綠争辯,而是滿懷期待地望着大開的屋門。

很快,裏面有個老媽子端着箱東西走了出來。

元小芫笑着道:“這裏面不過是些香浴的草藥,皆是對人無毒無害的,嬷嬷可以只管叫郎中來查。”

果然,箱子裏全是草藥,錦嬷嬷上前做樣子般翻了幾下:“再去尋吧。”

未請郎中來查驗,便如此草率信了她的話,看來她們要栽贓的東西,另有其物。

不一會兒,裏面那幾個老媽子風風火火全部都出來了。

一皮膚黝黑的老媽子,手裏拎着個赤色金線牡丹繡紋的香囊,遞給了錦嬷嬷。

錦嬷嬷面上閃過一絲不可覺察的狠意,毫不客氣地質問道:“元側妃,禁物已尋見,你還有何話要說?”

“不就是個小錦袋,算什麽禁物?”英綠忍不住插話道。

錦嬷嬷冷哼一聲:“誰知道這當中有何東西。”

元小芫将手伸出:“錦嬷嬷介意我先看一下麽?”

錦嬷嬷倒是沒有拒絕,英綠與張嬷嬷也圍了過來,小聲問她:“主子,這裏面可有傷人的東西?”

元小芫仔細聞了聞,搖頭道:“并沒有,尋常香囊罷了,且裏面的花露香料,都是上好的。”

英綠瞪了眼錦嬷嬷,聲音壓得極低:“主子,這東西不是奴婢繡的,奴婢知道您自幼愛蓮,怎會弄這麽個牡丹上去,是張嬷嬷麽?”

張嬷嬷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這香囊很是眼熟,就是一着急忘了在哪兒見過。

那邊錦嬷嬷等的不耐煩了,上前道:“元側妃可還有話說,若是沒話說了,老奴便要施行家法了。”

家法?

三人心裏皆是一緊。

“等一下……”

元小芫将香囊內自己聞出的東西全部道出。

“還是那句話,若是嬷嬷不信,只管差人來查,這當中,絕對沒有任何傷人之物。”

英綠與張嬷嬷也是紛紛應和。

“不用查驗,有沒有害人之物,并不打緊,咱們齊王府,王爺可是親口下過令的,任何香料都不可入府。”

錦嬷嬷說着,将香囊從元小芫手中迅速抽走:“這條禁令,府內人人都知,王妃也是千叮咛萬囑咐過,怎元側妃還是要私藏?”

“胡說!”英綠氣的上前與她理論:“王妃從未說過,也沒有任何人與我們說過!”

“大膽!”

錦嬷嬷反手就是一巴掌,英綠沒有任何防備,整個人被趴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耳中還嗡嗡作響,她還不忘繼續道:“就是……沒有說過……”

“英綠!”

元小芫忙不疊上前去扶她,錦嬷嬷咬着牙,又甩起來膀子,準備再來一巴掌。

就在此時,不知從哪裏飛出顆石粒,錦嬷嬷頓時膝蓋一彎,跪在了她們面前。

“诶呦!”

她叫聲連連,身旁的老媽子連忙過來扶她。

她腿直發軟,根本站不起來,邊揉着腿,邊嘀咕道:“邪了門了……”

元小芫看了眼正好落在眼前的石子,又擡起眼皮向屋檐上望了望。

與張嬷嬷一道将英綠扶起,元小芫也不再客氣,沉着臉沖錦嬷嬷道:“我要見王爺。”

那個膚色黝黑的老媽子,端來把椅子,錦嬷嬷坐在上面,冷眼回看着她:“不可,王爺繁忙,這後宅的事,怎能勞煩他。”

元小芫又是瞄了一圈院內的屋檐,揚着聲道:“那錦嬷嬷口中的家法,是什麽?”

“一百軟鞭。”

錦嬷嬷說着,嘴角隐隐向上提了提。

元小芫絲毫沒有畏懼,直接道:“好,抽我便是。”

錦嬷嬷心裏暗喜:“來人,拿鞭!”

話音一落,汀歆院某個看不到光的角落,悄無聲息地閃過個影子,向清語閣的方向奔去。

“一百鞭子下去,即便不死,也得皮開肉綻,這事情還沒弄清楚,憑什麽如此!”

張嬷嬷喊道。

元小芫向後退一步,若是她之前的猜想沒有出錯,那個名叫影十的黑衣人,定會想辦法來幫她的,她現在只需要拖延時間。

錦嬷嬷叫人在水缸裏将鞭子沾濕,眉宇間的得意之色就要藏不住了:“張嬷嬷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做沒弄清楚?元側妃自己都承認了。”

元小芫道:“我沒有承認,是你叫下人将院子圍住,又不許我見王爺與王妃自證清白,很顯然,錦嬷嬷今日來,就是想要欺我,我手無縛雞之力,又不如你們人多,自然是要低頭。”

錦嬷嬷接過軟鞭,剛想站起來,腿又一軟,坐了下去:“元側妃這般言語,可是冤枉老奴了,這證據确鑿,不是老奴要欺您吶,給老奴個膽子,老奴也不敢以下犯上。”

她又将姜可柔的玉牌拿了出來:“喏,這是姜正妃的牌子,主子身子不适,這事全權交由奴婢來處理,見牌子猶如見正妃。”

“可這香囊并不是我們院的,是有人栽贓。”

“元側妃這就說笑了,剛才是您親口對着大夥,将裏面的配料一一道出的,若不是您的,您是如何知曉的呢?”

元小芫的身份背景,琉雲院早就查過,知道她對藥草熟悉,故而一開始進來,沒有直接将話說明,就是等着元小芫自己道出,好将帽子扣給她。

元小芫也明白過來,抿着唇,想着如何再辯。

錦嬷嬷可不想拖時間,沖那幾個老媽子遞了個眼色。

老媽子二話不說,直接過來就要按住元小芫。

張嬷嬷急了,張開雙臂擋在元小芫面前,大聲斥道:“放肆!這可是陛下親封的五品宜人,柳貴妃的親眷,王府的側妃,怎能由你們這些奴仆們随意抽打?”

柳妃自打懷了子嗣,便被老皇帝封了貴妃,如今盛寵最重,就是皇後也得看幾分她的面子。

果然,那幾個老媽子停了腳步,猶豫地看着錦嬷嬷。

錦嬷嬷可不怕,她正襟危坐,氣派十足。

“入了咱王府,那便是王府的人,側妃遵從正妃,天經地義,即便是鬧到殿前,老奴也有道理可講,張嬷嬷要是再胡言,那便一道處置了!”

“正妃……”

張嬷嬷渾濁的眼中,猛地透出一道光亮:“對!那香囊,是姜正妃送來的!”

她記起來了,那是中秋宮宴前,姜正妃送了不少東西到汀歆院,元小芫對那些不感興趣,直接叫人放在了櫃中。

張嬷嬷不放心,将東西都翻看過一遍,那香囊正在其中。

“好啊,現在都開始污蔑王妃了!”

錦嬷嬷雖坐在高椅上,腿使不出勁兒,但這臂膀的力道絲毫不弱。

她一揚胳膊,狠狠一鞭子落在了張嬷嬷身上。

只是一鞭子,張嬷嬷外面的襖子便開了道口子。

她咬着牙,沒讓自己叫出聲來,憤憤地瞪着錦嬷嬷。

元小芫氣得渾身發顫,錦嬷嬷居然對年過半百的老人動手。

她紅着眼,上前去護張嬷嬷,張嬷嬷卻推開她的手,與錦嬷嬷道:“好,想來你們也不會承認了,那這香囊,便當是老奴的!”

“不!張嬷嬷是護主心切,那香囊不是她的!”

元小芫急得失了語調。

張嬷嬷看着元小芫,一滴清淚從眼角布滿的皺紋中,緩緩下落:“主子是金貴之身,日後定要守好了自己。”

說着,她環顧着院中的人,最終将目光落在錦嬷嬷身上,冷笑道:“老奴不在乎,活也活夠了,與其看着賊人賤種嚣張,不如早點閉眼來得清淨!”

“賊人賤種?”

錦嬷嬷氣問:“你說誰呢?”

張嬷嬷啐了一口:“誰應聲我說誰。”

錦嬷嬷又想一鞭子抽去,元小芫沉着臉,一下沖到她面前搶手中的鞭子,錦嬷嬷沒有料想到,那個看着乖巧軟弱的小姑娘,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将她拽倒在地。

錦嬷嬷不可置信地瞪着眼道:“你們都瞎了麽?我有主母的令牌,快把元側妃一幹人等給按住!”

院內的人反應過來,上來幾個五大三粗的,趕緊将元小芫給按在了地上。

那邊英綠嘴角上還挂着血跡,見她們舉止粗魯,嘶喊着撲了過來,又被個老媽子一下按在地上。

這會兒錦嬷嬷又被扶回了椅子上,她看元小芫的眼神,終于不帶任何掩飾,充滿着憤恨。

“元側妃,老奴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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