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家丁說來人是正妃身邊的嬷嬷。
趙伊一不免擔憂了起來, 這些正室最瞧不起側房,也不知元小芫與這正妃關系如何, 可別因為她,而拖累了自己。
錦嬷嬷來到跟前, 沖那家丁揮了揮手,家丁一點頭就退了下去。
她恭敬地行了個禮,對趙伊一道:“姜正妃特來令老奴請夫人去琉雲院敘敘舊,咱家王妃一直很敬仰趙太傅,想當年其父入職翰林院前,就曾在府上受過教。”
錦嬷嬷的态度讓趙伊一頗感意外,只是這姜正妃與她根本沒見過面, 還談什麽敘舊?
不過,一聽到翰林院,趙伊一不免動了心。
“那便麻煩嬷嬷從前引路了。”
畢竟是正妃, 她爹又在翰林院任職,沒準巴結好了, 要比元小芫管事。
去的這一路上, 下人們見了錦嬷嬷, 便知來人是要去琉雲院的,對趙伊一的态度明顯與之前不同,這讓趙伊一心裏舒坦不少。
一想元小芫并不受寵, 她莫名的心裏還有些竊竊。
再說姜可柔,一點兒正妃的架子都沒有,一見趙伊一, 便說了一大通感恩趙太傅的話來,說的趙伊一臉色紅撲撲的,下巴也不自覺揚了起來。
兩人話說多了,趙伊一便壯着膽子暗示了一下,最近徹查翰林院之事,她夫君柳玉也被牽扯其中了。
姜可柔豈會不知這些,一口便應了下來。
“王爺這些日子繁忙,待回了府,我必親自幫夫人去問問。”
趙伊一聽了這話,感激之情流于言表,坐也坐不住了,趕緊起來便要行禮感恩,姜可柔将她扶起,親切地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語重心長道:“柳夫人莫要心急,王爺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他斷不會冤了你夫君,想來,兩家還是沾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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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姜可柔頓了頓,眉頭微微蹙起,像是自語般道:“雖然說元側妃做了錯事,但不至于牽扯整個柳府。”
趙伊一立即變了臉色,脫口便道:“這該死的狐媚子!該不會因為她,才連累了我家……”
話說到這兒,趙伊一趕緊閉嘴,擡眼有些不安地看着姜可柔,姜可柔端起茶盞,呷了一口。
幽幽道:“看來夫人對元側妃很是了解呢?”
趙伊一還不太明白姜可柔的意思,不知該不該點頭,姜可柔含笑地看着她。
趙伊一試探性地道:“王妃是想知道什麽?”
姜可柔溫和的眼尾向下一沉,聲音也冷了不少:“有價值的。”
趙伊一倒吸了口冷氣,慌忙垂下眼來,捧起桌上的茶盞,小口嘬着。
腦中迅速搜尋着這些年關于元小芫的把柄,哪怕是捕風捉影的也可……
記得有次,元靜與柳玉私下談話,被趙伊一聽見了幾句。
說是讓柳玉與她好好過日子,隐約聽到元靜還提起了元小芫的婚事,什麽出逃之事萬不可提?
當時趙伊一還以為,元小芫得了賜婚後,想與柳玉一起出逃,然後被柳府壓了下來。
也只有這件事,才能稱得上是元小芫的把柄,趙伊一心裏一盤算,幹脆連編帶扯,煞有介事地說着:“我也是入柳府後,才聽說有那麽一件事來。”
她将茶盞放回桌上,眼神頗有些閃爍。
“陛下賜婚,元側妃并不欣喜,好像還要出逃來着。”
“出逃?”姜可柔可從未聽說過這樣的新鮮事:“那是為何?”
趙伊一壓聲道:“因為她與旁的人有茍且。”
怕牽扯柳玉,她趕緊補了一句:“好像是宮裏的人……”
對!就說是宮裏的,宮裏人多着呢,誰知道是誰,姜正妃也查不出她扯謊。
趙伊一眼睛透着光:“她不是入宮了幾個月麽,就是那個時候,和別人勾搭上了。”
姜可柔帶着審視的意味問她:“可知是何人?”
趙伊一搖了搖頭,随後又将那茶盞捧了起來,垂着頭只管喝着。
走的時候,趙伊一非要将那兩箱東西留于琉雲院,姜可柔推脫不過,只好勉強收下。
拿人錢財,□□。
但願這姜正妃真能幫得上忙。
“嬷嬷覺得她所言是真是假?”姜可柔望着遠去的身影道。
“真假又如何,這也是她柳府的人傳出來的。”
錦嬷嬷與姜可柔相視一笑。
離開了琉雲院,趙伊一沒有立即回府,猶豫了片刻後,還是打算去趟遷落閣,想着雙管齊下,多一層保障也是好的。
遷落閣這邊,元小芫與英綠正在忙碌,她想趁着春色正濃,将假山與小池修理一番,撒些魚苗。
這看似沉悶的小院也能盡顯生機。
英綠手持掃把蹬在假山上清掃着,元小芫則挽着袖子,拿起杆子撈着小池裏的雜物。
英綠勸她別做了,元小芫還不樂意:“成天也是閑的發慌,不如讓我舒活舒活筋骨呢!”
話音剛落,院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趙伊一見元小芫這幅樣子,不由咋舌,她本來還嫌自己求人辦事,兩手空空不好看,來時在路上趕緊從胳膊上撸下了塊兒玉镯子,準備一會兒說話時塞給元小芫。
可現在,她改主意了,悄摸又将那镯子戴了回去。
元小芫是怎麽也想不到,趙伊一竟能來看她,下意識帶着防備,與她保持着一定距離,語氣淡淡:“嫂子今日來尋,可有何事?”
趙伊一尴尬地笑了笑,硬着頭皮迎上前叫了聲元側妃,還行了個禮。
趙伊一将頭低下,擠眉弄眼一番,也沒滴下眼淚,腦中拼命想着柳玉如何受苦,這才紅了眼眶,哽咽道:“你表哥有難了……”
進屋後,趙伊一也沒去接英綠端來的茶水,嘴上雖是沒說,可這眼裏的嫌棄二字,還是能讓人看出的。
元小芫也無心管這些,而是直接了當的去問事因。
趙伊一将自己知道的事無巨細講于她聽。
見元小芫面色沉凝,趙伊一生怕她翻起舊賬來,急急道:“我知道咱倆之前有些口角,可柳玉不光是我夫君,也是你哥啊!”
哪裏是口角……
元小芫沒心思跟她争辯,嘆道:“嫂嫂莫急,這些我都懂。”
只是……
猛然間聽了這消息,她也沒什麽頭緒。
送走趙伊一後,元小芫在屋裏來回踱步,生生急出一身汗來。
“主子,”英綠眼睛都要被她晃暈了,過來想勸她坐下:“也不知趙伊一說的是真是假,這朝堂上的事,您也幫不上忙啊,說多了沒準還遭王爺厭煩。”
“趙伊一肯低頭來尋我,斷不會是假,只是……”
只是朝堂的事,她對齊王開口确實逾越。
眼見天色将黑,元小芫連晚膳都無心思用了,在英綠的勸說下,她随意扒了兩口,擱下碗筷,來到裏屋的高櫃旁。
英綠一見,趕緊上去攔她:“主子,您不能使自個兒的東西了!”
“人是要知恩圖報的,柳府照顧我這麽多年,我應盡力所能及之力,去試一試。”
說完,元小芫打開櫃子,從裏面翻出幾條明晃晃的金銀飾物。
她反複叮囑着英綠:“柳府下人口風大多嚴緊,萬不要吝啬,不夠再回來拿。”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姜可柔之前能知曉她院中的動态,想必便是這個道理。
英綠也是頭次做這樣的事,心裏忐忑至極。
好不容易尋到清語閣,找元小芫囑咐,找了個倒夜香的家丁。将東西一股腦全給了他,又求了許久,那家丁才願意開口。
“王爺這幾日甚是忙碌,接近子時才回來,第二日卯時天将微亮,便出府了。”
得了這消息,元小芫仔細回憶着,齊王身上的藥味,記得最濃烈的,是那炙甘草,這藥名貴,尋常人根本用不起,是治心脈失衡之症的。
要不是英綠趁晚膳後無人時,塞給廚房管事的一大包銀子,那管事也不敢叫元小芫在裏面待一個多時辰。
元小芫熬好趁熱,端去了清語閣。
齊王一回府,必是先去暗室,正眉頭緊皺地喝着鬼醫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就聽辛力來報,元側妃尋來了,還端着什麽柏子湯。
一聽柏子湯,鬼醫眼前一亮:“诶?你這側妃知道你的毒症啊,還知道用柏子養你心脈呢!”
齊王壓住心頭那絲暗喜,屏住氣,一口将那碗綠油油的東西飲盡,緩了緩,才道:“她不知,不過她聰慧,恐怕是猜出了一二。”
鬼醫擺了擺手:“去吧,見那女人吧,就是記住老夫的囑咐,這幾月,定要穩住心脈。至于那湯……可以喝,有好處的。”
等了許久才見辛力傳話,元小芫穩住了心神,第一次邁入齊王的書房。
一股淡淡的墨香飄入鼻中,這屋內陳設并不複雜,元小芫也不敢張望,只是隐隐感受到,這屋有着與主人相似的那股肅冷與貴氣。
梨花木案幾上的瑩瑩燭光,正如此時她的心一般,不安地跳動着。
齊王擱下手中的筆,擡起眼看着她,語氣有些生硬:“這是你第一次尋來清語閣,只是為了給本王送湯?”
元小芫緊張地有些發抖,猶豫着不敢開口。
“罷了,先将湯端來。”
齊王不知怎地,見她那副樣子,便不忍心問了。
接過湯時,二人指尖微微觸碰,齊王心尖一暖,比這柏子湯入喉時,還要暖。
“不錯,”齊王拿出墨色的絹帕,輕拭着唇角,細細地打量着眼前之人。
幾月未見,她似乎瘦了,也高了,像是張開了,眉眼瞧着更加動人了……
正看着,元小芫忽地擡起眼來,正好對上了他的目光。
二人眸子皆是一怔,最先回神的是齊王,他倏地一下将目光移至案幾中那張翻開的冊子上,不知所謂地來回瞟着。
元小芫打算步入正題,剛一開口叫了聲王爺,便被齊王冷聲打斷:“可是柳玉的事?”
今日趙伊一去遷落閣的事,影十已與他禀報過了。
元小芫愣了一下,随即點了點頭。
“回去。”齊王冷聲道。
元小芫沒有離開,咬着下唇立在原處。
齊王再次擡眼看她,聲音更冷:“朝堂之事,不在乎人情,求本王無用。”
元小芫深吸了口氣,并沒有離開,反而上前一步,屈腿道:“若是柳玉與此事有關,不管王爺打算如何處置,妾身不會多說一字半句。”
見齊王面容似是緩和了一些,元小芫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可妾身知道,表哥做事認真謹慎,從未有過冒犯天威之心,望王爺定要明察。”
“哦?”齊王眯起長眸,冷冷地盯着她:“你對你那表哥,很是了解啊?”
“妾、妾身與他正如親生兄妹,自是了解。”元小芫道。
齊王起身,一面朝她走來,一面冷聲道:“柳玉确實做了不該做的事,動了不該有的心思,若是不吃些苦頭,本王怕他記不住。”
說到這兒,他剛好來到元小芫身側,停下了腳步。
元小芫覺得他話中有話,有股說不上來的古怪,但還是謝了恩,準備退下。
剛一提步,便被齊王握住了手臂。
他聲音有些沙啞:“若不是他的事,你是否根本不願來尋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