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齊王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一直定定地望着她,元小芫呆愣了一下, 很快回過神來,望着胳膊上那只纖長白皙的手, 倉皇道:“妾身不是不願,只是……不敢打擾王爺。”
齊王沒有出聲,良久後才将手松開。
第二日,元小芫又來了,還是那碗柏子湯,裏面還添了蓮子麥冬,齊王喝下後,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覺得身子舒爽了不少。
第三日,她又出現在了清語閣, 齊王也回來的較之前早了一個時辰。
元小芫剛來到書房門前,辛力未再進去通傳, 而是直接請她入了屋。
梨花木案幾上, 堆滿了書冊, 齊王顧不上擡頭,手中的筆杆動得極快,時不時蹙起了眉頭, 停頓一陣後,又埋頭書寫。
這案幾上沒有放湯的地兒了,元小芫看了眼一旁的紫檀八角桌, 腳下很輕很緩,生怕分了齊王的神。
湯輕輕放在了桌上,她準備悄聲退下,這才剛走了兩步,案幾後傳來淡淡一句:“磨墨。”
“啊?”嬷嬷?馍馍?
元小芫乍一聽,沒聽明白,齊王頓了筆,沖硯臺揚了揚下巴,她才反應過來。
拎着裙子快步來到案幾旁,只是将半月形墨錠握在手中時,這才發現了一個問題,她不會……
齊王這一套墨硯,看着便知極為名貴,先不說她萬一沒磨好,在紙面上化不開,就是這套東西,怕也給糟蹋了。
片刻猶豫後,元小芫還是開了口:“王爺,若不然叫辛力進來幫您磨?”
齊王微蹙了下眉頭:“你來。”
元小芫聲如蚊鳴,艱難道:“妾身……不會。”
齊王将筆擱下,擡眼看着一臉窘迫的元小芫,嘆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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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來到她身後,元小芫以為他要自己來,準備将墨錠放下,讓開地方,齊王卻道:“別動。”
話的尾音還未落下,元小芫便覺脖頸處傳來一陣溫熱的鼻息。
齊王一雙寬厚有力地雙臂,從身後将她環住,略有些冰冷的手,包住了她的指尖。
“本王教你。”
耳邊傳來齊王低低的一聲,元小芫瞬間覺得心尖上陣陣發癢,像有只螞蟻在爬似的。
“王、王爺……”
“噓,”齊王輕聲将她的不安打斷,低沉的聲音沙沙的,還有股說不上來的溫和:“用心記着,不可加太多清水,手中墨錠要端直再打圈,輕重快慢要适中……”
齊王耐心的說着,好像并不覺得兩人的姿勢過于暧昧。
元小芫在心裏不斷默念,這人是她夫君,他們此舉并無不妥……
可越念,越慌。
以至于後面齊王說了什麽,她完全沒聽進去。
屋裏不熱,不多時二人相握的兩手卻出了層細汗。
“會了麽?”
齊王輕聲問她,元小芫耳根與臉蛋漲紅,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仔細想想,明日本王要查的。”
齊王将手松開,面容頗有些肅正,如嚴師一般說道。
“啊?”怎麽還要檢查,元小芫剛想推脫兩句,齊王一撩褲擺坐回了椅上,完全不理會她此時的神色,繃着臉道:“別出聲吵本王,将湯端來你便退下。”
第二日檢查的時候,元小芫自然還是不會,齊王又耐着性子教了一遍。
臨了,他少有地挑起了眉頭,問道:“你該不是故意裝不會,想讓本王這般教你?”
元小芫羞紅地臉上,寫滿了冤枉,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妾、妾身,是真的不會……”
“不會?”齊王輕笑:“那便多學幾次。”
就這樣整整一個月,元小芫每日端着柏子湯,都會在齊王的書房待上半個多時辰。
從最開始的局促不安,到後來的坦然自若,元小芫心裏對齊王的看法漸漸發生了改變。
她覺得齊王似乎也沒那麽可怕,尤其是偶爾那抹不經意地笑,竟讓人還有種說不出的欣喜。
如今的廚房再也不敢收元小芫的東西了,誰都心裏清楚,王爺每日都要喝元側妃的柏子湯。
下人們對元小芫的态度截然不同了,就連對英綠,也很是恭敬。
在天氣開始發悶的時候,翰林院之事,徹底告一段落。
天牢中,柳玉早已不是昔日那個溫潤的翩翩少年,他雙眸失神,看到齊王來到鐵欄杆前,立即上去喊道:“王爺!下官是冤枉的!”
齊王面容陰沉,語氣也是冰冷的駭人:“不要再做不該做之事,碰不該碰之人。”
說完,他一擡手,門上的鎖被獄卒打開。
柳玉神情恍惚,一直揣摩着齊王的話,直到回了柳府,見了元小芫命人送來的信時,恍然大悟。
得了姑母的回信,知道柳玉平安無事,元小芫不光是煲湯了,還學着做了些清火的糕點。
齊王翻看着書冊,手上沾着油墨,他顧不上去清洗,沖着元小芫微側着臉,薄唇輕啓,眼睛還依舊盯着書冊。
元小芫臉上飄着兩朵好看的紅暈,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捏起一塊兒,遞到他唇邊。
齒與指尖輕柔地觸碰,讓元小芫心尖微微一顫。
齊王面上淡然自若,看不出一絲異樣,口中那塊兒吃完了,又讨了三塊兒。
琉雲院那邊,姜可柔早就狠得咬牙切齒,她不知齊王與元小芫在清語閣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只是單單想到,二人每日可以見面,她這心裏便堵得要發狂。
她搖着手中團扇,錦嬷嬷将剛沏的極品白茶端來,她接在手中,呷了一口。
“明日出府采買時,替我傳話給宮裏,就說齊王戀元側妃得緊,是他心尖上的人,是他的軟處。”
錦嬷嬷有些遲疑,沒敢立即應下:“不過是送了幾月的湯水,不見得是軟處,要不再等些日子?”
姜可柔将茶盞直接扔在了地上:“等什麽!我進府這麽些年,還不如她一月見的次數多!”
錦嬷嬷也是替她着想,耐着性子道:“主子稍安勿躁,老奴是怕傳了差錯,宮中怪罪下來。”
“你若是不去,我便自己去。”姜可柔眸子一沉。
姜可柔的确是坐不住了,她破天荒的開始參與栾京望族夫人間的宴請。
那副溫婉賢淑的大家模樣,很得那些正妻的心,尤其是楚王妃。
這日二人一道去桦翠山祈福,姜可柔沒求自己,也沒求齊王,當着楚王妃的面,替元小芫祈了個盼子的福。
楚王妃自然是驚詫不已:“那不過是個妾室,怎麽妹妹糊塗了,還替她求什麽子?”
姜可柔面露難色,幽幽地嘆了一聲:“姐姐應是知曉的,我家王爺很是疼愛這妾室,上次宮宴我這身子便好利索了,可他……”
姜可柔故作委屈地擺了擺手:“罷了,不說了,都是舊事,想來王爺建府多年,膝下無子,我這做主母的,不能光想着自己,好歹先添一丁吧。”
說着說着,眼淚不争氣地落了下來。
楚王妃眼中一亮,當晚回去,便将這些說給了楚王。
“那個姜可柔不是個省油的燈,說哭就哭,還真當我看不出她在我面前做戲。”
楚王吸着鼻煙壺裏的東西,像是沒聽到一樣。
楚王妃也湊過去吸了兩下:“你注意點那齊王,他不簡單,翰林院一事後,陛下對他贊賞有加,別讓你和太子鹬蚌相争,他漁翁得利了。”
楚王長出了口氣,小眼迷離,聲音都有些飄了:“呵,婦人之見,待太子倒臺,論長,那是本王!論賢,還是本王!”
楚王一把摟住楚王妃的腰,兩手不安分地在那柔軟處揉搓着。
“齊王,他孤掌難鳴,放眼望去,整個朝中,沒有他一星半點的勢力,本來還能仰仗些姜柳兩家翰林院的勢力,如今也被他得罪光了,不足為懼。”
楚王妃被揉捏的輕喘了一聲,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反正你自己多留個心眼,對了,他家那側妃,若是真得寵,往後也可以利用、啊……”
楚王懶得聽她念叨,一個翻身,将她壓在了身下,仔細嗅着她兩團白肉間的香氣:“那側妃你是見過,的的确絕色,許是姜可柔嫉妒心作祟。我這邊的人早就探過消息,我那五弟不近女色,那側妃在齊王府跟住冷宮一樣。倒是那個姜可柔,你才得多注意。”
是啊,早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倒是往外跑得勤快。
“絕色?”
女人關注的點果真與男人不同,楚王妃蹙了眉頭,推了把楚王,将衣服拉上:“怎麽,王爺念着齊王那小妾了?”
楚王用力一扯,楚王妃香體展露無遺:“小東西,讓你好生看看,本王念的是誰。”
…………
再說七皇子與宋玘的婚事,由于二人雙雙染了風寒,這婚期從開春又推到了入秋。
栾京的夏日來得急,去得也快,這剛入了秋,風裏便藏着股涼意。
元小芫有些日子沒見到齊王了,她知道齊王是真的忙,老皇帝給了他新的差事做,好像還挺棘手的,齊王要麽天亮才回來,要麽幹脆一連幾日不歸,好不容易回來,也一身疲憊。
她仰着脖子望着天上那輪将滿的明月,院外傳來腳步聲,是英綠回來了,她打了個哈欠道:“主子,奴婢問了,張管家說王爺今日不回來了。”
“再忙也得注意身子,眼看氣色漸好,也不能這樣折騰啊……”
元小芫嘆了一聲,不知怎地,總覺得心裏越來越空落落的。
英綠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主子,咱們也睡吧,明日可是中秋呢,您不是說要給王爺做月餅麽?”
元小芫點了點頭,将腿上搭着的薄毯披在身上,回了屋。
第二日,月餅做好了,等到日落黃昏,還是沒等見齊王,倒是等來了另一個人。
元小芫怔怔地望着院內那個滿面笑容的男子,驚詫道:“你、你怎麽進來的?”
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還笑?這可是王府內宅,你還是快些走吧!”
元小芫這會兒不光是驚了,還怕。
來人卻一點也不慌張,反而上前幾步道:“這不是中秋麽,我來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