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曬月光
第22章 曬月光
淩曜雙手插兜, 給氣笑了。
“你當叫狗呢?”
宋卿伊定定地看了他好幾秒,擡在空中的手收回來摸了摸鼻子,背在了身後。
她就是突發奇想, 試一試能不能召喚出點什麽奇珍異獸。
淩曜在原地含糊地說了一句什麽, 還是走了過來。
“去哪兒?你家?”
宋卿伊:……
“我幫你打個車吧,你住哪兒?”
淩曜“啧”了一聲:“這就趕我回去?好歹給口飯吃吧?”
宋卿伊心想, 他一直跟着自己, 就是為了讨一口飯吃啊。
那還說不是小狗。
小狗才這麽幹。
她掏出了手機,淩曜也湊了過來。
“那吃個飯再回去吧, 想吃什麽?”
淩曜剛張嘴, 宋卿伊三連發堵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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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說随便、都行、你喜歡。”
淩曜:……
“去穗園吧。”
穗園就是平日裏他們仨的食堂。
就是沈亦骁說煎焗排骨加了紫蘇葉、手作雲吞湯清味濃、幹炒牛河端上來還要冒着煙且粉的邊緣微微焦的那一家頂級私房菜。
宋卿伊每想到一道菜,眼睛就亮了幾分。
“好啊好啊嘶溜嘶溜。”
她點頭如搗蒜, 趕緊打車。
屏幕在點亮的瞬間,正中央出現了一個白蘋果。
“……”
她的手機, 也沒電了。
淩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卿伊尴尬地收起了手機:“要不咱們鍛煉一下下,走路過去?”
淩曜:“……不然?把我招過來是想我背你嗎?”
“……”
她作勢要爬上他的背, 淩曜一蹿蹿出三米遠。
“你想得美!”
再次動身時,兩人位置又颠倒了一番。
她又變成了跟在了他身後。
宋卿伊無聲地咧咧嘴角,用傘點着地,邁開腳步。
路面上大部分是銀灰色的長方形地磚,但每隔三個灰色就會出現一個紅色。
她墊起腳尖, 朝着紅色一格格蹦着走。
像是在打通關游戲,她給自己設定了一個目标。
只要踩着紅磚走出紅山北路,就等于安全地走出這個副本。
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舉動,但是她喜歡。
悄悄挂在樹梢上的月光, 細碎的銀光灑滿地上。
走在前面的淩曜像是後腦勺長了個攝像頭。
“你別拄着傘走路啊,像盲人。”
宋卿伊悄悄地将傘換了個地方。
“也別挂在肩上啊, 像孫悟空。”
“……”
這張驚天地泣鬼神的嘴,要不是長在這麽張驚天地泣鬼神的臉上,遲早要被翠果撕爛。
“那給你拎着。”
她倒是想看看要怎麽拿才是标準姿勢。
淩曜回到她旁邊,唰一下傘打開,撐在頭頂。
宋卿伊愣了愣,也氣笑了。
“請問,也無風雨也無晴的,這是在遮什麽?”
遮羞嗎??
淩曜耷着一雙死魚眼,面無表情地回答:
“遮月光。”
月光?
正如淩曜所說,她的傘是透明的。
月華如洗,隔着一層透明的薄膜,灑在二人臉上的時候,就像是朦胧的輕紗。
也像一個朦胧的夢。
宋卿伊偏過頭去看他。
淩曜把衛衣帽子薅下去了,端端正正地戴着鴨舌帽。
雕塑一般的側臉,确實是有幾絲紅暈爬上臉頰。
他企圖用發育不良的傘柄擋着宋卿伊的視線。
欲蓋彌彰。
宋卿伊伸出手指抵住那細幼的不鏽鋼,往旁邊一撥,那張臉被迫露出全貌。
一覽無遺。
這人,曬月光都能把臉曬紅。
還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不會吧。
不會吧?
淩曜連月光都過敏??
不愧是保護動物,連過敏原都匪夷所思。
她心裏還在啧啧稱奇,淩曜突然開口。
“好看嗎?”
“還……還行。”
“那能看路了嗎?”
“?”
“你踩在灰色磚上了。”
“啊?哦……”
宋卿伊身形一扭,像跳跳虎一樣重新蹦回去紅磚上。
這磚紅得,跟他的臉差不多一個顏色呢。
轉了兩個彎,又蹦了一會兒,始終還在這附近打轉。
她要是個牛筋丸,這會兒都變得又Q又彈了。
宋卿伊揉了揉自己的腿,終于忍不住了。
“淩曜,我們現在在去哪兒?”
“穗園。”他硬邦邦地回答。
宋卿伊扒拉了一下腦海裏的3D地圖。
如果說學校在中間,那麽走到紅山北路,就是走到了西南方向。
穗園在學校的西北。
他們此刻正在正西方向的大路上,左轉就可以了。
現在右轉的話……不就等于兜了一個圈回到原點嗎??
“可是,去穗園不是應該左轉嗎?”她遲疑地開口。
“你認路?”
“……”
宋卿伊這才覺得大事不妙了。
“你不認路?”
淩曜略過了這個問題,自顧自地指派任務:
“哦,不早說,我就覺得這兒像鬼打牆。那你帶路吧。”
宋卿伊無語問蒼天。
“你會從學校去穗園嗎?”
“嗯。”
“那你也會從學校去華翼商都。”
“嗯。”
“但是不知道怎麽從華翼商都去穗園。”
淩曜義正詞嚴:“我們現在是從紅山北路去穗園,這不一樣。”
她腦子裏的弦,跟她的腿一樣,都快斷了。
淩曜……
是個路癡啊???
所以才巴巴地跟在她後面。
路癡本人并不認為自己是個路癡,只是把引路人的角色交給了宋卿伊。
兩個人心懷鬼胎,到了穗園。
這會兒正是大家紮堆吃晚飯的時候,大廳擺的一水兒八仙桌,基本坐滿了人。
從一陣陣的喧鬧中穿梭而過,淩曜領着她走到了包廂,門口挂了個小木牌匾,平面凹字,用簪花小楷寫着“秋分”。
服務員進來遞菜牌,但只拿了一本給宋卿伊。
她接過來,心裏哇了一聲。
這兒連菜牌都是不規則形狀的,像立體裁紙作品一樣,翻到“清蒸龍趸”會有一條镂空的魚緩緩立起來;“白切雞”那一頁是只胖嘟嘟雞,尾翎還會随着翻頁小幅度擺動。
精致得讓人心都化了。
淩曜:“看看想吃什麽?”
她顧着看剪紙,眼睛亮晶晶的。
淩曜:…算了,這麽問了也是白問。
“燒雞吃嗎?”
“吃啊…”
她回答得平淡,但咽下的口水早就出賣了她。
淩曜對着服務員下單:“半只燒雞,今天有什麽炖湯?”
“海底椰、霸王花、鹧鸪這三款。”
“海底椰吧。再加個炒花蟹,剝了殼再上。”
淩曜看着宋卿伊翻來覆去地玩菜單,又補了一句:“上湯娃娃菜,還有…”
“等等,等下還有人來?”宋卿伊終于将自己從菜單裏拔了出來。
“沒有啊。”
“那夠了,別點那麽多。”
她趕快把菜單合上,還給服務員。
因為她發現,她哪一頁多看兩眼,那一頁的剪紙小動物的名字就會從淩曜嘴裏無情地吐出來,變成服務員筆下的一道菜。
她覺得自己簡直就像活閻王,翻的都是它們的生死簿。
服務員複述了一遍,又仔細地問道:“燒雞不加香茅,炖湯的其中一盅無花果換成雪梨,炒花蟹的黃酒換成普通米酒,上湯娃娃菜不要皮蛋,對嗎?”
“嗯。”
最後服務員替他們把水壺座到茶幾上燒點開水,就出去了。
宋卿伊好奇:“你…剛剛那些都不能吃嗎?”
“有些是不能吃,有些是不想吃。”
“……”
他長了這麽一張嘴,到現在還沒有嘎掉,真是奇跡。
但轉念一想,跟他一起吃飯真好。
五分不能吃,五分不想吃,根本不用做決定,全都是天注定的。
天秤座選擇困難星人狂喜。
淩曜一臉“你笑什麽你能好到哪兒去”的表情,問她:
“你沒有忌口嗎?”
宋卿伊回答得很正經:“我還好,就芒果不能碰。不過水果放在菜裏炒,我覺得味道怪怪的。”
她覺得水果沾了油腥味,就會失去清新的果香味。
所以什麽咕嚕肉啊菠蘿炒飯,她都不怎麽吃。
淩曜在角落的鬥櫃裏翻到兩個充電器,說是沈亦骁他們放在這兒的。
剛好每人一個,給手機充上電。
沒一會兒淩曜的手機就像愛樂團附體,微信響完扣扣響,扣扣響完短信響。
宋卿伊聽得咋舌:他人緣真好。
淩曜挑挑揀揀地看完,開始回信息,沒打兩個字沈亦骁的電話就進來了。
“曜啊哔哩吧啦叽叽哇哇…”
“問一下他哐哐噠噠嘛哩嘛轟…”
裏面的“哐哐噠噠”好像是何樂苗的聲音,宋卿伊伸長了脖子偷聽。
淩曜幹脆放下手機,開了免提。
宋卿伊有點不好意思,偷偷把脖子縮回來,隔着大半張桌子盯着屏幕看。
來電顯示的照片是沈亦骁踢完球躺在草坪上的側臉。
很有藝術感,甚至畫風有點OOC。
就連來電稱呼,都只是一個單字“骁”。
沒有什麽煞筆垃圾蠢兒子之類的惡搞名稱。
溫暖得很意外。
宋卿伊看着通話時長跳着秒,思緒滿天飛。
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手機備注裏面叫什麽名字呢。
是尹卿卿?還是宋卿伊?
又或者只是簡單的一個“同桌”二字。
“我在吃了。”
淩曜突然瞟了她一眼,拉長了調子:
“啊,是啊,在跟——”
宋卿伊正準備拿茶壺,聞言慌張朝他擺手,做着口型。
“不、要、提、我!”
淩曜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對着電話裏說:
“跟熟人。”
“騙你幹嘛。”
宋卿伊松了一口氣,垂下眼眸。
其實熟人這個詞,真的挺暧昧的。
熟悉的人,會直接稱為“朋友”,附帶一系列介紹。
只有不熟的人,才會稱為“熟人”,連姓名也不配擁有。
她一邊想,一邊往碗裏倒開水,心不在焉地把手伸進去涮。
指尖剛碰到水面,她“嘶”一聲把手縮回來,吹兩下捏着耳垂。
“對,晚上吧,挂了。”
淩曜火速挂了電話,對着宋卿伊:
“沒事吧?燙點肉給自己加菜呢?”
嘴上不饒人,但淩曜把面前的兩套餐具都燙了一遍。
他又将剩下的開水沖到紫砂壺裏,一瞬間碧螺春的味道充盈了室內。
宋卿伊素手芊芊,替淩曜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恰到好處的七分滿。
淩曜慢慢地啜了一口,放下杯子。
她抿着嘴,依舊提着茶壺。
“淩曜。”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寫滿了僵硬的和善。
壺嘴慢慢傾斜,淡碧色添到九分。
淩曜的臉色漸冷,默不作聲。
宋卿伊咬咬牙繼續。
“我們以前是初中同學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
“可以嗎?”
他頓了頓,兩指捏着杯子,把滾燙的茶水用力潑進了一旁的陶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