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傷
第18章 自傷
貝芙并不害怕。
又或者說, 一下子,她對于處境的未知,對可能的死亡, 完全失去正視的想法。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柄鋒利的刀片生生紮入血管, 攪得五髒六腑爛糟糟,身體與大腦也無法做出更多的反應。
她動了動僵硬住的手指, 重重嗬出一口氣,對着那顆藍白色的, 有着長長章魚觸須一樣的球狀怪物。
瞄準,砸出手裏的汽水瓶。
“去你的。”貝芙頭也不回地迅速轉身, 砰地關上門。
江雲:qvq
好可愛啊,還會主動打招呼,簡直不要太萌!
在小人類走進屋子之後,趴在籬笆外眼巴巴往裏瞅的江雲觸須卷着礦泉水瓶揮揮,他深吸一口氣,就要把自己圓滾滾的身體從籬笆縫隙裏擠進去。
石子路上睜開一雙藍灰色的眼珠子:“停止你的行為。”
可惡, 崽崽主人殘酷無情的聲音一點也不可愛。
話說楚烏大人為什麽要把自己貼在地上。
雖然人類輕盈如小蝴蝶飄動的腳步非常可愛,但這種行為着實有些超出正常範疇,也許大人其實也有着一些不為人知的愛好?
江雲扭扭捏捏地放棄蠕動:“楚烏大人,我是來替小黃道歉的。”
聒噪的黃毛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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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烏冷冷從石子路上浮出來:“不用。”
“咳咳咳!”超過五米高的藍白色球怪被一個兩米不到的男人吓得踉跄往後颠簸彈起又落下。
嗚嗚嗚……
偶像的人型距離太近,江雲感覺自己激動地要流腦脊液,藍白色觸須靈巧探進嘴裏掏掏, 掏出幾樣包裝精巧的盒子。
有備而來, 絕不會空手而歸, 必能rua到漂亮崽崽。
他非常自信:“這些都是醫生看過的, 有利于精神康複的玩具,不會傷害到它的……”
話音未落, 觸須卷的東西消失不見,男人的陰影裏生出數條觸爪張牙舞爪托着大大小小的禮盒往屋內走去。
蕪湖,這是成功得到邀請的意思吧。
江雲颠颠得就要往木頭塊塊的縫隙裏擠,下一秒,腰間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道,他低頭,豐腴完美圓鼓的腰上多出一條漆黑覆蓋羽毛的觸爪。
我丢,超親密接觸。
他激動地發抖不同角度攝下數十張畫面傳送到家族群絡。
藍白就是最酷噠:「我就是傳說中獨一無二被命運選中的球。」
藍黑有品:「你要被勒死了你自己知道嗎?」
春暖花開:「稍安勿躁,從翎羽和絨毛特征來看,這是楚烏大人的索敵攻擊型觸爪,嗯,很有耐心地慢慢收攏到一定的程度。」
藍白就是最酷噠:「這種快樂你們不會懂的,名為嫉妒的罪惡之名要從你們的神經元裏滿溢出來……」
藍黑有品:「語無倫次的下一個症狀是腦殘。」
春暖花開:「大概幾秒之內會發力。」
春暖花開:「危。」
江雲完全沒聽進去,十幾條觸須都蠢蠢欲動地美滋滋飄搖,下一瞬。
“嗯……啊——!”
被丢出去的藍白球球成功在天空中潔白的雲層裏劃出一條完美的弧線。
楚烏看了看收回來的觸爪,上面沾到的粘液迅速化為透明的膠質,若有所思。
他轉身,輕叩響門。
-
貝芙頹廢地蹲在門背後,揪着自己的頭發。
有規律的敲擊聲仿若報死鳥的鳥喙孜孜不倦啄擊在門板上,震顫地她頭皮發麻。
所以根本就不是在做夢,睡前看的圖畫書是這變态找怪物弄來的新監獄圖冊,自己該說什麽呢,真是品味有夠獨特的?
他會帶着那只怪物進來麽……
求求了不要,拜托不要。
貝芙蹭地站起來,跑進廚房張望翻找着,如願以償發現一柄嶄新的廚刀。
如果要被交給它,可以殺了自己然後重新開局,今天是第幾天,二,五,六,第六次黑夜過去,是這次循環的第七天。
雖然她這一次活了這麽久,但,但是……
沒什麽大不了的。
冰冷的火焰在胸口翻騰,手指一根根用力,食指和拇指不知不覺錯開刀柄攥緊在刀刃上。
她倒吸一口冷氣:“嘶……”
有夠鋒利的。
砰——!
一聲巨響,驚得貝芙手一松,廚刀落地像是沒入一塊柔滑的黃油面包。
她扭頭看向房門口,空空如也。
下一秒,身子卻被直接打橫抱起,動作快到貝芙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男人在屋子裏左右踱步,盡管面無表情,急躁與焦慮顯而易見,呼吸頻率非常不正常,似乎是想要把她抱出去又在猶豫着什麽,各種亂七八糟的音節混着三個中文颠三倒四地講。
貝芙腦袋裏不合時宜地冒出一連串帶着問號的氣泡。
這是在緊張什麽?又不是他殘忍捏碎她腦袋?無情蹂躏她腿上傷口的時候了?老天聽見她的詛咒與祈禱,終于保佑這個神經病犯病了?
吱嘎吱嘎——
貝芙驚恐擡頭。
房間裏的牆壁地板全在咔咔作響,一大灘粘稠黑水從木質的螺旋樓梯下滴滴答答地淌出來,視線瞬間變得模糊。
她掙紮撲騰無果,揪緊男人胸前的衣料,無力哀求:“醒醒啊醒醒,別走了,要被房子吃了啊!”
楚烏滿腦子都在晃蕩着醫生的診斷結果。
——“關于她的精神狀态,不敢保證是否會出現自殘傾向。”
自殘傾向。
說實話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個人類而已,難道他還會在意一個人類的心理健康麽,不過是無病呻吟而已,沒有什麽好緊張的。
這種精力充足情緒豐沛的小東西怎麽可能會輕易想要自傷?
她甚至可以單挑一只魚狗,即便魚狗的武力值寥寥無幾危險程度極低。
然而,然而!
當看到人類軟軟的手掌上綻出鮮紅的液體……
那一刻,楚烏幾乎要繃不住保持拟态的身軀,蟄伏的黑金羽毛瘋狂尖銳豎起,叱喝将要咆哮出聲,卻在出口的瞬間壓抑下來。
楚烏聲音顫抖:“不,不要傷害自己,我在這裏,放輕松,一切都很好,我在,放輕松。”
都是他的錯。
是他沒有保護好,沒有提供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這樣危險的器具出現在随手可得的地方。
男人的懷抱力氣大到可以壓碎她的胸骨,顫抖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捋過她散亂的長發,重複着機械的動作,嘴唇呢喃吐出含混不清的話語,吵到耳朵嗡鳴。
貝芙忍無可忍,用力地扇過去一巴掌。
世界霎時間安靜下來,房子也停止震顫。
被巴掌扇偏的俊臉一側映出清晰的紅色指痕,男人的瞳孔微微震顫。
完了。
貝芙心如死灰用手捂住腦袋,手指拽着頭發往下扯,嘴角不停抽搐。
——會死的,一定會死。
他的一巴掌,可能會打掉自己的頭,不是開玩笑的。
一秒、兩秒……半分鐘或者更久。
她再也無法等待,垂落手,頹然睜大眼睛,模糊地看着他。
直到男人面無表情地将她擁得更緊,冰冷的指尖拂過她的眼睑下方。
貝芙才驚覺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絕望的,驚恐的,無助的眼淚,這些液體像是不受大腦控制,從壞掉的水龍頭裏連綿不絕地滴落。
烙印在大腦裏,一遍又一遍對于死亡的恐懼已經麻木。
是身體先一步無力地舉起投降的灰白色旗幟。
-
楚烏隐隐察覺到他的人類不對勁。
很安靜,這種安靜不同以往。
手劄上找不到任何一條對應的筆記。
對于自殘的行為,神經元接續聯系到醫生,找到了最大的可能性:「人類會利用疼痛釋放的某種生理信息素帶來的快感,從壓迫性情緒裏短暫的“逃離”。*」
她并不是想真正的傷害自己。
那安靜呢?
醫生給出的解釋是心理原因:「這只人類依舊處于應激狀态,始終感到非常大的壓力,因此出現寡言少語的症狀是正常的,也許可以嘗試适當幹預。」
為什麽會有壓力,楚烏想不明白。
所有的一切都符合她的審美與偏好,他甚至翻找了一點點人類大腦裏的記憶片段。
他當然想不明白。
貝芙也不明白,變态把她抱起來之後在狹小的廚房與客廳那麽丁點兒距離走了至少上百個來回,期間間雜着牆壁震動與樓梯淌出未知的黑水……
最終卻在自己一個巴掌的威力停下腳步,真是難以置信,以及,居然沒有打回來,神經病的腦回路果然是個謎。
一連串完美破壞掉美夢的現實,重重疊加在一起,貝芙惡心的想吐。
她被抱着在房子裏走了一圈,最後在閣樓,男人放下了她……
現在,貝芙盤腿坐在地上,屁股底下是條棕色的厚實毛皮,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揉捏着彩色毛線團——變态塞給她的。
逼仄的空間堆滿亂七八糟的箱子與包裹。
牛皮紙袋的,瓦楞紙箱的,好幾個包裝箱的大小都能裝下一臺洗衣機,冰箱或者……被碎屍的人類肢體。
貝芙打了個寒戰,手一抖。
毛線球咕嚕嚕滾出去,明明這麽多雜亂的箱子,卻能從狹小的縫隙裏精準地滾到男人腳邊。
他也盤腿坐在那兒,不看毛線球,只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下一刻,垂眸再擡眼,兩顆眼珠子跟鎖定了一樣凝在她的脖子上。
怎麽?
貝芙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謹慎地往後挪了挪,轉頭看有沒有哪裏可以藏身的角落。
“……!”
還沒找到,男人修長而結實的大腿肌肉一繃緊,輕輕松松就緊扣住她掙紮扭踢的腿,一只手控住她兩個胳膊。
另一只手上,漆黑項圈在白皙修長的手上松松纏繞一圈,如條蟄伏的猙獰游蛇滑上她的脖頸。
貝芙睜大眼睛,屏住呼吸。
大腦一瞬間清明得很,閃過白光,這麽簡單的事實,她為什麽沒有想明白呢?
——他們之間的關系,是飼主與寵物。
皮特語焉不詳所指的稀有黑發美人,就是她的價值。
貝芙覺得自己蠢透了!
察覺到懷裏的人沒有掙紮,楚烏松了一口氣,有些脫力……
他把項圈裏的神經元重新拆解成更小的分子,只有這樣,才能吸收那些産生壓力的焦慮情緒。
看起來似乎有一點效果。
男人放開她,只松松環抱着,讓她靠在他的胸口,硬邦邦并不舒服的肌肉讓貝芙無法無視他的存在。
貝芙默默伸手到脖頸後,可這一次的項圈嚴絲合縫,內襯光滑無比,根本不存在搭扣,沒有摘下來的可能。
比起皮特,她該不該慶幸,至少自己的主人是同族?
如果對方真是這樣的想法,那更應該慶幸的是……
沒有人會對自己養的狗,貓,兔子或者蜘蛛,無論什麽種類都好,沒有人會故意去傷害屬于自己的財産。
貝芙感到荒謬,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個猜想符合一切現實。
這一次醒來,從她表現出溫馴不再抗拒的那一刻起,他沒有再傷害自己,甚至還打開窗戶抱着她出去。
貝芙低頭,看到橫在胸前的那條手臂。
放松的姿态依舊能看出挽起在肘部半截袖下的大臂健碩小臂修長,線條完美顯出主人的有力,輕松就能箍住她的腰或是攬住她的一雙腿。
忽然牙有些癢癢,想咬。
但她并沒有這麽做,這家夥渾身都結實得毫無破綻,硌到牙的只會是自己。
楚烏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懷裏的小家夥臉頰上因為舌頭頂起,起伏弧度有點兒鼓鼓的腮幫子。
醫生說,當人類感到有壓力的時候,會通過傷害物品/周圍生物的方式發洩情緒。
那麽,他正在隐隐期待着懷裏的小家夥咬他。
沒有什麽傷害力的,小小的潔白的牙齒,濡濕的舌頭也許會不小心碰到,留下帶着豐沛信息素的一點點粘液。
這讓楚烏清晰地感覺到他們已經建立如此親密的聯系。
但它只是認認真真地思考一會兒,那點躍躍欲試就消失不見。
屬于江雲的神經元跳動不停,傳輸過來幾張黃毛人類在小沙盤寫字的影像,字符很奇特。
楚烏想了想,導出來一張遞給懷裏的小家夥。
——适當與同伴交流有利于幫助心情恢複。
貝芙還沉浸在未來一片黑暗的愁緒裏,忽然被塞了張紙。
相片還是照片?
花了幾秒鐘,看清楚上面是什麽——頭頂幾根毛的簡筆火柴人上畫了個大大的愛心,旁邊标注了一句話。
Bev, u are mine.
她面無表情地揉成一團,紙團在手裏發出尖叫。
貝芙感覺自己額頭有什麽在突突跳動,啪地把紙團丢到一邊。
那團紙像是有生命一樣張着四個角舒展自己,從地上扭曲地走過來,展開在男人攤開的手中,老實躺着不動了。
她不想看那張紙第二眼,喪喪地直接磕到男人肩膀上,兩個手無意識地蹂躏着一小塊衣料。
“該死的,惡心的,下流的,可怕的蠢豬。”
柔軟微溫的額頭抵靠着他,小小的連綿不絕的叫聲和抓緊他的力道。
楚烏的心都要融化。
江雲:「怎麽樣,大人,小漂亮心情有沒有好一點點,小黃最近都在偷偷寫寫畫畫呢,我今天碰巧偷拍到幾張,人類的字鬼畫符一樣,但是小黃每次見過新的小夥伴都會畫畫,準是崽崽沒錯。」
楚烏:「畫得很醜,字也很醜。」
藍白就是最酷噠:「……」好冰冷的評價。
藍白就是最酷噠:「崽崽喜歡嗎?」
楚烏:「她罵得很髒。」
江雲:“?”
是誰帶壞了楚烏大人教他說謊的,小漂亮那麽可愛怎麽可能說髒話!
他還想說些什麽,大人已經毫不留情地把神經元接續掐斷。
江章慢悠悠地從裏間拎着飼養盒出來,一眼便看見客廳沙發上軟趴趴癱了好幾條藍白色的觸須,裹着醫用繃帶的小弟一臉生無可戀。
他問:“怎麽?”
江雲抽抽噎噎的:“哥,如果要在小黃和我中間二選一,你會選誰?”
短暫交接神經元瞬間就明白事情經過。
江章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讓你的小黃見鬼去吧。”
一只人類而已,為什麽要和楚烏大人過不去。
就那小黃毛總是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臭屁樣子,還不如讓自己家的蘭利去試試沒準更能得到小漂亮的歡心,雖然他沒有這個想法。
先不說人類的個性決定擇偶傾向,要是一眼不喜歡,相處再多次也沒有用,而且,人類雌性孕育後代有着非常大的風險與身體上各器官機能損壞的代價。
那位看樣子正在新鮮勁上,絕對一定不會同意的。
“別啊,哥,你也不想你親愛的弟弟啪嗒啪嗒掉眼淚吧,幫幫忙吧,就幫這一次。”江雲可憐兮兮地探出觸須,“大不了今年冬汛潮我和你一起出任務。”
又來這套,就算是把身體裏的體.液都擠完變成超迷你形态也別想……
“沒門。”江章不看他,“不許撒嬌。”
冬汛潮有大批的異界污染源出現,楚烏大人肯定在最前線,這家夥明明就是向着楚烏大人去的,呵,倒時候去了別哭唧唧的縮在後排想家。
偶像的力量還真是強大。
話雖如此,但他不能像江雲一樣,只把楚烏大人當成存粹的偶像看待……
沒人希望已經習慣的世界發生改變,更何況是隕落的金烏醒來,也不知道上面為什麽要這麽大張旗鼓的宣傳楚烏已經蘇醒。
一切等大哥回來再議。
江雲哼唧了一聲,一頭拱到沙發上窩着,身上的觸須胡亂拍拍甩甩。
江章沒再搭理臭弟弟的小孩脾氣,輕輕打開飼養盒:“出來透透氣,蘭利。”
系着小披風的人類動作溫溫吞吞地挪到江章身邊,然後坐在他的一條觸手旁,輕輕拍了拍。
江章聲音柔上幾分:“真乖。”
低沉陰郁的咕哝聲傳來。
蘭利雖然聽不懂這些怪物的話,但他能通過接觸,知道更多對方的思緒,這很大一部分功勞來自他的潛能【通感】。
來到這個主人的家裏,很快他就弄清楚了家庭成員一共有三個。
分別是常年不在家的大橘紅球,看起來身份地位要高一點點的主人藍黑球以及在類似大沙發的家具上躺着的藍白球。
藍白球也養了一只人類,蘭利不得不時刻提防着。
皮特滿腦子都是壞水。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蘭利感到一種劫後餘生的開心,這說明不只有他一個穿越者。
皮特比他來得還要早,告訴了他很多消息,包括一些想要成為類似寵物界選秀先生雄心壯志。
不過寥寥幾句話的功夫,蘭利大腦放松,自己好像多了一個從小到大生活在一起的玩伴。
從老鼠溝裏撿破爛混飯吃相依為命的夥伴……
直覺有哪裏不對勁。
這讓蘭利有些奇怪,但他沒有多想。
緊接着沒有多久,皮特就試探地問他的潛能,蘭利模糊告訴他自己有可能和那些怪物交談,畢竟這能力的方向目前無法确定,他不想讓皮特失望,也沒怎麽具體說。
直到有一天……
兩個人在院子裏的時候,皮特把他帶到水池邊,然後“不小心”推了他一把。
當對方的手攥住他胳膊的那一刻,大腦過電般仿佛滑動過一條斑斓的帶齒毒蛇,所有的親昵,依賴,信服甚至順從都在冰涼的水裏化為轉瞬即逝的泡沫。
【通感】
與皮特接觸獲得的信息量要比怪物的觸須清晰上數倍。
這個滿口謊言的騙子,潛能根本不是所謂的親和力,而是一種更加詭辯無法理解的,足以更改大腦記憶的能力。
蘭利清晰地想起來:皮特不可能和自己是夥伴。
而殘酷的現實是,他唯一在世界上還有着法律上親緣關系的,真正同樣在老鼠溝裏冷冷擦肩而過的,在鋼索紮過來那一刻死死護住他的……
貝芙。
她不知道在哪個角落,生死未蔔。
一條藍白的觸須蠕蠕到他腳邊卷了卷,蘭利大着膽子,伸手把觸須尖尖抱了起來。
說實話,手感就和降溫貼上的醫用凝膠一樣,類似于冷冰冰黏糊糊大鼻涕。
江雲一下子就不郁悶了,有些心花怒放:“小蘭利寶寶,好乖好乖啊。”
他被楚烏大人丢出兩個市區那麽遠,落地的時候擦傷了好幾條觸須,不然現在肯定要抱着蘭利大揉特揉。
難得見到它這麽主動。
之前把小黃放出來它倆前幾回還處得好好的,後面不知道怎麽的,怎麽哄蘭利也不願意和小黃玩了。
江雲偷偷摸了摸小家夥的臉蛋,感慨:“要是小黃也這麽乖巧就好了,不,像楚烏大人的黑發小家夥那樣安靜一點也行……”
蘭利大腦模模糊糊辨出一點兒黑發少女的輪廓。
“!”他精神一振,也不管是不是藍白色冷冰冰大鼻涕手感了,抱起觸須閉上眼睛就要往臉上貼去,靠得越緊,得到的信息越多。
臉頰接觸的一瞬間,蘭利已經做好了失望的心理準備。
盡管貝芙在老鼠溝裏顯眼得就像是一顆脆生生酸津津的青蘋果,光潔而耀眼。
但在怪物的眼裏,所有的人類幾乎都長得差不多,主要從身上的“斑點”位置,毛發顏色,也許還有體型區分。
除非是特別符合它們審美的,才會非常細致地在腦海中有部分影像。
皮特在藍白球腦子裏只是模糊不清相貌頂着一頭黃發的樣子。
蘭利不敢去細想篩選出來的商品裏,會不會有像他們的社會寵物繁育那般,為了保持某一種基因而近親繁殖……
藍白球怪見到過的黑頭發少女,會是貝芙麽?
“嗯唔。”
這感覺不太對,有點硬,毛喇喇的,也不滑溜。
蘭利睜開眼。
先前還抱在他懷裏的藍白觸須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塞進來一截藍黑色的觸須。
江雲幽幽怨怨道:“真小氣!”
江章哼了一聲,他可不樂意軟軟暖暖的崽崽和臭弟弟貼貼。
江雲耷拉着眼睛:“不過你真打算讓蘭利學通用語嗎,我覺得那不現實。”
江章坦然道:“等大哥回來,我想給他看看蘭利。”
江雲不說話了。
接觸到藍黑色球觸須的蘭利大感不妙,好不容易得到可能是貝芙的信息,如果輕易就被那只常年不着家的橘球帶走,可能就再也回不來……
思及此,蘭利的大腦飛速運轉着,下一刻,不動神色地慢慢挪動。
江章把自家崽崽的動作看在眼裏,心裏也暗暗奇怪,從弟弟家的小黃去醫院之後,蘭利就變得黏人許多,是在擔心同伴的安危麽?
眼見小小的人類偷偷摸到江雲的一條耷拉在沙發邊邊的觸須,看動作似乎是要往嘴裏塞。
“這個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