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善變刀?
第24章 善變刀?
刀!
楚烏幾乎是用盡所有的克制力才沒有在看見小人類握緊餐刀的那那一刻暴起。
項圈裏的神經元在好好工作着, 少女外溢出的情緒是銳利的警惕。
沒有厭棄,沒有絕望,沒有……想要傷害自己。
要尊重她, 理智提醒着楚烏, 貿然沖過去奪走那把小刀只會讓她失去安全感。
但他依舊無法松懈,一眨不眨地時刻注意着。
另一側。
本暧.昧調笑道:“有些事情, 做着做着就熟了,大家都這樣, 你不想試試麽?”
他能夠感受到這小東西的抵觸,和着滾燙的血湧上的是叫嚣不斷的征服欲。
他傾身而上, 想要把漂亮的小姑娘壁咚在這個角落,只是手即将摁上牆面的一瞬間,臉前一陣勁風掠過,銳利的鋒芒擦過眼前。
少女手裏的刀尖險險距離男人的眼珠只有一寸。
楚烏皺起了眉。
小家夥想要那只人類的眼珠麽,他知道有些異界生物會貯藏沒什麽價值的玩意兒,只是喜歡而已。
他不明白, 這種髒東西有什麽好收集的,如果她想要,他的會更不錯,幹淨漂亮……
更何況,她需要的話,沒有必要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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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烏思考了一下, 詢問侍應生那只雄性人類的主人是誰, 上一次工作計算的薪資, 餘下部分, 大概可以買得起一只眼珠。
人類的東西都不太便宜。
交引神經元的侍應生對這位客人的要求有些驚訝。
雖然交易人類很常見,畢竟老聞一種味道也會膩, 交易“一部分”人類還是很少見的。
但人類的眼睛離開身體之後什麽作用都沒有,拿晶石換自己用不上的器官,有錢人的癖好真是無法理解。
出乎意料的是,另一位客人非常爽快地就同意了,甚至還重點詢問了是否要其他部分可以一并送來——他似乎對這位客人格外感興趣。
聽說有些人本來會按計劃更換寵物的部分身體器官以備更好參加寵選評級,這算是作弊吧……
不過這些都不是他一個小小侍應生需要操心的。
在這兒工作,見過這麽多小人類,以他的審美來看,都大差不差,印象比較深的還是今天的那只黑發小姑娘,水霧彌漫的眼珠亮晶晶。
倒不是有多好看……
它的眼神和其他人類很不一樣,侍應生回想起它張望的目光,明明很害怕,卻依舊時刻警惕防備着,嗯,完全沒什麽攻擊力的小東西露出這樣的神情,真是可愛啊。
正在和某人對峙的貝芙對此一無所覺。
“差一點。”她有些遺憾,“變成瞎子的話,好像就不能參加評級比賽了。”
本的脖子暴起青筋:“你!”
貝芙左手一松,下蹲躲開他揮過來的拳頭,餐刀落下旋轉一圈右手穩穩拿住用力抵上某處,對方下半身裹着簡陋的布料。
啧,他應該,沒有穿內褲。
她咳了一聲:“我還是第一次這麽做,手可能有點抖,這一刀下去,你确定還能辦事嗎?”
此話一出,本漲成豬肝色的臉更難看了,他憤怒地喝叫了幾聲,緊接着那兩個同夥就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走過來。
貝芙渾身緊繃。
楚烏慢半拍的思緒反應過來,這只雄性人類,也許并不是嘗試與他的小人類友好交流,身上散發出的味道嗆鼻得臭,類似于一種有些惡心的标記性氣味……
以及,它叫來的另外兩個,也同樣的臭。
楚烏完全不能想象那只軟軟的小手沾染上另外兩個雜毛的氣味,只是想一下,他身體裏的某個部分就有些想破壞點什麽……
他極力忍耐着。
貝芙看向四周,飛快規劃着打砸引起騷亂後奔逃的路線。
但她還沒有想好,本,包括另外兩個來者不善的男人,他們震驚的視線忽然落在她的身後,有些慌張的後退。
貝芙緩緩站起來,茫然扭頭,看見她身側原本的棕褐色石牆不知道什麽時候,融出一個大洞,露出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人影之後的不遠處,是好幾只顏色各異的球型怪物。
它們似乎注意到這邊的喧鬧,蠕動着想要過來,被那只粉白色雲朵一樣的球怪伸出觸須攔住。
倒是神經病,他為什麽坐在這裏?
噢……
她的“靠山”登場方式可真特別。
男人的面無表情和生人勿進不可侵犯的氣質,襯得本一臉震驚捂着胸口的樣子滑稽又可笑。
貝芙一瞬間就松懈下來。
她哧哧笑着,晃了晃手上的餐刀:“啊,抱歉,我和他比較熟。”
“你給我等着。”本甩下一句狠話,在兩個跟班的攙扶下踉踉跄跄走開。
三三兩兩的人群都用異樣的眼神看往這邊,然後坐的離她更遠。
“那個女孩……”
(怪胎……)
貝芙沒想到,即便是在另一個世界,還是能聽到旁人用這樣的字眼形容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不自然地活動手指。
那又怎麽樣呢,是誰規定的搭讪不能拒絕,挑釁不能反駁,猥.亵不能回擊,就因為她看起來瘦胳膊細腿好欺負,這裏可沒有退學警告壓着她……
只是一把小刀就能吓軟的男人,連人狠話不多的神經病都比不上。
貝芙翻了個白眼。
另一側,侍應生從沒見過分離焦慮症嚴重到這種程度的客人,明明已經是最近的距離,只有一牆之隔,還焦慮到把牆壁都腐蝕……
人類活動區有監控,可這這位客人坐的地方是一個死角,他只硬着頭皮過來處理。
他溫聲詢問:“您需要換個位置嗎,短期內杜梨石沒辦法自我修複這樣大的損傷。”
楚烏搖頭:“不,這樣就很好。”
侍應生內心在尖叫,這一點也不好。
他依舊保持禮貌:“可您距離人類活動區太近了。”
楚烏輕擡下颌:“我并沒有逾界,你們無權強制調動我用餐的座位。”
确實,他連一只腳都沒有邁過去。
侍應生細細檢查,杜梨石的強度不可能被外力破壞,這是史無前例的意外事件,也許是因為部分腐朽導致結構不穩定,更不能完全歸咎于客人的焦慮。
他歉疚說道:“是的,先生,希望您能保持理智與愉悅的心情,和您的人類擁有一段美好回憶。”
這句話聽起來還算不錯。
楚烏點點頭。
粉白球球再一次出現,像是和男人說了什麽,很快又飄走。
她用餐刀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碟子裏的東西,忽然覺得他們,她和神經病,隔着一道融化了的石牆,有點難得的保持友好,他們的桌臺是連在一起的。
“不管怎麽說,至少剛才。”貝芙歪了歪腦袋,翹起嘴角,把碟子推過去,“謝謝你。”
如果他不是那麽恰到好處的出現,恐怕她已經被三個男人痛扁,吃到不要一個人待在角落的教訓。
不過,他們絕對也讨不到什麽好。
貝芙不确定,那樣做了,自己的下場會不會更糟糕,即使是皮特,也只敢偷偷摸摸的借怪物來欺負她,在這裏,人類的地位恐怕和一件随時可以替換的玩意兒沒有區別。
軟彈的彩色膠質微微晃動,看起來像果凍的東西已經被小餐刀戳得爛趴趴。
男人依舊面無表情,耳朵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連帶着脖子的一片皮膚都泛起緋色。
貝芙不禁懷疑起自己推過去的不是一份“食物”,而是鮮花,禮物,或者別的什麽容易讓人想入非非的玩意兒,總之他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在兩人對視的空氣中慢慢流淌。
幾乎是下一秒,他們不約而同地扭開頭。
貝芙迅速拉起自己的兜帽。
開什麽玩笑,僅僅只是因為利用了他那麽一小會兒,心髒就忍不住軟伏下來,還感謝,這麽短的時間內自己居然想要感謝他,還是兩次?
她的腦子一定進水了。
楚烏則從失控亂竄的神經元觸電中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觀察記錄多出幾條意義不明的語句。
「第一次握住小手。」
「第一次來全景公園。」
「第一次,她對我笑。」
「對我笑對我笑對我笑對我笑。」
這是在做什麽……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某幾條細碎神經元已經先暴露出熱切的渴望,毫不矜持地舔舐着從她身上外溢出來的甜美氣息,并為此而感到滿足,還扭打着偷偷記錄下來。
瞥見男人遲遲不動,也許是在發呆。
貝芙忽然想起來手裏這把餐刀剛剛貼近過什麽地方,呃……本好像沒有做毛發管理。
“咳,這看起來就不怎麽好吃。”她把盤子又拉回來,利落地和餐刀一起丢進腳旁邊的石頭坑裏,“當我沒說。”
楚烏:“……”
空氣陷入尴尬的沉默。
他盯着被倒掉的食物,淺淺地吸了一口氣,強忍住好幾條神經元想要伸出觸爪把垃圾桶一起吞掉的沖動——那是我的那是我的那是給我的。
人類真是善變又捉摸不定的生物。
楚烏忍住翻垃圾桶的想法,不小心将石臺摁出一個手指印,極快地調整坐姿擋住,确定沒有被侍應生注意到。
因為短時間內消耗太多的神經元,拟态有些不太可控。
下一秒,他就收到前輩的關切信息。
前輩:「您的神經元數據,今天活躍異常的頻率有些太高了,這對身體很不好。」
楚烏:「我知道,我清楚,不會有事的。」
前輩:「我說真的,你得好好看看這個。」
前輩:「《沉迷人類的危害》.pdf【已接收】」
貝芙看他發呆太久,眨巴着眼睛問道:“你還好嗎?”
她頂着兜帽,眼神柔軟清澈,帽子的兩個尖尖就像小動物的耳朵,随着歪頭的小幅度動作一晃一晃。
楚烏擡手遮住臉。
有什麽液體從鼻子裏淌出來。
紅紅的,啪嗒一滴,落在棕褐色的石臺桌面上。
他在流鼻血……貝芙震驚了。
-
直到回到熟悉的閣樓小床上,貝芙還是有些雲裏霧裏。
今天稀裏糊塗地出去,稀裏糊塗地回來,也算是見過世面了。
無論是皮特,還是今天遇到的本,那對“情侶”,都帶給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至于某個神經病,回來更是見了鬼一樣把她放在一樓客廳地毯上就轉身往外走,仿佛再多和她呆一秒鐘都無法忍受。
他确實有什麽病吧……
貝芙這麽想着,喝掉杯子裏的最後一口熱牛奶——她是不願意去想怪物世界為什麽會有牛奶的,但神經病也不會毒死自己。
不過是把她當成小寵物圈養着,啧……
事實上,無法再維持拟态的楚烏正窩在閣樓的其中一只牛皮紙袋子裏思考球生。
可愛的小家夥就在幾步之外,而自己甚至不能出去看看她,摸摸她。
因為他最大的一束神經元也啪得碎了一小部分,這導致他不能保持正常的本體形态,縮小的第三形态下比較好維持理智,但第三形态在人類可視範圍之內,因此不得已藏在這裏。
三條觸爪軟趴趴耷拉着,楚烏煩躁地抓了抓紙皮。
房間裏有動靜。
貝芙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一下子精神地坐了起來。
神經病在閣樓裏堆了好多的紙箱子,非常容易招蟑螂,嗯,如果這個世界有蟑螂這種生命力頑強的小東西存在的話……
她踮着腳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搬開其中一個紙殼箱子。
什麽也沒有。
視線的餘光一角,有什麽動了動。
貝芙快準狠地撲了過去,兩手一抓,捏到一個軟軟的很有彈性的東西,下一秒,黑色的什麽玩意兒嗖地從捏住的牛皮紙袋裏飛出來在地毯上亂竄,順着她的褲腿就要往身上爬。
是蟑螂還是老鼠,是老鼠吧這個糯叽叽的手感,救了大命了這裏也會有老鼠嗎?
貝芙胡亂摸索之下摸到床上的玻璃杯,瞅準目标擡手就叩了下去,關了個嚴嚴實實。
“我的老天……”
一只黑色的小怪物。
楚烏:“……”
他清醒過來後迅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神經元。
現在的情況暫時沒辦法脫離這個狀态,大概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恢複正常——僅僅只是被小人類捏了一下就理智全無炸着毛瘋狂想要靠近她。
也許,和弱智也沒有區別了。
一根手指摁在倒扣的玻璃杯底部,似乎想要防止他“越獄”。
這根本沒有必要,只要她在哪……這具沒什麽骨氣的身體,在被她外溢情緒俘獲的神經元操縱下就會黏糊糊地跟在哪。
他給她帶上項圈,可現在無時無刻不被影響的卻是自己。
楚烏感到郁悶。
貝芙仔細地觀察着她剛剛捉到的“老鼠”。
沒有腿,沒有腳,也不是長條的身形,圓滾滾,有很細軟隐隐流動光澤的毛,黑乎乎,比起老鼠,更像是一只煤球怪,看不到眼睛和四肢,但她确定這是個活物。
而且,蠻可愛的……
光可愛兩個字就完全和老鼠搭不上邊了,等等,在這個世界裏,這麽迷你的球形怪物,難道是,誰家走丢的小孩?
貝芙想起來白天看見的彩色球怪們,有點疑惑,記憶裏沒有任何一只是這樣的顏色。
她試探地斜斜打開玻璃杯,裏面的小黑球像是睡着了,一動不動。
“會有毒麽?”她沒有找到合适的工具,撿起一只拖鞋想把它鏟起來,拖鞋頭戳過去,卻兜不起來。
沒有任何反應。
“死掉了嗎?”貝芙拿開玻璃杯,把手指包在袖子裏大着膽子碰了碰,“真軟乎。”
楚烏用盡所有的意志忍耐着,克制靠近她的欲望。
等等,有了,他的某條神經元收到一份閃寄的小玩意兒,來得好及時,也許這可以轉移一下小人類的注意力。
貝芙正在糾結要不要用手把這一小坨球球抓起來,卻發現它身體表面趴在地上那一側的毛毛尖銳地紮進木板,大有死也不放的意味。
難以想象,如果那些細小絨毛紮根的對象是她的手……
還好沒有伸手碰,貝芙把玻璃杯扣回去,又放了一只拖鞋在上面壓着。
她正準備坐回床上去,卻發現這只裝死的小東西動了,它探出兩條長長的黑色毛毛小手,往身體的正中央從內往外扒拉,像是在費力地掏什麽東西。
然後,啵得一聲。
它取出了一顆眼球。
黯淡的瞳仁,滾圓的白色球體還泛着鮮紅的血絲。
貝芙:“……”
兩條黑毛小手努力地舉起來,往她的方向遞了遞。
貝芙捏緊了剩下一只拖鞋,慢慢後退幾步。
嗖!
眨眼時間不到,玻璃杯咣當落地,一道黑影彈射起步,瞄準天窗,一躍而出,只剩下一只眼球在桌子上咕嚕嚕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