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藥浴

第016章 藥浴

“朕讓勾弘揚在清露宮備了湯池,先去沐浴,然後在殿中歇息。”

秦玄枵不容分說地将後續事宜安排好,帶秦铎也向後宮走去。

秋色總是暈染的很快,短短幾日功夫,原本還只是淺淺塗抹了一層紅色黃色的楓葉今日再看,已經完全被濃妝豔抹的赤色覆蓋,絢爛極了。

秦铎也靜靜地跟在秦玄枵的步子後面,擡頭仰望高遠的天和濃重的色彩。

呼吸着百年後的空氣,恍惚間,他好像也成了此間的人。

史書寫的不詳細,記憶也不算完整,他只隐隐從寥寥幾筆帶過的文字回憶中得知,盛世已不再。但好在,秦铎也的目光落在了身前的青年身上,好在當朝皇帝看起來資質不錯,是個好苗子。

清露宮隐藏在一片清雅的假山玉竹中,秦铎也略有些驚異,因為太過眼熟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竟然都過了百年了,清露宮還是他上輩子的制式,就連周圍的景色都大致相仿,恍惚間他還以為他沒死,還在安平十二年的繁忙政務中一樣。

不過靠近了,倒是看出些略微的差異來。

殿內的竹制雕花門被推開,淡淡的花果香和草藥的清香從其間蔓延出來,秦铎也嗅了嗅味道,面不改色,但心裏喜歡。

繞過一扇屏風,濕熱的水汽迎面而來,房間的中央是一個被玉石環繞砌成的湯池,在朦胧水汽的浸染下,仍泛着溫潤的色澤。

勾弘揚正在旁邊,将屏風擺好,将沐浴所需的皂角、新衣物布置好。

見二人來了,勾弘揚向秦玄枵拱手,彎着腰退去,順帶又趕走了周圍的侍從。

“這湯池水的色澤......?”秦铎也望着白玉池中淡棕色的溫水,看向秦玄枵。

秦玄枵上前一步,拉着秦铎也的袖子将人扯到身前,伸出手,手掌覆在秦铎也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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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發熱,”秦玄枵放下手,開始解自己的衣服,說,“朕讓太醫院備了藥浴,加了連翹、黃岑還有些什麽的,溫水和藥性有助于祛寒,早些将你的風寒治好吧,在朝會上都站不穩了,這把劍還怎麽對外指向朝廷?”

秦铎也聽了這話,心中泛起一陣暖流,他擡頭看了一眼垂眸脫衣服的人,随着他低頭的動作,鬓邊的發絲垂落,剛好勾勒出眉骨和鼻梁高聳的輪廓。

好孩子。

不過,他脫衣服做什麽?

秦铎也歪頭問:“陛下也要泡藥浴嗎?”

秦铎也還從沒有過和別人共浴的經歷,這會見秦玄枵自然而然的脫衣,難得有些遲疑。

秦玄枵反問:“怎麽,不行?”

秦铎也撇撇嘴:“你又沒病。”

秦玄枵:“......”

很好的文卿,敬辭從來都說不多過一句。

“朕怕你泡到一半昏過去,淹死在湯池裏。”秦玄枵冷笑一聲。

秦铎也:“......”

很好的皇帝,就是長了一張嘴。

“朕還是很喜歡清露宮的,不想這裏面淹死一個,成了兇宅。”

很好,但是閉嘴吧。

不過也有道理,現在這副身體實在是虛,很容易泡着泡着氣血不足,昏死過去,溺死在湯池裏就得不償失了。

于是秦铎也擡手解了外袍,挂在屏風上,又依次脫下朝服,只剩最裏面的一層裏衣。

漆黑的頭發傾瀉而下,和純白的裏衣、略有些蒼白的皮膚行程鮮明的對比。

秦玄枵目光深幽,視線從秦铎也的眼眸緩緩下移,從肩頸落到腰側,衣擺寬大,将身形勾勒其中,若隐若現。又想起每每在飯桌上,這人每道菜只淺嘗一口,忽然開口,“愛卿。”

“嗯?”秦铎也沒回頭,正在理着衣服,有些随意地回,“怎麽了?”

“有些瘦了,多吃點。”

秦铎也不滿皺眉,他低頭捏捏自己沒二兩肉的手臂和大腿,啧了一聲,“确實。”

他确實不喜歡這副病怏怏的模樣,好像一陣風就能吹倒似的。身體若是不好,精力不濟,如何才能憂心天下,治理家國?

“那以後去蹭飯,希望陛下屆時不要趕我走。”

一句話,得到了意外之喜,秦玄枵背過身,說,“泡藥浴吧,別着涼了。”

秦铎也跟着秦玄枵,赤足踏上白玉的臺階,溫水一點點漫過腳踝,他逐級走入湯池中。

湯池水溫剛好合适。

淡淡的草藥香氣萦繞在鼻尖,水波溫柔,暖洋洋的熱氣蒸騰,舒适地撫上皮膚。

秦铎也背靠着一處石臺坐下,湯池水的浮力微微将他雙手托起。

黑色的發絲鋪散開來,漂浮在水面上,白色的裏衣也在水波的蕩漾下順勢輕柔浮動。

秦铎也微微舒了一口氣,頭微微後仰,撐在湯池的邊緣,閉上眼。

接連幾日的疲憊都被清掃一口,溫水仿佛在輕柔地按摩頭部,風寒發熱引起的昏昏沉沉的感覺都舒暢了些許。

一時間室內靜默無言,只有水波聲輕響。

困意襲來,秦铎也這幅身子中氣不足,意識漸漸昏沉過去,一下子睡着。

脫了力,湯池的白玉石為了防止傷到皇帝,特意打磨地圓潤光滑。他的身體不自覺向下滑去,湯池的溫水逐漸漫過肩膀和脖頸,舒适的溫度令陷入睡眠的秦铎也不自覺去追尋,腿上的力一松,整個身子水中陷了進去,口鼻一下子被水淹沒。

猛地吸入水,劇烈的窒息襲來,秦铎也悚然一驚,忽地醒過來,睜開眼,眼前視線模糊,光影散亂,滞澀感、窒息感沖擊大腦,他眼前忽然一黑。

下一秒,頸後一股大力,猛地将他拎出水面,腰上一緊,直接将他攙扶着站了起來。

冰涼的空氣驟然鼻腔,秦铎也手中攥着唯一的借力點,劇烈嗆咳。

“文、晴、鶴。”

陰森森的聲音從頭頂響起,秦铎也好不容易捋順了這一口氣,捂着胸口,蹙眉擡頭,對上一張略帶薄怒的臉。

秦铎也嘿嘿一笑,伸手在秦玄枵眼前揮了揮:“嗨?”

“你好的很。”秦玄枵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冷笑道。

秦铎也從那雙微眯的鳳眸中讀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好啦好啦,”秦铎也站直,抽出手,拍了拍秦玄枵的肩膀,“小孩子別擔心,不就是嗆了口水嘛,我自己也是能站起來的,沒事。”

秦玄枵沒接話,只是垂眸盯着人。

突然這麽一站起來,被水浸濕的發絲如墨一般流淌而下,衣物也緊貼在皮膚上,将整個身軀的形貌勾勒出來,一滴水順着臉頰滴落,鑽進衣領中,溶于濕衣中,倏忽不見。

二人因剛剛的動作離得極近,幾乎是貼在一起,甚至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和觸感。

秦玄枵意識到這一點,喉嚨微微動了動,他坐回湯池的石臺上,順勢也将秦铎也拽入水中。

水波漾漾,隔絕了什麽,也遮掩了什麽異樣,将暗中冒出苗頭的心思隐藏在波紋之下。

秦铎也這回不敢再睡了。

他若是再滑進池子裏一次,丢人。

秦玄枵長臂伸出水面,拿起一旁臺子上擺放着的金鈴,輕輕一搖晃,叮鈴一聲。

勾弘揚垂着頭從屏風後面走進來,手中端着一個木盤,盤內裝着青瓷玉盞,盞內是淺褐色的湯藥,還有琉璃一樣的瓶,瓶內是淡粉色的液體。

秦玄枵伸手接過木盤,揮揮手,勾弘揚垂着頭退去。

木盤被置于湯池之上,飄在水面上。

秦玄枵将玉盞遞給秦铎也,說:“補氣血的藥茶,趁着藥浴喝了......別又再昏死在湯池裏。”

秦铎也接過,藥茶清清淡淡的味道,倒是不苦。

他喝了之後,又有湯池的溫水,開始微微發汗,額頭上布了一層密匝的清汗。

秦铎也望着秦玄枵拿起瓶子,仰頭,清辣的酒香彌漫在空氣中。

秦铎也上輩子喜飲酒,尤其是烈酒,有北疆風沙寒霜的味道,他懷念的味道。

可惜做了皇帝後,除了禦駕親征的那一次,再也沒了機會重新回到他長大的地方,重新看看如鈎的月、曠闊的草場和大漠。

也再喝不到北疆凜冬,熾熱火堆旁的烈酒。

所以在京,淺飲幾口,聊表慰藉。

他眼巴巴盯着那琉璃瓶,“這是什麽酒?”

秦玄枵将瓶口挪開,也許是喝了口酒,眉宇間竟有幾分混不吝的态度,“名,桃夭。”

“給我喝一口?”

“做夢。”

秦铎也翻白眼:“吝啬鬼。”

“哈?”秦玄枵将琉璃瓶放回木盤中,伸手鉗住秦铎也的下颌,“前日你去酒館的賬還沒找你算,心疾、風寒、喝着藥、到處亂竄、不遵醫囑......愛卿,你這條命可是朕的,別死了,留着你有用。”

“放心吧陛下,”秦铎也将秦玄枵的手打掉,懶洋洋地聲調,漫不經心,“臣一定長命百歲。”

約莫着湯池水沒那麽熱了,秦铎也從水中抽身戰起,披上一旁早已備好的浴巾,轉到屏風後面換上新的衣物。

秦玄枵卻依舊坐在湯池中,沒動,他鳳眸深幽,靜靜地望着秦铎也離開的背影,赤着足,在白玉石磚上留下一個一個帶水的腳印。

視線順着他略微瘦削的腳踝向上,是遮掩在濕裏衣中,筆直勻稱的雙腿。

再向上,直挺的脊梁。

有一種莫名的氣度。

秦玄枵忽然深吸一口氣,将自己整個人埋進湯池中,直至再無法憋氣,才呼啦一下鑽出,站起身。

他清醒地認識到了自己被吸引的事實。

先是那雙如同漆墨一樣的眼睛,再到整個人。

過去二十幾載,從未有過。

低頭,看見了自己身體的變化,秦玄枵複又紮回湯池裏。

直至湯池水全部冷掉,他才帶着一身冰涼的水汽,從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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