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劍拔弩張

第023章 劍拔弩張

那一瞬間, 秦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他感覺到雙腳被死死地釘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好似萬馬奔騰,轟隆隆作響, 一片嗡鳴。

藺将軍他, 剛剛說什麽......?

小皇帝的生父, 誰?趙什麽?

秦铎也幾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他渾身上下一片冰涼,指尖微微顫抖,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涼亭中,秦玄枵和藺栖元的對話依舊源源不斷傳來, 穿越耳邊尖銳的嗡鳴之聲, 像刀子一般,筆直地紮進秦铎也的腦中。

“趙之寒啊,行,朕會去看看他的,藺溪和他埋在一起,到時候朕也順便去為她燒些紙錢。”

藺栖元聽到秦玄枵對藺溪的稱呼, 皺了皺眉, 但又最終什麽都沒說。

“陛下, ”藺栖元忽然在秦玄枵身後單膝跪下,“謝謝您, 為您的父母、外祖母報仇雪恨。”

秦玄枵聲音淡淡的:“秦家那些雜碎,殺了就殺了,倒是你, 藺将軍,舅舅跪外甥, 像什麽話。”

“是臣跪君。”藺栖元固執糾正。

“那随你吧。”秦玄枵不欲和他糾結這些。

秦铎也只離涼亭幾步之遙,他清晰地聽到了二人的對話,一字一句,紮在心裏。

他站在原地,無法向前,亦不知道要不要後退。

忽然,天邊傳來悶哄哄的一聲驚雷,聲響巨大,在昏沉濃厚的雲層中炸響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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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铎也被這一聲驚雷忽地驚到,從惶惶然的狀态中猛然脫離而出,才恍然覺知,冷汗已經浸濕衣衫。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涼亭中一跪一坐地臣子和帝王,趁着這舅甥二人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秦铎也毫不猶疑地轉身離開。

涼亭中沉默了一會,只餘曲水溪流潺潺的聲響,藺栖元突然開口:“陛下,方才有人偷聽。”

“朕知道,”秦玄枵輕輕一偏頭,眼珠向後一瞥,捉住了秦铎也離開的背影,一片衣角隐在後殿的回廊中。

藺栖元毫無感情地問道:“那是什麽人?他聽到了,要不要......殺?”

秦玄枵鳳眸微垂,一抹興奮的神情從眼眸中一閃而逝,他嘴角勾起,輕聲:“不用。”

“朕還挺想看見,他知道了這件事之後的表情......想想,便覺得有趣啊。”

——

秦铎也獨自一人,端坐在含章殿內。

殿內冷冷清清,只有掃撒的宮人在各自忙着自己的差事,在殿內角落傳來行動的細細簌簌的聲響。

這聲響讓秦铎也覺得心煩,或者說,他此刻心緒如同亂麻,任何一點細微的響動在耳中都異常清晰。

殿中燭火幽幽的,泛着冷清的光,山雨欲來的涼風順着殿門冷飕飕地飄進來,帶走身上的體溫。

将要下暴雨了,所以雖然時間仍是下午,但殿外的天色卻昏昏沉沉的,黑漆漆的烏雲壓得極低,光是看着,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唰地,雲層中,一道閃亮的光透破天際,宛如銀亮的游蛇,在烏雲層中蜿蜒閃過。

轟隆隆——

又是一陣響徹宮內外的雷聲,随着這一陣雷聲,大雨唰地傾盆而下,将整個世界染成同一種昏黑的色澤。

秦铎也不禁擡起頭,頻頻望向殿外被天色渲染的昏暗的宮中廊道。

他擱在桌上的手攥成拳,指尖仍冷冰冰的。

秦铎也的心緒不禁随着暴雨揪起來,想着秦玄枵怎麽還不回來,這麽大的雨,這孩子別被淋到了,或是別路上踩到淤泥水坑而摔跤。

等等。

自己幹什麽要這麽關心一個......一個外人!

這個皇帝,又不是他家的小孩,又不是他秦铎也的後輩!

他憑什麽為秦玄枵憂心?!

這麽想着,殿門被推開了,秦玄枵一身玄色龍袍,邁進殿內,勾弘揚在一旁為他小心翼翼地撐着羅蓋,一絲一毫的雨滴都沒有碰到秦玄枵。

秦铎也沒起身,他坐在案前,冷冷地望着來者。

心中自嘲,瞧瞧,人家可是皇帝,一舉一動周圍自然是有人伺候着,哪裏用得到你一個早就死了的老東西擔心。

皇帝,鸠占鵲巢的皇帝,當的開心麽?

秦玄枵見秦铎也坐在殿內,沒有因為聽到什麽而亂跑,心情很好。他向勾弘揚擺擺手,總管太監便領命退下,帶走了宮內的所有宮人。

含章殿很快就被清空,只剩下二人。

秦铎也不起身,不說話,殿內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中。

秦玄枵在殿門口,将靴上的水跡擦幹淨,走到秦铎也身邊,習慣性地解下身上的佩劍,遞過去。

止戈劍被遞到眼前。

秦铎也垂眸望着止戈的劍鞘。

這把他曾經的佩劍,自他死後,大魏後世帝王的天子劍,就這麽握在一個亂臣賊子手中。

秦铎也伸手接過止戈,指尖觸碰到熟悉的觸感,忽然低低地笑起來。

虧他還想着,大魏千秋百代,綿延萬載。

去他媽的綿延萬載。

大魏的江山現在就已經易主了。

成烈帝死後百年,玉砌雕欄早已換作了別家姓。

所以蒼天,你讓朕在一百年後再次醒來,就是為了讓朕開開眼,看看朕的江山是如何淪入外人之手的麽?!

秦铎也思及此,怒火從他的心腹中不斷燃燒而起,蒸騰出怒氣,直沖腦海。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止戈劍從劍鞘中拔出。

止戈鋒銳,一霎時寒光滿堂,冷光出匣,噌然乍現!

噌地一聲,劍刃與劍鞘相磨,下一秒,秦铎也手握止戈,劍尖直指秦玄枵!

秦玄枵解開外袍的指尖一頓,他緩緩低頭,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劍刃。

良久,他輕笑一聲,擡起頭,對上秦铎也冰冷的面容,又深深陷進漆黑如淵的星眸中。

那雙眼眸中沒有任何光亮,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甚至沒有絲毫情緒。

“愛卿,你這是在做什麽?”秦玄枵笑着望向秦铎也,神情是過分的寬容。

仿佛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只是二人在玩鬧而已,或者像是在由着一只調皮的貍奴在逗趣。

“秦玄枵。”

秦铎也緩緩地念着這個名字,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将劍刃架在皇帝的脖頸上。

換做任何一個人看着這個場面,都會被吓得魂飛魄散。

但兩位當事人,卻一個鐵青着臉,另一個笑得瘋。

“愛卿這麽想叫朕的名字?”

“閉嘴!”秦铎也冷冷道。

“好好好,朕閉嘴。”秦玄枵仍是笑,伸手在嘴邊,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愛卿接下來有什麽吩咐?”

“秦玄枵,你究竟是姓秦,還是姓些別的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秦铎也手持止戈,将劍刃貼上對方脖頸的皮膚,“為什麽要做謀權篡位的亂臣賊子?!”

“搞了這麽半天,愛卿就想問這個啊。”秦玄枵的語氣中雖是帶着笑,但他的面色卻一點點冷了下來,再也不見笑意,他斜眼瞟了一下夾在頸上的利刃,不甚在意,再次擡頭,望着秦铎也,“朕還以為,你會裝作不知道一陣子呢。”

秦铎也皺眉,“你知道我聽到了?”

“那是自然,”說着,秦玄枵向前邁了一步,嘴角勾起,“沒錯,朕确實不是先帝的兒子,朕也不是秦家的皇族血脈。而你,所熱愛的大魏,就要斷在朕的手中。如何,愛卿對這個真相可滿意?”

“別動!”秦铎也凝神,一下子将手臂繃直,劍刃劃破秦玄枵脖頸的皮膚,一層鮮血從傷口處流出,冷聲呵道,“你當我真不敢動手殺了你,重塑綱常?!”

秦玄枵伸手抹了一把脖頸,一手鮮紅的血液,他只放在眼前看了一眼,就随意甩了甩手。

他張開手臂,神色似乎是有些癫狂的笑,聲音也因為興奮揚了起來:“來啊,殺了朕。”

秦铎也死死盯着他,只見年輕的帝王大笑,伸手握住止戈的劍身,血液從手指的縫隙中滲了出來,不住地滴落在地。

他握着劍刃,将止戈向着他的脖子上拽,劃痕更深了些。

秦玄枵手腕用力,手掌中和脖頸處的血液湧出的更甚,甚至成股,在手臂和脖頸上蜿蜒。

秦铎也逆着他的力道向外板着劍柄,止戈在兩者手中僵持不下。

“怎麽不繼續了?”秦玄枵勾唇,再次順勢向前了一步,“不敢殺了嗎?愛卿。”

他将脖頸側過,“來啊,對着這,砍啊。怎麽,還需要朕幫你麽?”

“你......瘋了!”秦铎也的呼吸猛烈起伏,他氣極,又驚又怒,手都在微微顫抖。

秦玄枵見秦铎也一瞬間心神激蕩,猛地将止戈從他的手中拽出,奪過劍,一把将止戈丢到地上。

止戈落地無聲,劍刃染血,浸濕了地毯。

順勢,他反手握住秦铎也的胳膊,将人狠狠向懷中一帶,另一只完好的手掐住秦铎也的腰,将人禁锢在桌前和自己身前這一片小小的天地中。

一瞬間二人離得極近,兩股灼熱的呼吸交錯,秦铎也氣得渾身都在顫,他死死瞪着秦玄枵,掙紮怒罵:“別犯病!”

“朕犯病?”秦玄枵冷笑一聲,“朕現在清醒得恨。”

他攔在秦铎也腰上的手緩緩沿着他的脊椎向上移,摸索過整張背,最終捏在對方的後頸上,掐住,向着自己的方向帶得更近了一些,兩人的鼻尖已然觸碰到一起。

秦铎也手緊緊握成拳,擡起手臂,毫不收力,狠狠沖着秦玄枵的臉,給出一拳。

啪,手腕被一陣溫黏的力道握住,向後一拽。

秦玄枵那只被劍刃劃傷的手用力攥住了他的手腕,秦铎也猛地一頓,他被壓在桌案前,腰被死死抵在桌案的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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