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熱臉與冷屁股
第025章 熱臉與冷屁股
當晚折騰到很晚, 秦铎也的意識有些模糊,依稀間,他記得自己抽空給了秦玄枵好幾拳,每一拳都使出全力, 絲毫沒有收手。
揍人固然解氣, 但每次他打上一拳, 換來的都是這小畜生變本加厲的磨人方式。
于是他又揍了身上的人一拳。
看到秦玄枵吃痛的模樣,秦铎也覺得快意極了,面中鼻梁處的紅痣也變得愈發鮮豔, 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在最後,他惡狠狠的嗆聲:“秦玄枵......你有本事今晚就把我弄死, 否則, 早晚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再後面的事情,秦铎也就記不清了。
折騰一晚上,他的意識疲憊極了,眼皮沉重,他逐漸阖雙眼, 沉沉睡去。
耳邊是殿外的雨聲, 暴雨雨勢逐漸轉小, 只餘淅淅瀝瀝的輕響。
朦胧間,他感覺到好像被抱了起來, 身子被輕輕擦拭,然後又被放到床榻上。
再就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這具身子的體力,實在是太差了些。
第二日, 他昏昏沉沉醒來,眼前的視線迷蒙了片刻, 再次清晰起來。
依舊是在秦玄枵的床榻上,身側卻沒人,不似前幾日那般每次醒來時,小畜生都将他裹在被子裏,一通亂蹭。
秦铎也當時沒覺出什麽不對勁,今早一想,忽然面色僵硬,他好像知道那時候秦玄枵在做什麽了。
真是混賬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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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受了一下,身上清爽,昨晚出得那一身粘膩的汗,應該是被秦玄枵擦拭清理了。
除卻四肢有些酸軟,還有因為摩擦的紅腫之外,身體上沒有別的不适之處了。
秦铎也仰面躺在床上,目光望着床榻頂上的帷幔,帷幔依舊,忍冬雲紋靜靜蔓延其間。
忍冬依舊,江山易主。
不過短短百年而已。
他一直到昨天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之前,都還一直妄想着,教好皇帝,扶持明君,重現盛世的基業。
今天醒來再回憶,真是......
秦铎也伸出手,用手背擋住眼睛,視線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真是,笑話啊。
他輕笑一聲,喟然長嘆,爾後,那輕笑變成了低垂的笑,無聲地笑,只有肩膀在輕輕聳動着,再然後,變成了苦笑。
半生心血,已然賦之一空。
忽然,他的苦笑停止,因笑而彎起的嘴角一點點垂落下去。
最終,雙唇緊閉,抿成一條直線,面上不見絲毫笑意。
再将手臂移開,忍冬雲紋重新映入眼簾。
他将頭偏過去,看到止戈劍放在枕邊。
昨日争執時,他用止戈劃傷了秦玄枵。
此時止戈安靜地躺在他的枕邊,劍身上的血跡已經被擦拭幹淨,止戈一塵不染,被重新插回劍鞘中。
止戈劍長三尺,玄鐵鑄就,極薄,波峰焊紋,寒光冷然。
當初止戈剛鑄成的時候,沒有劍鞘,鋒芒逼人。
秦铎也成為皇帝後,又重新将當初鑄劍的大師請出山,那時大師已經不再鑄劍,秦铎也親自去請,大師才勉為其難答應,為止戈打上一柄劍鞘。
劍柄用陰陽二纂雕刻,陽纂為江山,陰纂隐于其中,為金色游龍,渾然一體,浩蕩銳氣。
昨日,止戈已經架在秦玄枵的脖頸上了,那時只需輕輕一抹,竊取他秦家江山的賊人,便會屍首分離。
秦铎也靜靜地望着止戈。
是,他承認,他沒能下得去手。
畢竟......秦铎也閉上眼,腦中的記憶就漂浮而出。
他在記憶中曾看到,二十年前的山河動蕩,京城的那條街,枯槁的人群游離于街上,麻木的雙眼中,盡是流離失所,舉目無親。明明沒有外敵來入侵,僅靠那個該死的皇帝一人,就将江山折騰成那副淩亂不堪的模樣。
重賦稅、無盡剝削、屢次徭役,一輪又一輪的搜刮,上下沆瀣一氣;
魏荒帝荒淫無道、窮奢極欲,常為游玩賞樂一擲千金,國庫常年虧空;
朝廷和地方官員狼狽為奸,在偷偷改得更深的米鬥中,貪墨下一批又一批的救命食糧。
世家門閥冷眼旁觀,趁着旱災水災蝗災疫災,農田顆粒無收加之官府重稅,假惺惺地低價收購百姓變賣的良田,将走投無路良籍變為佃農,壯大自身的勢力。
六朝舊事随流水,皆成門戶私計。
一年又一年,一歲又一歲,莺飛草長、花木繁茂、金黃遍野、大雪凋零。
大魏的脊梁被啃食一空。
二十四個循環往複的節氣裏,仍看不見的,是前路的一片漆黑。
如果是魏荒帝在他眼前,就算他是秦家子孫,秦铎也依舊會毫不猶豫地落下劍刃,親手送這個昏聩至極的東西上黃泉路。
但......
他昨日猶豫了。
為什麽呢?
他從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
穿越而來之後,他也親身出宮去見過。
街上熙熙攘攘,市集熱鬧,有糖水鋪、有酒家,有不再拼盡全力只為生存奔波的百姓。
比二十年前令人窒息的亂象,要好上不少。
秦铎也清醒地知道,無論品行如何,他沒辦法殺一個至少是向着百姓的君王。
所以秦铎也猶豫了。
可是,猶豫的結果竟然是那個小畜生對他上下其手!!!
秦铎也一想起來昨日的情景,怒火就在他胸腔中聚集起來。
果然還是當時就應該将他殺了。
想到這,秦铎也猛地坐起來,掀開被子,拎起止戈劍,赤着足就下了床榻。
出了內殿,繞過屏風,他帶着滿身殺意,匆匆闖進前殿。
含章殿的殿門剛好在這時候被推開,殿外還在下雨,秦玄枵一手撐傘,另一手拎着食盒,帶着一身水汽,從殿外走進來。
看見秦铎也,秦玄枵的目光就一瞬間被黏住一般,仔仔細細地将人全部收入眼底。
最後目光落在秦铎也喉結處的那處咬痕上。
秦玄枵不自覺咽了下口水。
秦铎也一看他那發情一般的眼神,就知道這小畜生腦子裏想的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鬼東西。
他一低頭,看見自己的衣衫并不規整,衣袍開着,鎖骨和光潔胸膛露在外面,他猛地将衣衫拉好。
草,兩輩子,朕他媽的第一次被男人觊觎!
“愛卿為何不穿上鞋子再下榻,身子本就弱,地上寒,莫着涼。”秦玄枵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桌上,輕聲道。
秦铎也冷下臉色,攥着止戈劍柄的手指緊了緊。
“怎麽?”秦玄枵側眸看見秦铎也的動作,不禁笑,“昨晚沒夠,今日想接着殺朕?”
那語氣的輕佻,眼神的流連,似乎在提示自己昨夜發生了些什麽。
秦铎也微微皺眉,他目光打量秦玄枵,看見狗皇帝的脖頸和手掌上都包上了一層細紗布。
殿門口,有宮人在候着,秦铎也掃視過含章殿,遠些的地方,勾弘揚垂首站在那。
除此之外,還有人。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今日早上醒來的時候,秦铎也感到自己的體魄和感知似乎有很細微的加強,他原本魂魄穿過來的時候,其實聽力和感知力,均是一片混沌的。
今早,他的感知力莫名強了一些,感受到殿內的陰影中,似乎有隐隐約約的氣息浮動。
也不知道,是因為情緒的劇烈波動,還是因為時間的推移,自己的靈魂正在一點一點潛移默化地影響着這具身體。
秦铎也的懷疑,還是在那日看見自己上輩子鼻梁上的紅痣,竟然莫名其妙出現在了這具身體上開始的。
既然相貌都會被靈魂所影響,那體魄應該也是同樣。
所以含章殿內,有暗衛,或是死士。
大概是玄衣衛。
秦铎也知道秦玄枵是殺不死了,就算能殺,他也不想拼個同歸于盡,萬一将這小畜生殺了,下一代的皇帝還不如這個,可怎麽辦。
好不容易重活在百年後,他可不能眼睜睜看着大魏玩完。
“止戈,給我。”秦铎也面無表情,拎着劍,冷淡地說。
“愛卿想要天子劍?”秦玄枵挑眉。
秦铎也沒說話,點了點頭。
“不行。”秦玄枵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想了想,又補上一句,“如果愛卿想要特權,朕可以給你給你些別的,朕的玉佩,或是玉玺?都可以,任你挑,跟天子劍作用一樣的,見之如見皇帝。如果不滿意,國庫裏有各種奇珍異寶,還有許多其他名劍,随便拿。但是,止戈不行。”
秦铎也聽了,心中冷笑。
呵,這皇帝也沒比上一個好到哪去。
傳國玉玺随便賜給寵臣,這大魏,離亡國,也沒幾步路了。
秦铎也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他懶洋洋将止戈放在桌案上,擺擺手,“罷了,不要了。”
“生氣了?”秦玄枵見秦铎也這副模樣,走過來,湊近了看他,“別氣,看,朕去親自給你帶了早膳。”
秦铎也淡淡地撇了一眼食盒,心裏不稀罕。
秦玄枵在一旁,将食盒一層層打開,親自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
勾弘揚早就得了不準上前的吩咐,這會實在是忍不住,就偷偷擡頭,不住地撇着殿中的二人。
看一眼,嘶,再看一眼,嘶嘶嘶。
太監爆改響尾蛇。
勾弘揚從來沒見過有誰可以讓秦玄枵熱臉去貼冷屁股,讓他主動上前去讨好着,甚至親自伺候人用飯。
桌案上,熱騰騰的早膳被秦玄枵擺上去,他拉着秦铎也坐在桌前。
面點精致,肉菜炖的軟爛,豆湯香濃。食補的食材被巧妙地融在了飯食之中。
秦铎也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玄枵,自顧自坐下,拿起玉箸。
他上輩子剛登基的時候,最危急關頭,喜愛的飯菜中被人下了毒,他吃後,險些徹底被埋葬在權力争奪的風波中。
自那之後,他吃飯時,便每道菜均夾走相等的量,不再對某道飯菜産生明顯的偏好。
但秦玄枵竟看得出,他喜歡些什麽,進幾次飯菜的菜色,都是按照他的偏好來準備的。
秦铎也随意咀嚼着飯菜,開始反思,是不是他上輩子當皇帝安逸日子過太久了,思想懈怠,還是這輩子沒了身份的束縛,回歸本性,這會被人抓住了把柄。
“朕今日寅時便起了,将昨日積壓的奏折全部批閱過了。”秦玄枵見人沉默,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秦铎也沒回他。
“愛卿為何不說話?”
秦铎也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飯菜,淡淡道:“食不言。”
“那現在呢?朕今日是不是非常勤政?”秦玄枵嘴邊噙着笑,撐着頭望向秦铎也,在秦铎也看來,就像是條等待誇獎的狗。
“是麽?”秦铎也放下玉箸,靜靜凝視他:“與我何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