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可惜這趟二人之旅裏突然加入了一個異常閃亮的電燈泡。
“哦!你們要去浮潛嗎?那帶我一個!”
舉着一盤雞尾酒的薩奇正好路過以藏他們幾個漂着的地方, 他從托盤裏拿起一杯金綠相間的酒遞向佩奇,“嘗嘗我的新品?剛調出來的, 我還沒給它取名字呢。”
在馬爾科試圖拒絕薩奇的加入之前,佩奇已經答應了他,“好,一起去。”
她接過那杯雞尾酒,習慣性地先看了眼重量,但緊接着又反應過來, 現如今的薩奇是活着的,他已經不需要她再去喂養些什麽了。
雖然不再被需要,可佩奇卻沒有感到失落,‘薩奇是活着的’這個認知令她感到輕松,那大概是一種可以被歸類為愉悅的情緒。
魔女小姐将酒杯舉向太陽的方向, 看着那道光線落在透明的杯子裏。
光暈散在玻璃與酒液之間, 像是突然被點畫上的瞳, 就這樣目不斜視地與魔女對視了起來。
“你好。”
她旁若無人的與自己的酒打起了招呼,“你長得和我的寶石很像。”
掐住杯壁的手指微移, 有同樣漂亮的金綠色從佩奇的戒指裏滾落,那顆貓眼寶石墜進酒杯裏,攪散了另一枚眼睛。
不過這份突然降臨的異樣只有佩奇感知得到,薩奇依舊在無知無覺地分發着酒杯,他回頭看了眼突然說話的佩奇,“啊?什麽寶石?”
“貓眼。”
佩奇将自己的杯子展示給薩奇看, “我一共有三顆, 這是最後一顆。”
“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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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胡子海賊團就沒有眼光低的隊長, 他們見過的財寶數不勝數,自然看得出寶石品質的好壞。
不過薩奇沒有拒絕這份略微貴重的禮物, 他很随意地應了下來,“好啊,不過你總要喝完再給我吧,這樣我可沒法拿。”
他指着那顆浸泡在雞尾酒裏的金綠寶石,“一會幫我編個扇墜吧,以藏,我要把它挂在我的扇子上。”
扇子?
“就是你挂在廚房的那把折扇。”
失去獨處機會的馬爾科虛着眼睛看向薩奇,他端起那杯發給他的酒,嘗了一口這所謂的新品,“他現在熱衷于用那把扇子去抓魚。”
佩奇:“……?”
将花樹開發出奇怪用法的廚師長先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他盤腿坐在池邊,等着佩奇他們喝完,“你這個能力實在是好用,那些畫在扇面的花枝居然可以把我想要的東西拿給我。”
“簡直像是多了個助廚,哈哈哈,我現在能連開16口鍋!”
試圖想象但想象失敗的佩奇默默地喝了一口酒——看來這棵新樹要比油紙傘上的那棵更喜歡薩奇,它是在用不太規範的方式诠釋着自己的規則,将‘庇護’做了額外的解讀。
沒打算跟它較真的魔女小姐對自己的造物采取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默認了它在她留下的規則裏鑽空子。
将剩下的酒液一飲而盡後,佩奇将那個空杯子連同杯中的寶石一起交給了以藏,然後起身直接踏在綢緞上,征詢着另外兩個人的意見,“出發嗎?”
“走走走。”薩奇立刻響應了佩奇的邀請,不過他拒絕了她的出行方式,“別用飛的,來,讓你體驗一把Hot Spring的特色交通工具。”
他把手指搭在嘴邊,用力地吹出了一聲極響的口哨。
“啊吼!”
一只比喬茲還要再大上一圈的,大概有紐蓋特那麽高的袋鼠突然重重地砸落在衆人面前。這應該是一只公袋鼠,因為他沒有育兒袋,不過有一個像過山纜車一樣的加長加大版長椅綁在它的胸腹處,那個座位只有一個相當簡陋的可移動護欄,看上去就是防護力度為零的存在。
“啊——吼!!”
佩奇:“……”
……袋鼠,是這麽叫的嗎?
被薩奇召喚來的“交通工具”穿着非常朋克的,綴滿金屬鏈子的皮夾克,它甚至還穿着鞋,鞋底的花紋在與地面的撞擊中印在了地面上,那是一個被拆分的單詞——左腳是Kanga,右腳是Roo。
嗯,Kangaroo。
已經跳上椅子的薩奇正在招呼佩奇,“來啊!”
“這可比那什麽肥皂泡游樂園的摩天輪有意思多了!”
已經從溫泉池裏回到地面的馬爾科甩了一下頭發上的水,他轉身把佩奇從溫泉裏拉了上來,然後直接攬着她也跳到了長椅上。
“這家夥叫豫吉,是這座島的‘移動景點’,想叫他的時候只需要吹一聲口哨。”
“所以沒事不要吹口哨。”像是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馬爾科沒忍住彎起了嘴角,“否則會被豫吉用拳擊招待的yoi。”
習慣用吹口哨的方式調侃同伴的比斯塔:……
比斯塔:多謝提醒,但我不想回憶起這件事!
佩奇被馬爾科放在了自己和薩奇中間,他将那個真的沒什麽用的護欄掰了下來,“好了,走吧豫吉,去西海岸。”
那邊有一片非常細膩的白沙灘,白胡子很喜歡躺在那些沙子裏吹海風,柔軟的沙子托舉着他的身體,是可以讓脊椎完全放松的絕佳“理療床”。
既然二人行已經注定泡湯了,那就幹脆去找老爹一起浮潛好了。
這種對能力者來說像是賭命一樣的活動并不常見,因為他們這些被大海厭惡的人在海水裏是完全失力的狀态,能力和體力都會消失,所以他們輕易不會下水,除非身邊跟着的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人。
顯然佩奇是被馬爾科劃分進這個範圍裏的,他不但敢把自己的命賭進去,還提前篤定了老爹會和他做出同樣的選擇。
有什麽可忌憚的呢,這可是一路從時間裏逆行回來的故人啊。
詢問過佩奇能力基本運行規則的馬爾科覺得,她是殺死了一部分的自己才得以回來——那些無人能再記得的循環與‘不存在’無異,那麽獨留那份記憶的佩奇,便也成為了‘不存在’的一部分。
這不是一件可以被一筆帶過的事。
比魔女本人更能感知到兇險和沉重的不死鳥無意間與西娅共感了,他們都察覺得到那份獨屬于時間的殘忍,那是比任何東西都要更無情的刃,一旦斬落便絕無再反悔的可能。
所以佩奇口中的跳躍從不是什麽輕松的‘跳躍’,她那是斬去了一部分的自己啊……就那樣……斬去了。
坐在長椅裏的馬爾科環着佩奇的肩膀,微眯着眼睛去看眼前的颠簸。
豫吉跳得很遠,它可以用半分鐘橫跨過整座島。
豫吉跳得也很高,它帶着坐在自己胸前的三個兩腳獸縱躍到了雲層深處,然後以一種要蹬穿島嶼的氣勢重重地往下砸。
坐在一旁的薩奇大笑着高舉起手臂,“嗚呼!爽!”
“啊——吼!!”豫吉也大叫着回應他,兩個語言完全不通的家夥倒是一唱一和了起來。
馬爾科将差點在下墜中飄起來的佩奇按回了自己的懷裏,他抓着面前的護欄,将那聲嘆息留在了心裏。
“怎麽樣,和香波地的游樂場比起來如何?”馬爾科笑着詢問懷裏的小姑娘,“你更喜歡哪一個?”
“我只在那個游樂場裏等過人,沒有玩過什麽。”
感覺自己是在坐跳樓機的佩奇看向再次遠離自己的地面,“還可以。”
“不過豫吉跳得沒有你飛得高。”真的只是在認真對比感受的魔女小姐說出了可怕的話,“所以還是你比較好玩一點。”
“唔噗——咳咳咳!!咳!”
被佩奇的話驚到的薩奇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他一連串地咳嗽了起來,然後用一臉見鬼的表情看向馬爾科。
馬爾科:……
而豫吉的關注點則是有兩腳獸說它跳得不夠高上。
能聽懂對比的袋鼠先生不滿地重重哼氣,然後在又一次的起跳準備中狠狠蓄力,将自己彈射到了一個絕不應該是袋鼠能出現的位置。
“啊!!!吼——!!”
正躺在沙灘上的紐蓋特睜開了一只眼睛,他看向那只突然從天而降的,像是要來一腳蹬死他的袋鼠思考了半秒鐘。
實在是懶得動彈的老爺子慢悠悠地擡手,然後猛然握住豫吉一條腿,沒有特別用力地将它一把扔向了大海的方向。
明明都已經沒有特別的用力了,可豫吉仍然像是一枚炮彈般地被發射出了一條非常可觀的抛物線。
袋鼠會游泳嗎?不知道,不過豫吉會游泳,所以沒問題。
做完判斷的紐蓋特心安理得地躺在原地,目送着逐漸變成一個小點的豫吉消失在天際。
不過在它真的消失在紐蓋特眼中之前,有紅色用比它消失更快的速度逆向猛沖而至,那些輕薄的絲織品将風劈開了一道口子,在接連不斷的破空聲中抵達了白胡子面前。
但它沒有直接纏上紐蓋特的身體,而是盤桓在他面前,以一個邀請的姿态。
那是與曾經的頂上戰争時別無二致的邀請,只不過當時是打算把他抛向灣內的廣場,而這一次則是打算把他抛向大海。
被等待的紐蓋特順着紅綢延展的方向看了過去,掉落到一半的豫吉被圖陣盾接住,就那樣滞留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佩奇不再坐着,她已然起身,赤腳站在那把長椅上,驅使着手中的綢緞。
薩奇在向他揮手,他大概是在大喊着些什麽,不過距離太遠了,他聽不見。
馬爾科倒是沒動地方,他依舊十分放松地坐在原處,只是此刻曲起了一條腿,更顯懶散了些。
哼,真是群精力旺盛的臭小鬼。
被打擾到休息時間的白胡子一邊在心底嫌棄地點評着,一邊大笑着擡手握住了那束紅色,“庫啦啦啦啦啦!浮潛有什麽意思?去更深的地方!”
可惜就像他聽不見薩奇在說些什麽,薩奇他們也聽不見紐蓋特在說什麽。
不過佩奇看得到他的口型,所以她看懂了。
“更深的地方?”
一把将自己的友人揚到天幕之上的佩奇向他抛出了一面醒獅。
那是在第四場循環裏陪他到最後的喜獅。
喜怒哀樂,厭懼郁慮,八面醒獅八種表情,那是八種佩奇最喜歡食用的情緒。
現如今的新世界再沒有人不知道這八面盾,不過與各方勢力的猜測不同,它們之所以被畫成這個樣子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寓意,那單純就是佩奇把自己喜歡的味道給羅列了上去。
沒錯,就是味道,佩奇嘗得出能量是什麽滋味,所以比起人類的什麽寓意,它們可能更接近魔女的食譜。
但不是所有魔女都做得到這一點,比如西娅就不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更喜歡人類的食物,而不是像白開水一樣的能量,哪怕那些食物明明一點用處也沒有。
被年輕人折騰起來的紐蓋特踏在佩奇最喜歡的口味上,被喜獅接迎了過來。倒不是佩奇非要給紐蓋特搞特殊,而是他一個人類比豫吉還要高,這輛袋鼠巴士乘載不了他。
他沒有落腳點。
“你要去深海嗎?你會被淹死的。”
佩奇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友人,“人類需要呼吸。”
“我可以閉氣!”
嫌佩奇啰唆的紐蓋特大手一揮,打斷了魔女小姐的陳述,“走了,我要去看鯨魚!”
“好。”
對友人堪稱是溺愛的時間魔女今天也很好說話,她就那樣帶着要去“自殺”的紐蓋特往深海的方向飛。
只能說還好最得她關注的幾個人類都沒有什麽想要稱霸世界或者毀滅世界的念頭,否則佩奇是真的不介意去滿足這個願望——就像是給自家貓貓開一個罐頭,他們想要的東西對佩奇來說實在是太過渺小,太過輕易,太過無所謂。
所以有何不可呢。
被類比成貓罐頭的世界:……
正在自轉的漂亮藍星今天也很想把自己身體裏的時間魔女給甩出去,祂不想她降臨于此,也不想成為她的盤中餐!
可惜被祂針對的魔女小姐根本就沒在意這些抵抗,她正在認真挑選下潛的位置。
這三人一魔一獸的組合裏,居然就只有豫吉還保有理智——它是會游泳,但是它不會在深海裏游泳!!它也閉不了那麽久的氣啊!!
“啊吼!啊吼吼!”
超大只的袋鼠在發現自己距離海面越來越近後開始大叫,可惜就像它的星球一樣,佩奇同樣沒能理解它的意思,它應該對她唱歌的。
“深呼吸。”
魔女小姐摸了摸豫吉的腦袋,“記得閉氣。”
袋鼠會唱歌嗎?誰知道呢,但如果知道只要唱歌就能讓自己脫離苦海,那想來豫吉一定會拼盡全力地放聲高歌。
豫吉:救命啊!!是謀殺!!這個兩腳獸想要殺了我!她要殺了我!!
“就不帶豫吉去了吧。”
馬爾科将佩奇的手從袋鼠的身上拿了下來,他牽着她,先一步跳進了海裏,“好不容易才有的約會,多兩個人就行了,要是再多我可是會吃醋的啊喂。”
随口胡謅着吃袋鼠醋的不死鳥極快地沉沒了下去,于是佩奇也不再去關注什麽袋鼠不袋鼠的事了,她同樣沉入海中,驅使着紅綢去追自己的小鳥。
八月的太陽炙熱又明亮,那些溫暖的光穿透海面,輕柔地落在魚群身上。
黑漆漆的魔女小姐在這不算冰冷的海水中向自己的不死鳥伸出了手,她撫過他燦爛的金發,然後用綢緞将他卷到了自己的身邊。
有落水聲接連響起,于是紅綢順勢卷上了每一個人類的腰腹。
他們早已不在近海,這邊看不到珊瑚,可這裏有着比飛鳥更加密集的魚群,是比天空還要更加瑰麗百倍的地方。
紐蓋特的運氣還不錯,他們真的遇見了鯨魚,而且是一群鯨魚。
巨大的影子從更深的海底緩慢上浮,這些同樣需要呼吸的大魚正要去換氣,它們發出了悠揚且空靈的聲音,宛如鯨歌。
其實不加‘宛如’也可以,因為那确實是‘歌’。
于是聽懂它們在表達些什麽的佩奇不再靠近,她也沒讓馬爾科他們過去。
有新生命就要誕生了。
佩奇目送着那只被環繞在中心的母鯨,不打算去驚擾它。
她拍了拍紐蓋特的肩膀,指向另一處傳來鯨歌的方向——那邊那群就不錯,都是些活潑的小家夥,可以摸。
于是深潛小部隊調轉方向,在綢緞的輔助下用比魚群更快的速度沖向了別人家的社交場。
被留在海面的豫吉呆站在圖陣盾上,“啊吼?”
它有些茫然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海面,在做出一路游回岸邊的壯舉之前被突然移動起來的圖陣盾吓了一跳。
佩奇沒有忘記它,但她也沒有想起來要把它送回島嶼,于是豫吉就那樣在海面上跟他們同步漂移了起來。
嗯,一只在海面漂移的袋鼠,可以說是十分地引人注目了。
從那杯雞尾酒開始就一直在觀察佩奇的世界意識默默地移開了視線,祂不是很想看見自己的陸地造物在海面飛馳的模樣。
啊,真是的,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離開?
她到底為什麽不離開?
倒是快點走啊,祂不想供養她,趕緊快點寫完那本友人帳,然後立刻回家吧。
就請快點走,不要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