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幻想商場
第046章 幻想商場
一顆晶瑩的玻璃體自牛頭異化人的傷口處墜下, 落在玻璃地面發出極其細微的聲響。
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這些晶體每一片都棱角分明,落在玻璃地面上便留下一道細微的劃痕,一旦擦過皮膚可想而知會劃出怎樣的傷口。
牛頭異化人如同一個瀕臨塌陷的砂礫雕塑, 正在一點點碎裂。
他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忽然仰天發出令整棟大廈震顫的嘶吼。
狂暴的嘶吼讓他的傷口越加撕裂, 血液将散落的玻璃碎片浸濕,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碎片再次垂落時,忽而如同泡沫一般快速膨脹, 變為更大顆粒的晶體,粘連着腳下的玻璃地面。
連闕的腦海中浮現出白日裏水晶擺件碎裂在地面的樣子,目光慎重而快速地望向異化人身後的景斯言。
兩人同時放開了掙紮嘶吼的牛頭異化人,齊齊向後退開。
就在兩人退開的下一瞬,眼前原本氣勢淩人的牛頭人突然發出狂躁的顫栗, 在衆人錯愕恐懼的目光中轟然炸裂開來。
他就如同一尊碎裂的水晶雕塑,随着傾倒化成一片片尖銳的碎片, 這些碎片濺落後飛向四周,定在走廊牆面、房門和玻璃地面之上, 更有的劃在未來得及躲避的人身上。
碎片接觸到的牆面與房門開始變得玻璃質化, 劃過中年男人和紫色運動裝青年的衣服與皮膚時, 衣料與傷口處也漸漸透明硬化變為同樣質感的玻璃, 并随之一點點向外擴散。
痛叫聲劃破了夜色的寧靜,中年男人躲進眼鏡男人的房間, 看着傷口不斷向外擴散的玻璃質,咬着牙取出一把小刀,竟生生将那塊異化的皮膚切下。
異化随着碎片落下終止, 他将衣服撕下一塊布條快速将傷處纏好。
紫色運動裝的青年顯然不敢這樣處理,他同樣躲進房間角落, 脫下外套奮力搓擦着手背上異化的傷口。
牛頭異化人碎裂的身體倒在地上,野獸般的嘶吼聲中,他顫抖着擡起手伸向門後的方向。
衆人被碎片波及,閃躲中或許無人察覺,但在半掩的門後,正是景斯言所在的地方。
牛頭異化人的雙目赤紅,就在他顫抖着想擡起食指時,鋒利的針錐便已洞穿過他的手背,他的手也随之碎裂成塊塊玻璃碎片,散落了滿地。
異化人的響動也驚醒了下層的若紫,她走出房間震驚地打量着上層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又轉而将更為擔憂的目光望向連闕。
門外的玻璃仍在不斷膨脹,連闕只如無事發生般拾起針錐同幾人暫避進了眼鏡男人的房間,将這些碎片結成的玻璃晶體攔在了門外。
紫色運動服的青年痛苦地哀嚎打滾,他手上原本星點大小的傷口已被玻璃晶體異化至整個手面。
中年男人此刻已将傷口包紮好,見他手背的玻璃質還在蔓延,再次提起小刀在青年抗拒的神色中将他按住,刀鋒起落間便将他手背後異化成玻璃的皮肉削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運動服青年将手包紮好,接過連闕遞回的針錐面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門外到處飛濺的玻璃晶體已經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寸頭男人進入房間反而讓他避開了這些,只是同伴的情況遠比他想得還要糟糕。
眼鏡男人半邊身體嵌入牆內,整個人都像是與牆面融為一體。
這樣的一幕着實詭異,寸頭男人仔細檢查過牆面,一切又似乎都沒什麽不妥。
只是當他再次将視線落回眼鏡男人身下的沙發時,他的目光驟然一窒。
原本臨牆而擺的沙發竟也如眼鏡男人一般一半融入了牆中,一人一沙發,就好像是房間牆壁的藝術品,看不出半分違和。
寸頭男人找到工具将牆砸開,這才将他的同伴解救出來。同伴脫困後,他檢查過沙發與牆面貼合處,慎重問道:“你是怎麽進去的?”
眼鏡男人面對其他人藏不住的探尋目光,面上一陣青紫:“讓他們都出去。”
聽見他這樣說,運動服青年和中年男人起身打算離開,連闕當然也不想多作停留。
“等一下。”寸頭男人卻叫住了他們:“誰都不能走。”
“你?!”眼鏡男人無法忍受其他人探尋的目光,黑着臉問道:“他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我不管你們兩個想怎麽玩,但是……我必須知道,這面牆是出自誰的手筆。”
寸頭男人說着走到門前,似不經意地擋住了幾人的去路。
眼鏡男人賣力想将黏着在皮膚上的牆體掰下,這樣非但沒有讓他解脫,反而讓他身上如同與牆體共生的皮膚被拉扯出一塊塊猙獰的傷口。
“我們可都是被他叫上來的,你要問就去問他。”聽了寸頭男人的話中年男人指了指一旁的沈逆,不屑地說道。
“我們剛剛只是……他說想玩點刺激的,沒想到牆忽然、忽然變厚了。”沈逆在衆人的目光中瑟縮着退後,還向衆人展示自己傷痕累累的手:“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我……”眼鏡男人有一瞬的茫然:“對……是我。”
寸頭男人的視線瞥過沈逆,轉而問道:“所以,是誰幹的?”
中年男人聞言怒道:“你現在是在懷疑我們?”
連闕聽着兩人憤怒的争執,卻發現景斯言的目光始終落在門外那些膨脹後凝固的玻璃之上。
為避免被其他人察覺,連闕并沒有将視線停留太久,只潦草一眼便将視線重新落回還在争執的兩人身上。
中年男人冷嗤道:“……說不定是他觸犯了副本規則,什麽事都要算在其他人頭上,只能證明你們的無能。”
寸頭男人戒備的視線掃過中年男人又看向連闕:“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一起的。”
“什麽一起的?!”中年男人不滿道:“你們在四層組隊,增加了我們的副本難度我還沒來找你呢,你們,還有他。”
中年男人說着指了指一旁的沈逆:“我看你們四個人該不會都是一起的吧?!一群瘋子!在副本裏還能有心思做這種事!”
眼鏡男人終于繃不住面色,不顧背後還未來得及處理的傷口,便提起了他的衣領:“你再說一遍?”
“我說什麽了?”中年男人不屑道:“做都做了還怕別人說?麻煩離我遠一點,我可不喜歡男人。”
“你?!”眼鏡男人的面頰漲得通紅,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眼色。
“好了。”寸頭男人終于出聲制止了兩人,他凝視着碎裂卻明顯加厚的牆體:“你們最好祈禱這真的是副本規則。”
既問不出結果他說罷也不再理會衆人,徑直走出房間。
只留下室內莫名的幾人。
見他不再阻攔離開房間,衆人紛紛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休息。
連闕倒是明白寸頭男人的言外之意,他發現了景斯言的異能,才會想從其他人口中問出這究竟是他們之中的人做的,還是出自副本的規則。
連闕不知他們之間是否曾經存在過節,但是……從牛頭異化人的表現看來,他與景斯言似乎也曾相識。
“作為同伴,你打算什麽時候講講你的故事?”連闕一路思索着剛剛發生的一切,回到房間後便将房間的門關好:“比如門外的那個。”
景斯言自然看到了牛頭異化人被副本規則玻璃化、臨死前指向自己的手和最後被連闕打斷的指向。
“他應該還有同伴。”
連闕并沒有多少意外,顯然也早有這樣的猜測。
他停下了腳步,只靠在房間入門處的牆邊等待着景斯言的回答。
景斯言微垂下眼睑,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才重新響起。
“他的玻璃轉化是副本規則,但晶體感染不是,那是他的二段技能……傳染症。”
“他的異能分為兩段,一段技能是重力壓制,通過重擊地面的方式對範圍內敵人增加重力控制。二段技能則是通過血液将自身所受感染、傷害、異化或增幅等傳播給其他人。”
“那個碎裂的擺件應該就是副本的規則,他因為已經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選擇破開封印才堅持到走出房間。”
景斯言說罷看向暗影中連闕的目光,連闕的視線卻始終平緩地落在他身上,像是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景斯言卻重新低下頭,沒再說話。
良久,連闕才重新說道:“你有沒有發現,他剛剛出現的位置并不是他自己的房間。”
景斯言詫異擡起頭,那時的場景非常混亂,房間內外的人、突然出現的牛頭異化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驚懼追逐,以至于此刻連闕提起,他才忽然意識到——
“是那個女人。”
牛頭異化人是自短發女人房間走出的。
白日裏衆人曾被短發女人戲耍,再加之他們曾經在房間時曾聽到、卻被隔壁響動遮蔽的呼救聲。
或許看到短發女人并未出門,其他人便也能猜到她的兇多吉少,但如果是曾經的紅夾克男人在瀕死前異化意圖殺之而後快,隔壁的兩人又在其間扮演怎樣的角色。
連闕再次想起景斯言剛剛因沈逆的舉動用異化将兩人封在了牆壁內,忍不住低頭輕笑出聲。
“……”
連闕看着一臉淡漠與坦然不知自己在笑什麽的景斯言,聽着門外的聲音漸歇,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我還有些事要确認一下。”
走廊內的玻璃碎片還在蔓延,索性這條走廊足夠寬敞、連闕的房間也在走廊的外側,兩人小心避開這些緩慢流動的玻璃質穿過走廊與餐廳來到購物區。
購物區的燈光已随着入夜變得昏暗,連闕走到一處貨架前,借着微弱的光線打量着貨架的底部。
察覺他的意圖,景斯言亦在他身側蹲下。
即便沒有交流,兩人的目标也已心照不宣,連闕想找的正是白日裏被打碎擺件的碎片。
因碎片細微他們檢查得十分仔細,兩人将貨架與貨架底部逐一檢查後,目光再次交彙,不約而同慎重地搖了搖頭。
“你說,是真的沒有……還是被人拿走了?”
“我去看看。”
景斯言話罷正打算站起身,連闕卻已自然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現在?不怕撞見什麽不該看的?”
“……”
景斯言的身形一僵。
“我大概知道是誰了。”連闕卻彎眼又複調侃道:“而且……房間的牆太厚也不太好,你說是不是?”
景斯言将視線上移,沒有看向他的眼睛,聲音也依舊刻板而冷靜得挑不出半分錯處:“那是因為他們太吵。”
“哦。”
連闕對這樣的解釋未置可否,轉而問道:
“那剛剛在浴室的時候……你跑什麽?”